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兩個了
“兩個了！”騫緋月摩挲著手里的瓶子喃喃說道。
瓶子里的骨灰在那晚就已經(jīng)被千默撒在了泥潭邊，她已經(jīng)見證了那送她入地獄的父母得到應(yīng)有報應(yīng)。
千默給那些蛇送去了一窩老鼠回來，便看到她坐在輪椅上發(fā)呆，臉上是沒有一絲生氣的沉重。
這樣的她看得他心痛，他恨那些讓她臉上失去笑容的人。“月……”他走上前握住她拿著瓶子的手，他把瓶子從她手中拿開，讓她握著自己的手。
他想跟她說，不幸的人何其多，她不用這樣給自己那么重的負(fù)擔(dān)?？墒撬植荒苷f，因為當(dāng)初自己也是不幸的，若不是有她，他也許現(xiàn)在都還在跟那些野獸爭吃的，又或者已經(jīng)被某只老虎還是熊撕碎，吞進(jìn)了肚子里。
他能做的，只能是陪在她的身邊，盡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她完成她想做的事。她有壓力，他就幫她一起擔(dān)著。她有仇怨，他就陪她一起恨著。
等某一天，她把那些恩仇怨恨都了解了，他想，她總能再露出那開心釋然的笑容。
只是兩人都沒有想到，其實是一個人還沒經(jīng)歷過，另一個卻被那些怨恨遮住了眼睛。他們沒有想到，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悲劇都是有可惡可恨的人造成的。更多的是這不公的世道，苦難的人生。
當(dāng)他們通過跟病人打聽到了第三戶賣女兒的人家時，事實的真相給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的沖擊。
“小醫(yī)師啊，那戶人家已經(jīng)都死完啦?！币粋€四十多歲的奶奶在候診的時候跟騫緋月聊起天，“他們家一家子七口人，除了那個被賣了的女孩子，都死完了?！?p> 騫緋月記著病例的手一頓，筆尖在紙上暈開了一個黑色的墨點。
“他們……是怎么死的？”
“瘟疫！”奶奶嘆了口氣，“他們村子，那年得了雞瘟，后來開始傳染到人身上。老秦家的隔壁人家是我表姨家，當(dāng)初還好我表姨家發(fā)現(xiàn)得及時，下了狠心把雞鴨都燒死了，一家人才逃過一劫。
“那老秦家本來就是養(yǎng)了不少雞鴨，出現(xiàn)了雞瘟舍不得殺死。那秦家老太太還把死了的雞燒來吃……”
“這老太太真是弄不靈清！”邊上聽著的人有開口罵的。
也有人幫著老太太說話：“一只老母雞光賣就能賣一兩銀子呢，還不說下蛋。哪兒舍得就這樣殺了啊……”
“誰說不是呢?！毕惹暗哪棠桃彩前櫭颊f道，“要怪就怪這老天，發(fā)什么雞瘟。”
“那后來呢？”
“后來一家七口都染上了病，只剩下最小的丫頭沒得病。老秦家知道自己不行了，便托人把丫頭賣了，他們是怕待在村子里會連命都保不住?！?p> 奶奶說道這里抹了把淚，“那銀子還在我表姨家，說是等那女孩長大了，給她當(dāng)嫁妝。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樣了……”
眾人聽得唏噓不已，有幾個多愁善感的已經(jīng)抹著淚。
許久之后，眾人才慢慢平復(fù)下來，有人發(fā)現(xiàn)小醫(yī)師還愣著，眼睛里泛著看不懂的復(fù)雜的光芒，不由推了她一把：“小醫(yī)師？小醫(yī)師？”
“嗯！”騫緋月終于是回過了神，桌下握著拳頭的手指，已經(jīng)陷進(jìn)了肉里。
怎么會是這樣……他們以為給的是生的希望，卻不知道其實是比死還可怕的深淵。
小柴胡看著騫緋月渾渾噩噩的，以為他是被嚇到了，忙接過她手里的活，讓千默推她進(jìn)去休息下。
“千默，你說，我們之前幫她們報了仇，她們會不會怨我們傷了他們的父母？”
她想起了那個自己引火的瘦弱男子張云生，若是他不知道小如已經(jīng)死了，會不會還帶著希望和期盼好好活著。
她想起那個被咬爛了的朱傳夫婦，他們的女兒會不會怪他們害得他們父母下半輩子活在眾人的恥笑和非議中？還要忍受斷子絕孫帶來的絕望？
千默發(fā)現(xiàn)她似是陷入了一個死胡同，她正在里面掙扎，卻怎么都出不來，反而越陷越深。
“月！”他輕聲卻用力堅定地喊了一句，他看著她的頭機(jī)械地抬起來，眼睛雖然已經(jīng)移到了自己的臉上，但是眼神里依舊是空洞迷茫的。
他的心就像被悶在水里一樣，沒法呼吸，喘不過氣：“月，別這樣對自己！”他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他的心跳都快要停下了。
“月，你沒有錯，不是你的錯?！鼻煌５卦谒吅魡局?，“錯的是那些黑衣人，是那個女人，不是你。月……她們不會怪你的，張云生也不會怪你的。
“對，你記得嗎？他那天死前對你說的話，是‘謝謝’！若是沒有你，他還像行尸走肉一樣活著，他甚至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的女兒去了哪里。他跟你說謝謝，他死了，卻死得其所，死得解脫。”
騫緋月的眼神終于是有了一絲清明，她緩緩轉(zhuǎn)動著眼珠，對上了千默心疼的眸子：“真的嗎？”
“真的！”千默的眼神執(zhí)拗、堅定，“還有我，若不是你，我可能還當(dāng)自己是一只豹子，吃著生肉，趴在地上走著……月……別那樣想?！?p> 千默低頭讓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臉，那里有他流下的一滴淚，“月，若是你不想再痛苦，剩下的兩個，我們不找了?！?p> 騫緋月張了張嘴，還是搖了搖頭：“至少，我要讓她們魂歸故里?！?p> “那就我去！我去找那兩戶人家，我送他們回家?！鼻铝?，他怕她編織了一個牢籠，把自己困在里面。
騫緋月看著千默帶著害怕和擔(dān)憂的神情，心里終于是亮起了一絲溫暖：“千默，不擔(dān)心，我不會倒下！”
雖然她這樣說，千默心里到底是不放心。他暗中先查清楚了兩戶人家的底細(xì)，確定不會讓她再陷入自我困擾，他才把情況告訴她。
“馬大家已經(jīng)搬走了，聽說去了外省。女孩的骨灰我撒在她家院子里了?！?p> “還有一戶呢？”
千默蹲下身，握著她的手告訴她：“那女孩是自愿被賣的。她的爺爺病了，需要錢看病。是她自己求著父母賣了她換錢給爺爺看病。只是……那爺爺最終沒有熬過去，她的家人一直在打聽她的去處……”
“我把她的骨灰埋在了她爺爺?shù)膲炦吷希麄兗胰恕?p> “就讓他們一直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