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祭品
端坐正中的一個高大蠻人更夸張，腦袋后面居然掛著九條狼尾巴，那就叫他九尾男吧。
除了十幾位以九尾男為代表的華麗型蠻人外，臺上還坐著數(shù)位形象完全相反的蠻人。
這是幾位形容枯槁的老年蠻人，一個個都是精干巴瘦，弓腰駝背，穿著極簡。
但從他們那精光四射的眼睛和周圍眾蠻族頭目的恭敬態(tài)度來看，這些肯定都是蠻人中的長老或祭祀、巫師這一類的角色了。
尤其是與那九尾男并排坐著的一位老年蠻人，似乎九尾男都對他畢恭畢敬，而他卻只是微閉著雙目，靜坐不動。
這群蠻人中的首領們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個個默然不語，而潭邊的無數(shù)蠻人居然也都一聲不發(fā)，人人都肅立著，神情亢奮卻肅穆。
看來這個儀式對這些蠻人來說可是非常神圣的啊，不然這些毫無教養(yǎng)的蠻人不可能會這么安靜。
正為這些蠻人的表現(xiàn)感到奇怪，高歌卻覺得這潭面上慢慢地越來越亮了，原來，是東升的月亮照到了這瀑布和潭面之上。
隨著月光的到來，水潭上的漫天水霧中出現(xiàn)了一條蒙朧的彩虹，正是難得一見的月虹。
月虹很美，美在她的神秘，美在她的幽暗。
隨著月虹的出現(xiàn)，潭四周的蠻人們發(fā)出了一片壓抑的騷動聲，聲音里充滿了激動和虔誠。
緊接著，只見那位與九尾男并排坐著的老年蠻人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了臺子的邊緣，面對月虹，將雙手平舉過頭頂，手心向上，頭也微微仰起。
這是要干嘛呢？高歌心中奇怪。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只見那老年蠻人干癟的嘴唇微微張來，居然唱起歌來。
歌聲似吟似唱，音調(diào)雖然簡單，但別有一種蒼涼之感，聽了讓人失神。
當然，唱的什么高歌是根本聽不懂的。
這聲音并不高亢，卻穿透了隆隆的水聲，傳遍了水潭的周圍，讓所有的蠻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隨著這位老蠻人的吟唱，只見潭邊和臺上的眾蠻人猛然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對著月虹頂禮膜拜，有些口中也跟隨著唱了起來，聲音里有說不出的悲涼和絕望。
忽然，這吟唱之聲一變，卻是越來越激揚，越來越帶有殺伐之氣，而眾蠻人也情緒激動了起來。
正在這時，對面臺邊一陣騷動，只見一隊蠻人越眾而出，兩人一組，各拖架著一個俘虜走上臺來。
從這些俘虜?shù)囊轮蜆用部矗@然都是中原人。
高歌數(shù)了一下，被拖上臺來并且一個挨一個跪在臺子前沿，面向著深潭的俘虜共有九個。
待他們一一跪好，押解他們的蠻人后退數(shù)步，從臺下卻跳躍著上來一個瘦高的蠻人。
這瘦高個手拿一把寒光閃閃，可劈可刺的狗腿狀彎刀，甫一出現(xiàn)，便引得潭邊無數(shù)的蠻人一陣歡呼。
“嗷！”瘦高個蠻人一聲低吼，身上的狼形圖騰一陣微光閃過，他已然在圖騰之力的加持下身形劇變。
只見這名變身完畢的圖騰勇士隨著歌聲越舞越快，在那九個跪坐著的俘虜身后跳躍穿梭，姿勢極是激越眩目。
