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市。
天空中的紅霧逐漸地消散,SH市的上空恢復(fù)了往日的清澈。
得隴街14號大廈頂端,魔法元素微微波動,浮現(xiàn)出兩道人影來。
他們順利地完成了對紅鬼的討伐,但他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艾森的一條胳膊骨折了,渾身的衣服不剩幾處完好的。
納蘭則是看起來稍微完好一些。只不過,她那滿頭烏黑柔順的秀發(fā),此刻已然盡數(shù)化為了灰色。
灰色越過了她的皮膚,直侵蝕向她的胸口。那里有她的靈核,相當(dāng)于人的心臟。
艾森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他的眼睛里流下了一滴淚水。
“一切都是值得的,納蘭?!?p>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
納蘭盯著他的眼睛,她的頭發(fā)開始由灰轉(zhuǎn)白?;疑呀?jīng)侵?jǐn)_了她的雙眸。昔日強大的使魔,如今生命正在緩緩地流逝。
“切斷御主契約,魔力強的一方承受反震,魔力弱的一方死亡?!?p> 她淡淡的說道。
“落得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早有心理準(zhǔn)備。不必為我悲傷,艾森?!?p> 略微點了點頭,艾森的肩膀微微地顫抖著。
淚水悄然從他臉上滑落。這個男人,盡管足夠堅強,卻也已經(jīng)支持不住。
“如果你走了,我將失去這世上最后的親人?!彼p聲低訴著?!拔业募易謇锉M是些唯利是圖之人。我很討厭他們……相比之下,你更像我的親人。我還記得我小的時候,你曾經(jīng)教我唱不列顛民謠?!?p> “不,我不太記得了?!奔{蘭搖了搖頭?!拔抑粚δ阌袀€模糊的印象,你是梅林選中帶到塔上的靈魂中比較獨特的一個,你很有自己的個性。這是我記得的關(guān)于你的一切?!?p> “是的。我知道你會忘記我?!卑酀卣f道?!澳昴隁q歲過去了,使魔的容貌和思維模式總不會發(fā)生任何改變……對于我而言,你是永恒之塔上唯一的伙伴,但對于你而言,或許我只是梅林選中的千千萬萬個帶到塔上的天賦少年中的某一個?!?p> “你是特別的?!奔{蘭勉強露出了一絲微笑。此時的她虛弱得隨時都會倒下,但少女仍舊用倔強而堅定的語氣說道:“對于我而言,你不只是一個過客,艾森。你有自己的個性,有他們所沒有的東西。所以我才會選擇尋求你的幫助。”
“我不會辜負(fù)你?!卑涞恼f道?!拔乙岳淇崦鎸K淡的世界,但唯獨你除外?!?p> “謝謝?!奔{蘭靠著墻,虛弱地坐到了地面上,垂首散發(fā),如同一位垂死的老嫗。
半晌,她的身體逐漸地萎縮,化為了原本的書的形態(tài)。
“我時日不多了。艾森,去找你的兒子吧,他被衿帶到了the ghost town。先前我已經(jīng)和斯坦利因家族的那位說好了,她會協(xié)助你救人的?!?p> 艾森心里微微一凜。他敢斷定,自己已經(jīng)毀尸滅跡,絕不會有人知道是他毀滅了斯坦利因家族。
就連莉雅,雖然到了現(xiàn)場,但也不可能找到任何有關(guān)的證據(jù)。
她只會,把所有的罪責(zé)都?xì)w咎到湖中惡魔浮末達頭上!
