第十章 年年歲歲

　　二零一九二月，己亥年。

　　又是一個關(guān)于掃塵祭灶接玉皇貼春聯(lián)祭祖年夜飯放爆竹的慶歲。

　　吃過早飯，左鄰右舍相繼換貼上寄寓美好的春聯(lián)：“爆竹聲聲辭舊歲，喜氣洋洋慶新年”“春到平安宅，福臨吉祥家”“春風(fēng)得意財源廣，平安富貴家業(yè)興”“展鴻圖得心應(yīng)手，創(chuàng)大業(yè)馬到成功”……

　　大年三十這一天，吃過午飯，稍作休息，大人們又開始忙開了，燒熱水，準備晚飯。

　　客家人有除夕晚用柏葉、柚子樹葉、香茅草葉等合在一起煮水洗澡的傳統(tǒng)，而我最喜歡這一天的洗澡，原因很簡單，因為葉子水，因為很早洗澡，因為全身新衣，因為和任何一天都不一樣。

　　“羅湛，去把洗身水搞好來。”李欖一把刀舉過額頭，重重落在蒸雞的腿上?！傲_湛，聽到?jīng)]有啊！羅湛！”

　　正在二樓客廳瓜子磕得可香香的我，被差遣，可不我的破壞氣氛。

　　“叫你啦，下面那位~~”羅栗氣定神閑地剝著橘子，一口一個。

　　本來想假裝聽不見，再喊一次來回應(yīng)的。為免受無辜遭殃的羅湛，乖乖去吧……

　　“哦！知道啦，喊什么喊，真的是?！蔽宜褞装压献哟нM褲兜，又順走一個甜橘，拖鞋吧嗒吧嗒下樓去。

　　洗香葉，洗燒水鍋，放香葉，放水，提上放置灶頭，打開火。

　　“搞好了?！蔽艺驹跇翘菘陔S時準備撤離現(xiàn)場。

　　“那蔥花也搞一下啊?！崩顧觳痪o不慢地說，“每天都迷著那手機，就要你做多啊哩?！?p>　　“切，又不止我一個?！?p>　　“等下把菜也洗了，我去釀豆腐，要么咱倆換，你要哪樣？”

　　“哪樣都不要，一步步騙人的，先是燒水，又蔥花，什么我會的你就騙我做。哼！”我嘴上不愿意，身體倒很誠實，唉，其實說什么也得做的，過過嘴癮又不要錢。

　　“嘻嘻嘻嘻……”李欖一陣奸笑。

　　“跟個傳銷組織一樣的，我看你啊，阿欖很有天分喏?！蔽掖蜷_水龍頭接好水。

　　……

　　“啊哈，英俊瀟灑的阿本我又回來啦?！蔽页３Ｗ苑Q本宮，簡稱阿本。

　　“搞完了？”羅栗磕著瓜子，看了我一眼。

　　“嗯––你就那么嗨，不和你玩了?！?p>　　“切~”

　　“切？切？阿本今兒個，就不和你玩?！卑⒈菊Z氣高昂不失質(zhì)疑。

　　“我看你敢?！绷_栗嗑完瓜子，拍拍手，瞄了我一眼。

　　“此時，我應(yīng)該用阿栗的經(jīng)典語錄：只要我想做的，沒有誰能阻止我?！蔽覐埓笞?，一副公公宣旨的樣子。

　　“哈哈哈……你去死，羅湛?！绷_栗隨即就是一巴掌拍在阿本的背。

　　……

　　“準備吃飯了，上面的那幫鬼啊，下來啦，每天都要人請?！崩顧炜倧N發(fā)話就知飯點到了。

　　“哦！哦！”阿本我，每次都我喊到，真尷尬。

　　“一大波僵尸正在來襲……”

　　羅栗的后面是羅湛，羅湛的后面是羅嘉明，噔噔噔，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把我的飯碗找~

