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回到鳳儀宮的時候,宮內(nèi)回廊下點著一盞宮燈。
入了冬,夜里比往常要冷許多。從太極殿回來,他心緒不定,經(jīng)過御花園時在魚池邊呆站了許久。這會兒回來了,他抬眼看著廊下散發(fā)著橘黃色燈光的宮燈,忽而覺得自己漂泊無依,煩躁不安的心定了下來。
墨瞳哈出一口氣,夜色下白霧繚繞讓人看不真切。溫暖的橘色燈光讓他感覺到冬夜也不見得寒冷。
大概已經(jīng)到亥時了,平日里這個時候蕭婉該已經(jīng)睡了。墨瞳想著,往寢殿的方向看過去,果然那里沒有燈光透過窗戶紙投射出來。
周圍是一片寂靜,他邁動自己的腳步,厚底的靴子踩在鵝卵石鋪成的道路上,“咯吱”作響,在靜謐的黑夜中,他就這樣踏著月色不自覺地走到廊下走近了寢殿外的一扇窗子。
“殿下……”他輕輕撫上紅木的窗框,“若你知曉了我是誰,你還會這樣留著燈照亮我回來的路嗎?”
靜和公主因為蕭桓的壽辰,從邊陲隴川郡不遠千里而來。畢竟也是親生兄妹,蕭桓便留了靜和公主在宮里小住幾日。陸清明與靜和公主同來,但因著是外男,無法在宮中長時間留宿,因此便隨著韓朝歌住到了他在皇城之中的定北將軍府。
那日,蕭婉待在鳳儀宮只覺得悶,于是就帶了紫娟和墨瞳去往沈惠處聊天解悶。正巧半路上就遇著了進宮前來問安的陸清明。
“陸大人安好。”蕭婉遠遠看到那個一派悠閑正信步走來的男子就停下了腳步問了聲安。
陸清明看著心情甚好,見著蕭婉更是笑彎了眉眼,“我說今天怎么早起時看到有鳥雀停在枝頭上沖著我直叫喚,原來是出門遇貴人。臣下參見四公主殿下。”
蕭婉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初冬細碎的陽光灑進她的眼底,暈染出點點光華。陸清明看著忍不住喟嘆,“有美人兮,見之難忘。公主殿下可謂是難得的美人了?!?p> 陸清明的感嘆聽不出一絲輕挑之意,蕭婉也不是個扭捏的人。見有人這樣毫不吝嗇地夸贊著自己便也大方地回以一個笑道:“陸大人此言本公主就當成個禮收下了,倒是要多謝大人謬贊?!?p> “公主言重?!标懬迕饔行@訝于蕭婉這般落落大方,言語之間更多了些欣賞。
“今日天氣甚好,陸大人這是要去往哪里賞景?”蕭婉問。
陸清明笑答:“剛去承乾宮給皇上請了安,順道也去看看靜和嬸嬸?!?p> 蕭婉了然,她想起了靜和公主這幾日住在宮里的事,于是說道:“那便不打擾陸大人了,若是有機會倒是想坐下與大人好好聊一聊?!?p> “臣下與公主殿下也頗有一見如故之感,若是得了空定來叨擾?!标懬迕鞴笆中卸Y,他低頭的瞬間眸光不經(jīng)意間看向蕭婉的身后,遞過去一個難以察覺的眼神后便笑著告退了。
看著陸清明遠去,紫娟忍不住靠近蕭婉道:“公主殿下,這陸大人瞧著好生正派,作風秉性也屬上乘。”
蕭婉斜眼看去,調侃道:“倒不見你對他人有這樣好的評價,莫不是小妮子春心萌動?”
紫娟聞言臉一紅,嘟囔道:“公主您又取笑奴婢了!”
“哎,你說咱們良人是不是失寵了?。俊?p> “怎么會?可別瞎說,良人肚里可懷了龍種,皇上可寶貝得不得了?!?p> “既然懷有皇嗣,那怎得都不見皇上有踏進咱們這宮里幾回?良人每日里都是一人待在寢殿里,就連那些個娘娘也不見得有來一個。咱們這宮里頭感覺就跟個冷宮沒兩樣?!?p> “你這么一說也對,咱們良人看著性子涼薄,不過也是個宮女出生,一朝飛上枝頭變了鳳凰可骨子里還是個奴才命?!?p> 蕭婉一腳剛踏進宮門,就聽得前方兩個宮女端著托盤,嘴里正碎碎念地說著話。
聽著她們嘴里說出的話,蕭婉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紫娟見狀也不等蕭婉發(fā)話便上前幾步厲聲呵斥道:“大膽奴婢!私下里膽敢編排主子的不是!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兩個宮女聞言抬頭,一見到臺階上站著的蕭婉立刻嚇得兩腿發(fā)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手里的托盤應聲落地,碗盤“噼里啪啦”滾落出來。
“參見四公主殿下,奴婢們不知四公主殿下駕臨,罪該萬死?!?p> 兩個宮女趴伏在地上雙肩顫抖著,顯然是怕得不行。
“你們兩個的確是罪該萬死!”蕭婉慢悠悠地開口,朱唇微啟那一字一句從嘴里蹦出,像一把利劍直戳人的心脈。
此刻的蕭婉威嚴的樣子落在墨瞳眼里,他心里忽而就生出一絲與身邊女子的距離感來,那樣高貴的公主殿下,他即便再奮力地想要伸手去觸碰,又如何能夠觸碰得到。還不如……還不如……就這樣遠遠地看著,守著,比什么都好。
“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良人還在屋里修養(yǎng)著,你們弄出這樣大的動靜來做甚?”屋里的沈惠該是聽到了外面的響聲,于是遣了憐兒出來看看。
一見是蕭婉,憐兒面上就欣喜地笑開了。正打算上前行禮便看到臺階下跪著的兩個宮女。
她快步小跑著上前來見禮,“奴婢憐兒參見公主殿下,不知這兩個丫頭是做了什么得罪了您?不消公主您動手,奴婢這就懲治了她們?!?p> 蕭婉抬眼,神情不怒自威,“你這掌事宮女可不稱職,宮里頭的奴才們奴婢們不只是要會做事,這心啊,也該要向著自己的主子,而不是說些閑言碎語在背后議論著說閑話。”
憐兒是個通透的,被蕭婉一點,她便明白了個大概。更何況在這宮里這樣被說閑話也不是少數(shù)。
“你們倆,立刻去訓誡室各領掌嘴刑二十下,罰你們今日不許吃飯!”
兩個宮女哆嗦著,沒有討?zhàn)埛词侵x了恩自去訓誡室領刑罰。畢竟憐兒罰得算是輕的,若是不等憐兒來罰而是讓蕭婉親自定罪,那就不是掌嘴二十下這樣簡單,怕是要脫層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