指尖微微地捏了捏掌心,艾森輕舒了一口氣。
他從地上建起納蘭所化的書本,指尖微微滑動,將她收入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魔法口袋里面。
“我會救出弗蘭克的。”
他輕聲說道。
“不會辜負(fù)您的布置?!?p> 艾森說罷,拂袖離去,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當(dāng)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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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術(shù)界也有江湖。
各國各個城市的異術(shù)師們不只是閉門造車,各自為戰(zhàn),更圍繞著自己所在的異術(shù)師協(xié)會與全世界的異術(shù)師交流。
而神城,則是消息的樞紐。
這里是輿論的中心,
材料的中心,
知識的中心。
神城,就是異術(shù)界的中心。
所以,當(dāng)滄海市的上空出現(xiàn)紅鬼的消息的第一時間,不知誰就敲響了警鐘,召集神城各異術(shù)師協(xié)會的代表開會。
時鐘塔的代表仍舊是能斯特學(xué)院的卡洛米亞,他身上兼具著時鐘塔長老的身份。能夠在神城中建立學(xué)院,他在時鐘塔里,必為執(zhí)牛耳者。
他坐在席上,一言不發(fā),靜默地聽著與會者的報告。
他的右手邊坐著來自希臘奧林匹斯神殿的代表,普旺希維爾。
那是一位上了年紀(jì)的中年女性神殿長老。年已四十一歲的她,早已不復(fù)青春年華,臉上開始有了些許的皺紋。
但這些都絲毫不能影響她的強大——若是以時鐘塔的職稱制度來衡量,她已經(jīng)無限接近“星”位了。
此時,普旺希維爾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盯著場中央那位正在回報情況的青年異術(shù)師。
而后者,正緩緩地講述滄海市的情況。
“各位大師?,F(xiàn)在紅鬼已經(jīng)被召喚出來。種種跡象表明,此次的召喚陣是一位名為“衿”的青年所為?!?p> 他的話音未曾落下,卡羅米業(yè)的眉毛便微微地挑了挑。
他十分清楚,衿便是自己的父親,老卡洛米亞派出的棋子,是派出去追殺納蘭的人。外人雖然看不出來他們內(nèi)在的聯(lián)系,但神城中這些老油子們卻總有各種各樣的手段搞到情報。
所以,當(dāng)青年異術(shù)師的話音落下的一剎那,場上所有的人都盯上了卡洛米亞。
縱然被十目所視,卡洛米亞卻是未曾露出一絲驚慌之色。他反而攤了攤手,問道:“各位都看著我干什么?”
“自作孽者,不可活?!?p> 考夫曼不咸不淡的說道。
“紅鬼召喚術(shù)可是禁術(shù),因其可能會毀滅世界,而被大法師梅林封禁。而據(jù)我所知,衿之所以敢使用紅鬼召喚術(shù),恐怕還是閣下指使的吧?”
卡洛米亞暗自罵了一句賤貨。僅一句“據(jù)我所知”便把臟水徹底潑到了自己身上。
他亦是十分惱火,他父親本是派衿去殺死納蘭,可誰知道衿居然用出了這禁忌的法術(shù)!
這不是把卡洛米亞家族牽連著往火坑里帶嗎?
眼見自己即將站在風(fēng)口浪尖,卡洛米亞卻不驚慌,輕輕地用手指點了點桌面,淡淡的說道:“諸位,衿與我家的關(guān)系只是雇傭罷了。我父親曾經(jīng)拜托他去追殺幾個窮兇惡極的仇人,因此與衿有過交集。但犯不著把他的所作所為一盆子扣到我家頭上?!?p> “但據(jù)我所知,衿離開神城前一天晚上曾經(jīng)拜訪過令尊?!?p> 考夫曼看著卡洛米亞的眼睛,嘴角彎曲成了一個最為陰險的弧度。
“這我并不否認(rèn)。我的父親希望衿能夠殺死納蘭,所以拜托他出去了。至于紅鬼召喚術(shù)和,諸位想必也明白它有幾斤幾兩,家父畢竟不是瘋子?!?p> 幾句話道出實情,見招拆招,以直破曲,將考夫曼所挖的坑破解了。
若是他礙于面子,強行辯解,反倒是有不真誠的嫌疑了。倒是如同現(xiàn)在這般冷靜地道出事情,卻更容易博得理解。
果不其然,當(dāng)卡洛米亞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與會的不少人均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畢竟老卡洛米亞也不是瘋子,類似紅鬼這種無法控制的因素,他是斷然不會放出來的。
但亦是有些人眉頭微皺,顯然是不相信這番說法。
考夫曼卻是并不以為意,又淡淡的說道:“是的,令尊知道滄海市距離武當(dāng)不過七百余里?!?p> 言下之意,便是卡洛米亞家族明知道有武當(dāng)山上的仙人在,才肆無忌憚地把紅鬼放出去。
方才席上皺眉的幾位,便是想到這一層道理的。
卡洛米亞略挑了挑眉。未曾等他辯解,一直未曾發(fā)話的普旺希維爾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各位心照不宣,假情假意的一套就免了吧?”
