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那我們結(jié)婚好了
林似錦身上的冷淡是一種天生的冷淡,或許也有部分后天因素在里面,但大致上,林似錦算是個冷淡的人。除了年少時候光陰里有幸福的痕跡,但她生來寡言又少語,并不是個善于為自己解釋的人。這份冷淡大致體現(xiàn)在她對周身所有事情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上,工作中和同事交集不多,社交生活也少得可憐,日常生活三點一線,學(xué)校,超市,家,也就是除了上班,吃飯,睡覺,讀書沒什么別得興趣愛好。單位里同事時下的笑話她聽不懂,也不打聽旁人的事,又因為家庭原因與親戚往來也少,活脫脫一個活得脫了節(jié)的人。
一個周末過得不咸不淡,顧思遠并不在。林似錦也落得輕松,長期處在高壓之中畢竟對身體不好。
林似錦安排好了學(xué)習(xí)計劃,一早起床讀書,除了中間給自己煮了面,其他時間整整一天多都沒有出過家門。
等到陸續(xù)忙好時間也到了晚間6點,肚子有些餓,她倒是懶得動。窩在椅子上半晌沒有動,就這么支楞著看著窗外,神情木木的。
顧思遠進門的時候就看到盤腿坐著的林似錦,窗外天色漸暗,半空中掛著一輪彎月,世界似乎難得的一派清凈。顧思遠揉了揉因為過分喧鬧還有酒氣帶來脹痛的太陽穴,這份默契的安靜讓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一掃先前在家宴上的嘈雜。
男人隨手把大衣掛在門邊的架子上,彎下腰脫了鞋。要說長得好看的人真的討喜,你看,普通人做起來佝僂的動作到了漂亮的人身上卻也別有一番風(fēng)情,顧思遠身線狹長,這彎腰的動作也似流水一般傾瀉舒展。
“啪嗒”皮鞋和木質(zhì)鞋架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林似錦回頭。
一丈寬的客廳里一眼望到頭,林似錦就這么望進了這個男人眼睛里。他臉上掛著些疲憊,眼底卻含著笑。
男人沒有在客廳多做停留,放下東西起身往廚房方向走,邊走邊松了領(lǐng)帶,挽起剪裁精良的襯衣袖口。
沒一會兒,廚房里傳來水壺加熱的聲響,又過了一會兒,男人筆直修長的腿一邁,端著兩個熱氣氤氳的杯子出了廚房,視線里,林似錦看到他結(jié)實有力的小臂,她不得不感嘆,有些人好命的讓人嫉妒,連一絲絲的手臂線條都完美。林似錦慌忙轉(zhuǎn)過頭,像是怕下一秒會流鼻血般的匆忙。
顧思遠居高臨下的睨了眼躲閃的林似錦,故意貼著她椅子后背彎腰,下巴無限距離地湊近林似錦的頭部,形成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因著面前滾燙的茶水,林似錦想動動不了,臉上也漸漸也有暖意。
“去換衣服,吃飯。”
林似錦確實有些餓了,也沒多問,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圾上拖鞋往房間走。
出了家門,樓道里一陣冷風(fēng)穿堂而過,林似錦下意識的緊了緊領(lǐng)口,不想下一秒鐘圍巾兜頭而下,又裹了兩圈,對面的男人才滿意似的松開系圍巾的手,把林似錦裸露在外的手也順道塞進了大衣口袋里。
林似錦低頭瞅了瞅自己的扮相,雪地靴,牛仔褲,羽絨服,圍巾,看著委實裹得嚴實了些;對比旁邊穿著大衣襯衫的人,林似錦有一瞬間覺得可能兩個人不在同一個季節(jié)。
呆在家兩天,這出門透氣也讓人心情爽利起來。林似錦抽了抽一時沒有適應(yīng)的鼻子,踩著星星的余暉往下走。
走出樓道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透了,是那種沉重的墨色毫無雜念的在天際鋪開,星星和月亮的光芒也在這厚重的幕布下顯得越發(fā)清冷起來。