忽聽眾蠻人齊聲一呼，那圖騰勇士手中的快刀寒光一閃，左邊第一個俘虜?shù)念^顱已飛入潭中，而尸身卻噴出高高的血柱，直立著久久不倒，直到被一腳踢入潭中。
又是齊聲一呼，寒光一瞬，又飛起一顆大好頭顱。
如此邊歌邊舞，一呼一斬，臺上臺下相互響應，氣氛達到了高潮。
高歌忽然明白了，其實這些蠻人是在數(shù)著數(shù)字，唱幾句，舞一段；數(shù)一下，砍一顆。
狂歡繼續(xù)持續(xù)，當所有的九名俘虜都被砍翻，所有的蠻人都舉起手，向著潭上的月虹狂吼著，似乎在傾訴，又似乎在乞求。
緊接著，另九個俘虜被提了上來……
月虹只是靜靜地掛在水霧間，不明不暗，蒙朧著，閃著微光。
漸漸地，月亮西沉，月虹隱去，眾蠻人這才停止了屠殺和祈禱，安靜了下來，臉上隱隱有些失望和無奈的神色。
而此時的水潭里，已滿是浮沉不定的尸體，讓人作嘔的血腥氣被漫天水氣裹挾著，漸漸在這片山林中彌漫開來。
忽然，潭水中開始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旋渦，水中的尸首也跟著旋渦飛快地旋轉(zhuǎn)起來。
水急劇地通過一個窄小管道被吸走的尖嘯聲驚心動魂。
水潭下，似乎隱藏著一張可怕的大口，正將這一整潭的水和水中的近百具尸首鯨吞入肚。
圍觀的蠻人紛紛露出驚懼和敬畏的神情。
潭水以目視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淺。
當近一半面積的水潭被抽干，露出黝黑的石頭潭底時，旋渦終于消散，水位開始回漲，而此時，原本密密麻麻的尸首已全部消失在了旋渦之中。
忽然，潭邊的蠻人中起了一陣騷動，紛紛向某個方向涌去。
很快，圍在潭邊的數(shù)千蠻人以及臺上的那十幾位蠻人頭目都匆匆而去了，潭邊恢復了安靜。
“我們?nèi)タ纯础！备吒枵泻糁迪?，繼續(xù)遠遠地跟著離去的蠻人。
終于，高歌遠遠地看見，蠻人們都聚在了一個小山坡上，眼望著遠處山坡下一條徐徐行來的火龍，興奮地互相談笑著，粗豪的笑聲響成一片。
高歌小心翼翼地在山坡一側(cè)的一塊石頭附近伏下，這里可以從側(cè)面看清整個山坡上發(fā)生的事情。
這條火龍時而被茂密的樹冠擋住大半，時而又在山脊上完全露出全貌，越來越近。
很快，高歌便看到了這條火龍的真相，竟是一隊由約二百多位蠻人組成的隊伍。
這二百多位蠻人個個手持粗大的松脂火把，組成了一條行進的火龍。
眼看這隊人馬已行到山坡下方，眾蠻人不禁發(fā)出“噢噢”的銳叫，而山坡下也傳來同樣的呼聲，相互應和著。場面一片歡欣。
只見山坡上下的蠻人隊伍中早有按捺不住的人開始向?qū)Ψ脚苋?，很快便在山坡中間會了師，相互擁成一片。
轉(zhuǎn)眼間，這群人卻高高地抬起一個少年蠻人，向著山坡上擁來。這少年經(jīng)過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歡聲。
雖然距離很遠，但高歌很快看清了那個少年的樣子，只見他年約十三、四歲，身體精壯，骨骼雄奇，四肢有力，眼睛像鷹樣銳利，狼樣冷峻，虎樣不羈，讓人過目不忘，一看就是非同一般的狠角色。
高歌注意到，蠻人往往臉上都有紋面，一般都在前額和兩側(cè)臉頰。
紋面往往是年長者多，年輕者少，而少年蠻人則大都沒有紋面，但這位少年蠻人與同齡人相比卻是早早地在前額和臉頰上都有了深深的紋面。
高歌知道，原始部落中常有一種風俗，就是每當一個勇士殺了一個厲害的敵人后，就會在他的臉上紋上一條面紋。
這樣看來，這位年紀輕輕的狼霸可是殺人累累了呢。