考夫曼瞥了她一眼,未曾說話,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既然希維爾大師發(fā)話了,那我也就買個面子,承認(rèn)了?!笨迕讈喺酒鹕韥?,深鞠一躬。
“紅鬼召喚術(shù),在下家中的確是有殘卷。只不過家父有心,將卷宗一割為二,分做了上下卷。”
他侃侃而談,繼續(xù)說道:“交給衿的,不過是一篇殘卷而已。所制造出的紅鬼雖然強大,但無增強的可能?!?p> “這就是貴府暗藏禁術(shù)的理由嗎?”
卡洛米亞話音未曾落下,一個悅耳的女聲便反駁道。
眾人尋聲望去,卻是水天合木天照寺的代表,一位極其年輕的女性陰陽師。
此女名為伊吹翠香,正值年輕美貌。擁有能夠迷倒千萬人的絕世容顏,以及冰潔如玉的柔嫩肌膚。若說她是在座代表中最為貌美的一位,絕不為過。
但若是誰在交手之時因為她的花容月貌而以為她是個花瓶,那便無疑會吃個大虧。
伊吹翠香不僅貌美如花,還擁有著一身令人垂涎的天賦——僅僅修習(xí)異術(shù)十二年之久的她,已然是一位大陰陽師職稱的大師了,堪稱水天合木天照寺歷史上最年輕的大陰陽師。
異術(shù)界以學(xué)識為尊,實力為貴。無論是在學(xué)識還是實力方面,伊吹翠香都是一等一的實力派。所以當(dāng)她發(fā)話的時候,全場寂靜,除了普旺希維爾和卡洛米亞幾個老家伙神態(tài)自若之外,其余人皆是正襟危坐,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伊吹翠香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卡洛米亞,淡淡的說道:“先生。在座諸位雖然反對梅林,但我想大家應(yīng)當(dāng)對梅林所列的禁術(shù)疑義。貴門私藏禁術(shù),已經(jīng)危害到了異術(shù)界安全。如此我們便不能坐視不管。”
“所以說,小姐是想要賠償?”
卡洛米亞微微瞇縫了眼睛。
“是的?!币链荡湎憬z毫不懼,針鋒相對地說道。
“開個價碼吧?!?p> 卡洛米亞淡淡的說。
“倘若貴府在二十四小時之內(nèi)將衿捉拿至此,我們水天合木天照寺就當(dāng)無事發(fā)生?!?p> “成交?!?p> 卡洛米亞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一月之內(nèi),衿必然回來,適時我們便懲戒兇手。”
“如此甚好,貴府果然是明事理,曉大義。既然如此,妾身便恭候閣下佳音了?!?p> 伊吹翠香小姐行了一禮,便帶著隨從離席而去。
她的離開,讓不少人有些迷茫。在這樣公眾場合的會議之上揚長而去,其實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也是一件非常沒有素養(yǎng)的事情。
以伊吹翠香的身份,不至于連這點基本的禮儀都是不曾知曉。
伊吹翠香走后,卡洛米亞暗自冷笑了一聲,亦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諸位,我今天身體不適,便先行告……”
他雖然是說辭謙恭,但語氣卻未曾有過半分懇請之意,倒好似在宣讀割地條款一般,神色異常倨傲。
“慢著!”
最后一字字還未出口,普旺希維爾便兇神惡煞般瞪了他一眼,尖聲打斷了卡洛米亞。
“你難道就想這么輕巧地離去?”
雖然已是大師,但她那破鑼般的嗓音肆無忌憚地叫喊,渾然沒有大師的風(fēng)范。
“希維爾大師,你還想怎么辦?”卡洛米亞冷冷地看著她,問。
“懲治兇手乃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不該以此抵罪。紅鬼所造成的危害已然成為既定事實,我代表希臘神廟向卡洛米亞家族提起訴訟,你們必須向神城繳納罰款?!?p>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附和。繳納罰款名義上是捐給神城,實際上卻是在座的各位異術(shù)師得利。普旺希維爾這是明顯想要借此機會從卡洛米亞家族身上咬下來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