林似錦吸了口新鮮空氣,不免感嘆中城冬季夜晚的空氣真好聞。
“這邊。”
顧思遠的車就停在了小區(qū)的花園邊上,月光下一輛銀色奔馳G級大奔,流線型的外身在夜色里讓車子看起來更加...嗯,更加貴。
林似錦詫異地瞄了眼旁邊的顧思遠。顧思遠像是有所感應(yīng)一般,并沒有看見他的視線往林似錦的方向打量,倒是立馬解答了她的疑問。
“老爺子讓開的。今天回來的太急,沒空換車?!?p> 林似錦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來去向更深層次的東西,不置可否地跟上前面快了半個身子地顧思遠;仔細一想,她也并不知道顧思遠之前開的是哪款車。但是偶爾記憶地空隙里,她記得半大的顧思遠多半開個半舊的大眾朗行帶著她兜風(fēng)出去吃好吃的。
林似錦微微思忖,不做他想。
顧思遠車速不快,兩廂無言,林似錦看了一路的中城夜景。
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市區(qū)里一家生意紅火的羊蝎子店,正是飯點的時候,等到顧思遠停好車過來,就看到林似錦傻傻地站在人家門口,白色的羽絨服裹的嚴實,從背后看起來倒像只皮毛厚實的小熊,看著有那么幾分人氣了。明亮的光線和嘈雜的喧鬧下,顧思遠有些晃神,從遇見林似錦開始那份隱隱的不安突然在那一瞬間都放下了,邁出的步子也透出了幾分輕松,整個人散發(fā)著迷人又自信的光彩,似乎比這夜色還要誘惑幾分。男人埋在陰影里的五官一霎那寂寥:四年前,那么害怕丟掉的人最終還是弄丟了,好不容易找回來的這段時間里,除了一味的霸道控制來克制住內(nèi)心的驚慌,他想不到怎樣宣泄自己對她的情緒,畢竟他承受住她的一次逃離就那么難,萬一再找不到,那他往后的人生又該有什么意思。
男人一瞬間明媚的側(cè)顏看呆了好些等位的顧客,林似錦站的遠都不免聽到周遭的竊竊私語。
“哇,這男人極品啊?!?p> “乖乖,何止極品,根本是神仙級別的男人?!?p> “你們女人就是膚淺,男人長得漂亮有什么用,實用最重要。”對話里的兩個女生發(fā)出不屑的調(diào)笑。
“是是是,這誰比得上董大哥實用啊?!币粠莻€短發(fā)女子給另一個長相甜美的長發(fā)女子遞了個大家心知肚明的眼神,嘴上打著馬虎眼。
“那是,我董自知的靠譜可是單位里出了名的,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啊,就是膚淺;今天喜歡這個男明星,明天又說誰更好看。我跟你們說,這長得這么漂亮的男人指不定多花心呢,到時候有的你們吃苦頭?!?p> 剩下的兩名女子相互調(diào)笑一番,這事就算過去了。
“走吧。”林似錦一哆嗦,倒不是被顧思遠的聲音嚇的,是他攔著她的姿勢太自然,是一個成熟男性對一個女性的占有姿態(tài),不容置喙,也剝奪了林似錦的思考。
林似錦的推拒旁人并沒有看出,但顧思遠手掌下力的作用實實在在,他睨了眼默不作聲抗拒的女人,嗯,加重了手下的禁錮。林似錦動彈不得。
見無效,林似錦終于放棄,開口道:
“在外面排隊?!彼穆曇舨淮蟛恍。詢蓚€人的距離,顧思遠剛好可以聽到。
這家店生意火爆想來是有原因的,一來是冬天就是吃羊蝎子的季節(jié),又碰上周日,這個時間點恰好是大家結(jié)伴嘮嗑,發(fā)泄情緒的好時間,一夜輕松過后,又是一條努力工作的好漢;二則,店家很貼心,因為堂內(nèi)空間有限,店家特意在門外搭了玻璃房,等位的顧客吃著小食暖意洋洋的坐著看風(fēng)景,自然能挽留住顧客。
想必這食物的味道也是極好的。
“嗯”一進門,顧思遠帶著林似錦站在一旁的角落,取下她的圍巾,往柜臺方向走。人來人往的林似錦沒有看清顧思遠那邊的具體情況,以為只是換個地方等位,老老實實地站著,低頭數(shù)星星。
“顧先生,請跟我往這邊走。”