高歌接著很快發(fā)現(xiàn)，這支新到達的隊伍居然全部是由十幾歲的少年蠻人組成的，而那位被抬得高高的看來是這支“童子軍”的首領了。
忽然，周圍的喧鬧聲停了下來，只見山坡上的蠻人群一陣騷動，從中走出一群人來，正是以那位九尾男為首的十幾位蠻人頭目。
見首領到了，眾人忙將肩上的少年蠻人頭領放下來，他剛一落地，便歡呼一聲，向坡頂跑了數(shù)步，一下子沖到那位九尾男面前，一把扯開了自己身上的皮甲。
在他的胸前，赫然有著一個鮮明的蒼狼圖騰，這是一位超級年輕的圖騰勇士，這么年輕就能蘇醒魂臺，真可稱得上是不世出的天才。
九尾男一臉的喜悅，一邊輕輕撫摸著少年蠻人胸前的圖騰，一邊眉開眼笑，一臉自豪，似乎在欣賞著世上最美的畫作。
至于九尾男身邊那位看來是總祭祀一類角色的那位老蠻人也難得地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難道這位少年蠻人是這位九尾男的兒子？
接著，這位少年蠻人首領一邊拉著九尾男的手，一邊鏗鏘有力地說著什么，“嘰哩咕，咕哩嘰”地一大堆，反正高歌是完全聽不懂。
但看得出周圍的蠻人們卻是聽得入神，邊還發(fā)出陣陣的唏噓聲，有時則放聲大笑。
而挺胸排列在下方的二百來來位少年蠻人則個個面露驕傲之色，明顯這少年蠻人頭領是在講此行的種種經(jīng)歷呢。
說到后來，這少年蠻人首領口中連續(xù)發(fā)出簡短的詞組，每發(fā)出一個詞來，下面的隊伍中便有一位少年蠻人越眾而出，讓后面的同伴面露羨慕和欽佩之色，看來是這一行中立功或是表現(xiàn)突出的人了。
待一一報完，這位九尾男先是“嘰哩咕，咕哩嘰”地一大堆褒獎，估計是在說什么“你們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未來是屬于你們滴”這一類的話。
每當他說到“狼霸”這個音時，總要看一眼少年蠻人首領，看來，這位少年蠻人首領的名字應該是叫狼霸。
當這位九位男話畢，那位總祭祀走上前去，掏出一把小小的刀子。見狀，小年蠻人首領狼霸馬上昂首跪下，一臉的驕傲和期待。
只見總祭祀用小刀在少年蠻人首領額頭上那幾條紋面上方一劃，再轉(zhuǎn)動刀鋒連刺帶割，像在雕刻著什么。
隨著他這熟練的動作，鮮血像蚯蚓般順著少年蠻人的額頭流了下來，可這位狼霸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緊接著，總祭祀又從懷中掏出不知什么藥粉來，往狼霸額上抹了幾下，血便止了，在他的額頭正中，赫然多了一個特別的圖案，活像一只豎著的眼睛。
顯然，這是一個代表著特別榮譽的圖案，那位九尾男的額頭上，就有一模一樣的一個。
狼霸紋畢后，便轉(zhuǎn)過臉去，雙手上舉，展示著他臉上的新光榮，周圍的蠻人歡聲雷動。
緊接著，數(shù)位祭祀走上前去，一一為那二十來個越眾而出的小蠻人紋面，有些還是第一次紋，但都是面無懼色，只有一臉的堅定和光榮。
只不過，這些小蠻人臉上所紋的都是普通的橫紋。
最后，新誕生的這些小勇士們接受著長輩和同伴的歡呼祝賀，山坡上一片歡騰。
接著，只見狼霸一招手，從山坡下走上來一支由數(shù)十只似馬非馬，似鹿非鹿的奇異動物組成的馱隊。
每只這種動物的背上都扎駝著兩個人，一看便知是中原人，看來是這支少年實習狩獵隊此行的收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