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算是知道了他是式神青龍,我等依然是無法對其造成任何威脅,除非偷襲。偷襲永遠是最為致命的手段,但是只有一次管用。偷襲的第一次如果不能夠把比自己更強的對手致命的話,那么遭殃的反過來就是自己了。
我那時候心理非常忐忑地期待著弗蘭克已經(jīng)足夠的隱忍,能夠抵御住那種足以將自身理智吞噬的復(fù)仇的感覺。
但我似乎對他的期望太高了。弗蘭克的嗓子發(fā)出了一聲近乎于非人的咆哮:
“你——撒——謊——”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未能給予對方任何解釋的機會,他便將戒指之中的魔力全部引導(dǎo)向了青龍。
我急了。青龍在這個時候是最不能死的。冥城已經(jīng)亡了,倘若青龍再落命,有些埋葬在我心底的迷就永遠都解不開了。
我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踏前一步,手中固化符紙順勢貼在了青龍手臂之上。咒語來不及念完,那灼熱的激光流便將他的心臟穿透而過。
固化符紙的光芒一閃而逝,連一秒的時間都未能支持,便支離破碎。青龍不愧是大陰陽師的式神,就是這不到一秒的間隙,求生的本能便讓他身軀往左偏了一厘米,心臟得以保留。
戒指之上灼熱的光芒如同激光一樣,瞬間貫穿了它的身體。青龍爆發(fā)出一聲慘叫,身體就要左右掙扎,我趕緊用項鏈定住了他。本來光流不過是在他身上穿了一個小孔罷了。倘若他左右亂動,那就會演變成一個橫向的大傷痕。到時候會不會直接斃命,神仙也說不準。
戒指的光流持續(xù)了一秒多鐘才結(jié)束,原本金黃的戒指已經(jīng)盡數(shù)變得通紅。弗蘭克的手指都發(fā)出了一陣焦糊的味道,顯然是被灼傷了。
項鏈僅僅定住了式魂青龍兩秒,便再度被它掙脫,式魂青龍得以回復(fù)自由。
瞥見自己胸前的小洞,他狠狠地爆發(fā)出了一聲惱怒的嘶吼,身形猛地爆射向了遠處的叢林,轉(zhuǎn)眼間便跑得無影無蹤。
我松了口氣,弗蘭克呆愣愣地看著式魂青龍的背影,半晌,惱怒地踢了一腳腳下碎掉的巖石。
我松了口氣。好在當時想清楚道理比較快,行動也比較迅速,式魂青龍沒有斃命于弗蘭克之手。弗蘭克還以為我是為了控制住式魂青龍才出手——事實上在他的視角看來也的確如此,我貼符紙的動作被他當成了扯住式魂青龍,之后動用項鏈又被他以為是為了讓式魂青龍更長時間地承受光流的沖擊而做的事情。
發(fā)愣完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用血塊斑駁的手扶了扶領(lǐng)子,整理了一下那不存在的領(lǐng)帶,說道:“我的失誤,未能直接擊殺他?!?p> 我忍不住扇了他一記清脆的耳光,罵道:“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兒!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我知道?!备ヌm克的語氣十分的平淡,但是內(nèi)疚之色已經(jīng)在他臉上蔓延了?!按虿蒹@蛇之后,他知道了我們手上東西的底細,下次就不會與我們照面了?!?p> “所以呢?你知道你還這么做?我原本還對你抱有期待,以為你能控制住自己,然后咱們先和式魂青龍好好交涉,再用誘騙的方法趁其不備下手。你現(xiàn)在倒好,不僅沒殺得了他,反而把咱倆都置于了危險之地?!?p> 我說得弗蘭克啞口無言,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
我在心底略微松了口氣。方才畢竟是有私心,阻止了他報仇,不然的話他恐怕就已經(jīng)成功了。我害怕他事后回想起來不對,找我興師問罪。所以我干脆先下手為強,用大義把他數(shù)落得體無完膚,這樣他的精力就會全用來自省了,就沒有精力來數(shù)落我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弗蘭克過了許久,終于是忍不住發(fā)牢騷般地叫道?!拔乙呀?jīng)把事情搞壞了,你現(xiàn)在數(shù)落我也沒有用了。咱兩個還是想辦法自救吧!”
“自救個鬼!你自己想辦法自救吧?!蔽矣謶涣怂痪??!艾F(xiàn)在還有什么自救的法兒?咱倆現(xiàn)在除了指望這山谷里真的有一本書之使魔,還能指望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釜沉舟沒有退路了。你我要么進要么退。進,則找到了書之使魔就可以活;退,以及找不到書之使魔,我們的下場便都是死路一條!”
弗蘭克揉了揉臉上的紅印,說道:“你打我這一下,給我記住了。我以后閑下來便找機會給你還回去?!?p> 他的神色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冷靜,顯然是從方才之事的陰影之中解脫出來了。我亦越發(fā)地覺得他恐怖——一個人失敗不可怕。衡量一個人的內(nèi)心究竟有多強大的不是他所承受的失敗之重,而是他受挫之后擺脫挫折所花費的時間。
第一重的心境便是:有的人遭遇大挫,三五年之內(nèi)無法緩過勁兒來。人生能有幾個三五年時間?恍惚之際,十分之一輩子已經(jīng)過去了,這樣的人所能成大器的不多;第二重心境便是:有的人則是偶遇大挫之后三五天便能夠調(diào)整狀態(tài),反思失誤之處,重新沖擊高峰,這樣的人算是在哪個時代都很少找了;最恐怖的人莫過于第三重心境的人——便是那種以挫折為食糧的,越是受挫越是興奮的人。并非是由于自己的失敗而興奮,興奮的原因是因為它明白失敗既是機遇,倘若處理得當,自身又要攀升一個大臺階,這又如何叫他不興奮?對于這種人,對于他的打擊反而會成為助力,除非蠻橫的奪取他的生命,否則還有什么能夠阻擋他征服世上的一切困難?
現(xiàn)在大體看來,弗蘭克已經(jīng)介于第二重與第三重境界之間了,這讓我著實感覺有些望塵莫及了。真不知道艾森先生究竟是怎么樣教育弗蘭克的,竟然能夠讓他在如此之短的時間里領(lǐng)悟到如此之強大的心理能量——因為在我以前的印象里,弗蘭克總是遇事愛哭,絲毫不像個大男子漢的。
當我把這般想法委婉地告知弗蘭克的時候,弗蘭克冷哼了一聲,以敲腦殼回敬了我的疑問。
“你可以閉上你那一張臭嘴了,xxx。我以前那分明是喜極而泣,怎么能與愚蠢的小女孩哭鼻子相提并論呢?”
“不知道那天去醫(yī)院的時候是誰坐在走廊上哭哭啼啼的?!?p> “那不是我,好像是你。我印象里,自己可是主動去掛號的那個。不過我可跟你說了,這個式魂青龍的人頭你得給我留著。如果你提前給我把他砍了,看我不敲破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