領(lǐng)班打扮的青年男子恭敬地半彎著腰。林似錦細不可見地瞇了瞇眼睛,對于顧思遠牽起她的手也沒有拒絕。
羊蝎子上的很快,一大盆帶肉的羊骨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看得人垂涎欲滴良久。顧思遠拿過林似錦的餐具又細心地用開水燙了一遍才放到林似錦面前。
一頓飯吃得安靜,顧思遠看了眼林似錦堆滿的骨碟,輕捻著杯子,開口道:
“老爺子年紀大了?!弊炖锏恼粗鴿獬碇娜膺€沒來得及咽下去,包間里很安靜。林似錦并沒有去看對面顧思遠的表情,是別有深意的一句話,還是普通的敘述。
“別家的孩子都陸續(xù)結(jié)婚了?!?p> “嗑嗑”,一時緊張,林似錦微微咳嗽起來。
顧思遠面前的餐具仍然干凈,男人靜坐對面,女人面容里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都沒有放過,一雙狹長的眸子銳利非常,從林似錦一點點的表情里看出她的真意。她的性格太軟弱,如果不是強硬地侵占攻城掠地,她對于自己的喜好都不明了。
林似錦悄悄看了眼對面的顧思遠,不想正巧望進男人琥珀色的瞳仁里。他的眼睛也變了很多,雖然是一樣的形狀,也是同樣的顏色,甚至安靜的樣子也是一樣,只是更加凝神,沉穩(wěn)中攫人心魄。
“哦,那你也準備準備。”林似錦打著馬虎眼。對于顧思遠這些日子的目的她多少也猜到幾分,只是不明白,明知道不合適,哪怕過了那么些年,他們兩人的問題也并不會被實際掩蓋。倒不想他明里暗里直接開口了。林似錦覺得又好笑又無奈。
“你準備的怎么樣?!鳖櫵歼h一挑眉,雙手環(huán)臂,微微后仰,一瞬間卸了所有的強壓輕松的往后座沙發(fā)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著林似錦周旋,她的眼睛滴溜一轉(zhuǎn),顧思遠便知道這只兔子是不是逼急了要咬人。
“我準備的也挺好的?!?p> “是嗎?”林似錦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男人并不著急。
“那個傅恪?!绷炙棋\腦子飛轉(zhuǎn),正想著那誰當(dāng)臨時墊背的,對方已經(jīng)先報了個名字。林似錦又偷偷瞧了眼對面的顧思遠,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再做打算。
這一瞧,瞧了個正著,顧思遠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的眼睛。似乎特別期待她的答案。
林似錦心里一緊張,立馬開口:
“不是不是?!彼哪艽钌先思掖蠛们嗄甑那俺?。這回地有些心虛,也有些底氣不足。
“哦。那跟我結(jié)吧。就明天?!绷炙棋\感覺自己的頭皮瞬間通了泄漏的高壓電,炸得她汗毛直立不說,手下最后一塊大骨頭也嚇得掉進骨碟里,盤子底部的湯汁濺了她米色的毛衣一身。
驚嚇之余,她思索是不是顧思遠這離開的兩天里受了什么刺激,要說顧思遠會在意被家里人催婚,她是不信的。她見過他那個青梅竹馬叫林立英的漂亮小姑娘。
林似錦兀自嘟噥了一句。
顧思遠長手一伸,越過油膩的碗碟,拉著林似錦沒有地方擺的手用濕紙巾仔細的擦拭,他微微側(cè)著頭,光影里打出他深刻俊朗的五官,漂亮清晰的臉若是看久了,會著迷的,那是一種深不見底的蠱惑。
林似錦漸漸冷靜下來,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眼下的殘局,像是對弈多年的兩人,你追我趕的棋局里一人終于妥協(xié),他舍不得。他看著漸漸無處可放的棋盤,他心底終局的恐懼讓他不顧一切的追逐逼迫。
顧思遠害怕散了,也害怕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