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秋天都過了一半,深秋已至。連帶著后宮的御花園里花都開始敗了。蕭婉鳳儀宮的園子里撒下的花種更是絲毫沒有要抽芽的跡象。
每日里,蕭婉總要到后花園看看,可每次看每次都要失望而歸。藥還是吃著,只是效用不大,夜里咳嗽的毛病倒是漸漸好了。蕭婉天天見著濃黑苦澀的湯藥都要皺眉,總想著不吃了,可自己宮里兩個管家的想必是絕對不會同意。上幾回推拖著不肯吃藥,被紫娟念叨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最后藥涼透了還是重新熬了一碗,還在墨瞳的漠然注視下把藥喝完了。
這日,紫鵑端著藥碗進了內(nèi)殿,蕭婉正在窗邊借著亮看著書。
“公主,該吃藥了?!?p> 蕭婉從紫鵑跨進門檻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味兒真的太濃重還是她的鼻子對這股子味道太熟悉,苦澀的藥味瞬間就直鉆她的鼻腔。
蕭婉頭都沒抬,有些厭惡氣惱道:“先擱在桌上吧,放涼一點我自己喝?!?p> 紫鵑聽著蕭婉話間的語氣就知曉她要賴著不肯吃藥了,于是含笑輕聲道:“公主,藥已經(jīng)涼好了,現(xiàn)在溫度剛剛好,既不燙口也沒有涼透,要是再擱一會兒藥效就不好了?!?p> “知道啦知道啦!”蕭婉煩躁地把書合上往邊上矮桌一丟,“我又不是第一次喝藥,要你啰嗦!”
紫鵑無奈地掩嘴笑了笑,端著托盤把藥碗端到了蕭婉的面前。
蕭婉深吸一口氣,鼓著腮幫子接過藥碗,本打算一鼓作氣把碗里的黑苦藥汁灌進嘴里。可一湊到唇邊,她就本能地抗拒起來,喉管死活就是不愿意打開。
努力了幾次,蕭婉脾氣上來了,她把碗往邊上一推,皺了皺鼻子道:“天天喝這苦玩意兒也不見有什么好轉(zhuǎn),你瞧我這在屋里頭還沒到寒冬臘月就覺得冷得不行。既然沒什么用還喝它干嘛?不喝了!”
“公主—”紫娟拖長了聲音無奈道,“您可不能這么任性,身子是自己的,要好好將養(yǎng)。楊大監(jiān)說了,您這身子入秋之后便要仔細著些,可不能馬虎?!?p> “不吃!不吃!不吃!”蕭婉站起身煩躁地來回踱步,腳步重得像是要把地板跺穿。
紫娟嘆口氣,蕭婉耍了小性子,任由她好說歹說這次是鐵了心不肯吃藥。
沒了法子,又不能強灌,也說不得重話。紫娟一摸藥碗,里頭的藥都涼透了。她嘆了口氣還是得用老辦法,比比誰的性子更耐磨些。
紫娟將涼了的藥放到托盤上,行了禮告退出去打算去小廚房重新熬一碗送過來。
剛跨出內(nèi)殿的門檻,抬頭便見著墨瞳頎長的身影。
今如天氣甚好,陽光灑在他英俊的臉上,比之平日里還多了份讓人可親近的感覺。
“紫娟姑娘?!蹦ど吓_階背過手去打了聲招呼。
他的視線向下投了投,正好看到了紫娟托盤里放著的碗里滿滿的湯藥。他蹙起眉道:“殿下又不肯吃藥了?”
紫娟無奈點點頭,“可不是嘛!這不勸得我口都干了,公主就是不愿意喝藥。這都涼透了,想著得倒了重新再熬一碗了。”
墨瞳抿著嘴,“我去看看,勞煩姑娘再重做一碗。
他說著想了想,在紫娟邁出步子離開前又補充道:“殿下的喉管痊愈了,倒時帶些蜜餞來?!?p> 紫娟會意,應(yīng)聲去了。
內(nèi)殿里,蕭婉端坐在桌邊兀自還生著悶氣,見墨瞳垮了門檻進來不禁委屈道:“這才剛走了一個,你又來招惹我。說了不吃就不吃,這次說什么都不吃!”
墨瞳走到蕭婉面前,背在身后的手拿到了前頭,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個小花盆。
“唉!這是個什么?”蕭婉被眼前這個小花盆吸引了過去,烏黑的眼珠子咕嚕嚕轉(zhuǎn)了轉(zhuǎn),頗感新奇地湊過去仔細看了個遍。
花盆是個普通的花盆,可就勝在小巧玲瓏,看著特別可愛。蕭婉一把從墨瞳攤著的手里拿了過來,盆子里頭鋪得異常平整的土中央冒著個小芽兒。那小芽兒葉片嬌嫩,一看就是剛從種子殼里里破土而出,土壤上頭還整齊地碼了一層小碎石,可見照顧它的人頗用了些心思。
“哎呀,真可愛!”蕭婉笑著忍不住拿手指輕輕去撥弄了一下那片幼嫩的葉片。那片小葉子上下抖動了一下,逗得她“咯咯”笑了起來。
“這是什么?”蕭婉抬頭問道。
墨瞳也不自覺得笑了笑,眉眼舒展開的樣子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殿下可還喜歡?”
蕭婉忙不迭地點點頭,“喜歡!當(dāng)然喜歡啊!你這是從哪里得來的?”
“殿下喜歡便好。”墨瞳沒有回答,只是道,“這幼苗脆弱,現(xiàn)下外頭天涼,殿下這內(nèi)殿里暖些。今日贈與殿下,放在此處也妥當(dāng)。”
蕭婉捧著花盆愛不釋手,“那是自然妥當(dāng),你放心,我定會好好照看它?!?p> 蕭婉自顧自擺弄著新到手的盆栽,墨瞳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在一邊看著。內(nèi)殿里只有銅漏滴答滴答向下低著水的聲音,一切都安靜極了。
墨瞳注視著蕭婉低頭含笑的側(cè)臉,烏黑的發(fā)絲掛了幾縷下來,隨性地搭在她白皙的臉龐上。墨瞳看著看著,只覺得心房處被什么填得滿滿的,眼底的溫柔像是要溢出來。
“公主!奴婢重新給您熬了一碗藥,您這次可千萬得喝了?!?p> 就這么待了一會兒,紫娟端著藥碗從外頭進來。
蕭婉一聽這聲音煩悶的感覺又重新涌了上來,她轉(zhuǎn)過身子不想去理會,只留了個背影給紫娟,這動作里拒絕的意味再清楚不過。
“殿下,您該吃藥了。”這次沒等紫娟再開口,墨瞳便先一步開口了。
“哼!”蕭婉仍是沒有回頭。
“這可如何是好?”紫娟把藥碗擱在桌子上,小聲問著墨瞳。
蕭婉雖說背對著兩人,但還是豎著耳朵聽著,就是不知道這兩人這次會想出什么辦法對付自己。紫娟她是知道的,除了婆婆媽媽地嘮叨一堆外也不會如何,就是墨瞳……那不茍言笑地看著人的樣子就很有壓迫感,更何況強灌的事情也不是沒發(fā)生過。蕭婉想著想著,雙手緊張地絞在了一起。她不禁暗忖,若是這次再敢強行把藥灌進她嘴里,她就罰了墨瞳在殿外跪個三天三夜,還不許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