　　“吃吧，羅湛，吃––吃來吃去都是這樣的啦?！绷_栗真是一開口就是真相了。

　　“對哦?！绷_湛回答。

　　“不然吃什么哈，羅栗?！崩顧彀颜趑~端上桌，轉(zhuǎn)頭把圍裙脫了。

　　老爹羅斯，千年一現(xiàn)，坐好，等阿欖入座。

　　“唉喲，李欖是奸詐哦，看她煮的這些啊，簡單化喏~”羅斯老爹理了個發(fā)，滿臉的油光煥發(fā)，笑聲魔性，慢條斯理地說著。

　　“嘻嘻，簡單，那就是哦，我又不會什么喲，你又不來煮––不然煮什么，過年就是吃雞啊，魚啊這些的?！崩夏赣H李欖坐下，對自己做的菜很是滿意。

　　“啊……以前我煮啊，什么都來，什么鐵板啊，煮得我都要命。嗯！李欖，真不是白叫的，欖欖欖，懶懶懶喲……”羅斯夾了塊釀豆腐，一口一個。

　　嘻嘻嘻……

　　“我都說了，過年吃來吃去都是這樣的，沒新鮮的~”羅栗先人般驕傲地重復(fù)著剛才得一番話。

　　……我一口雞，一只蝦，一點魚，年夜飯吃得差不多了，羅斯又是最早退飯局的，吃沒多久又跑上樓去把床板了，成天就愛的除了肥肉，最愛的就是他的床了。

　　“要我?guī)湍阆磫?？阿湛~”羅栗壓在我魁梧的背上，這語氣分明是撒得一番好嬌，我回答什么不也就還是––

　　“不用，我來~我的阿栗要洗澡，這么點，哪敢勞煩你吶，阿本！我很快的哦~”我端著腔調(diào)，端著碗筷，一扭腰就去了洗碗池，我真是銷魂的吶。

　　……

　　一家子洗好了澡，圍著二樓的客廳，春晚開始，燈火零點。

　　“睡覺吧……”羅栗看完煙花，關(guān)上窗。

　　“哦……好，我還得去你房里睡?。俊蔽艺f。

　　“是的，快點哦~”

　　“唉，不嗨了……”我一和羅栗睡覺就感覺睡覺是沒有靈魂的，憋氣不能打呼嚕，除非我比她晚入睡她就聽不見了。

　　“我覺得過年沒什么意思?！?p>　　“你真討厭~我喜歡過年，我喜歡！不可以和我說你不喜歡！”我說。

　　“我知道你為什么喜歡，因為！你可以收紅包~”羅栗指著我，福爾摩栗上線，“嗚嗚……我~就，沒有的~”她嬌滴滴地說著。

　　我馬上接話，扣著大腿，晃來晃去，接受事實：“對啊，我就有哦，嘿嘿?！?p>　　羅栗刷著抖音，嘴皮子吧嗒吧嗒就唱：煢煢孑立，沆瀣一氣~~~

　　“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唱得好像熊二啊，唱得好搞笑啊。”

　　……

　　有網(wǎng)友說：“不是年味淡了，而是那些人長大了，感覺快樂的人換了?！?p>　　煙花是我們抓不住的星星。

　　舉國歡慶，普天同慶的除夕之夜在華彩漫天的幕布、在遠處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中宣告：2018過了，2019來了。

　　零點的鐘聲已敲響，2019的門原來很高很高，可現(xiàn)在它只是一道低低的門檻，低到你走路一抬腳就過去了，就把2018過去了，2019在你另一只腳步過來時，它就連接著過去與未來。

　　不管你喜不喜歡，不管你愿不愿意，是守候在北國銀裝雪衣的你，還是滯留在南國一隅的你，都會隨著昨歷的翻過，從綠蓋如陰至枯枝敗葉等待著迎接除夕這一天。然后又從春寒料峭入九月涼秋為一個期盼。

　　年年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