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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推拒邀約

閨探 念碑 4365 2018-07-21 20:54:29

  張風鳴鋃鐺入獄之后,張家大宅被封,張夫人抱著那原本用來贖罪的佛龕吃齋念佛,雙耳不聞窗外事。張永言因著肅王懶得過多追究,保下了分家之后成衣店的生意,卻不得不舍下怯懦的性子,未免整日覬覦布莊的人欺壓到他頭頂,整日里忙前忙后,無暇休息。

  少夫人萬濯靈謹遵醫(yī)囑在屋子里養(yǎng)了半月有余,養(yǎng)得一身軟肉,正滿心喜悅地等待著腹中胎兒長成、降生、咿呀學語、跌撞成人——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想著,盼望已久的平和分明已經(jīng)觸手可及。

  ……可聞戡都的一封信,卻霎時把她拉回到徹骨的冰河底。

  無知無怖,知全貌方無畏,最可怕的便是這知又不知。萬濯靈知道聞戡都所作所為是非正義,卻對其目的根本知之甚少,又偏偏什么事都被牽扯進去。

  萬濯靈大抵是太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她拿到信的瞬間先是怕,渾渾噩噩的瞪著眼睛想了一夜,想到了楊不留。

  她以為楊不留會幫她……然憑心而論,誰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幫襯一個幾乎可以被視作仇敵之人。即便是互有所求,但也沒必要揣著滿心的不痛快彼此為難。

  萬濯靈怔怔地看著小丫鬟費力抱回來又散落一地的東西,手臂一動,碰得湯盅的盅蓋在桌面上滾了一圈。

  她余光往那晃動不停地盅蓋上一瞥,煩躁地皺了下眉,“……‘倘若無事,即便有事,也還是少見為好’……這話,是楊姑娘說的?”

  “楊姑娘倒是沒說甚么……”小丫鬟極有眼力地上前把那涼透的湯盅撤下,回過身來仍舊乖順地站在萬濯靈跟前,有點兒小抱怨,“都是那肅王殿下,兇巴巴的,看著我的眼神兒像是要殺人!突然就冒出來的,偏不讓楊姑娘來府上,也不知道是跟咱們什么仇什么怨……”

  小丫鬟嘀咕嘀咕就沒聲兒了,似是想起了肅王睨著她的那個神情,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趕忙閉嘴,耷拉著腦袋等著少夫人問話。

  萬濯靈看了她一眼,眉間擰緊了一瞬,倒也沒說什么。

  肅王對張家厭惡得毫無避諱。

  張風鳴為一己私利勾結(jié)趙謙來,啃噬廣寧府的中流砥柱,殺人栽贓,左欺右瞞。少夫人萬濯靈聞氏出身,別有用心在先,又顧念著兒女情長,生生摻了一腳進去,把原本就不清不明的一汪水徹底攪成了泥潭。

  說句不好聽的,張家于聞氏和肅王而言都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萬濯靈上下輾轉(zhuǎn)求自保,自私亦無奈。

  但肅王可不是什么體貼悲憫的圣人,也不必記掛著楊不留那么個半吊子的醫(yī)者仁心誤傷無辜性命,萬濯靈所做對錯他無從評斷,總歸就是瞧不上眼。

  ……更何況,張家人對楊不留著實不善,斥責一句不仁不義都是抬舉委婉。

  楊不留心大,能勉為其難的對事不對人,可肅王哪兒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張家?guī)状稳脑谶@頭狼回護的地界兒里試探撩撥,保不齊哪一下就被他盯住了脖子,一口咬斷喉嚨。

  萬濯靈被自己這念頭嚇得脖子一陣發(fā)涼,她壓著胸口,緩緩嘆了口氣,又問了一句,“那……除了回絕的話,他們就沒說別的什么?”

  小丫鬟費力回想了一陣,搖了搖頭——剛碰面的時候,肅王斥責了她兩句,半分情面不留地回絕了邀約,而后便留她在原地跪著,拉著楊不留頭也不回地走了。

  萬濯靈一頓,又沒了動靜。

  她其實心中隱約猜測,肅王不隨押送欽犯的隊伍回京許是別有用心。照理來說,肅王領(lǐng)旨來廣寧府查辦侵吞賑災款項一案已經(jīng)算得上是塵埃落定,但凡是個不想惹事的,肯定腳底抹油,隨著押送隊伍就跑了。

  拔出蘿卜帶出泥,倘若九五之尊久積憤恨不愿善罷甘休,那趙謙來便是一把燃眉的大火,這火星燎原,朝堂上能自保的自保,難以洗脫干系的就魂飛魄散的等著被株連。

  但這京中無論是風聲鶴唳還是蠅營狗茍,都跟肅王扯不上什么關(guān)聯(lián),他大可回京詳稟請賞,再無所顧忌地回到北境邊防。

  除非,他走不了。

  或者說,查貪官污吏只是明面上的幌子,肅王撇下北境千軍萬馬來到廣寧,實屬別無他法。

  肅王手握北境帥印,查幾個貪官實在大材小用。萬濯靈雖知之有限,卻也清楚,這么大一尊佛不會平白無故地落在廣寧府,這封連夜送來的信,或許于他有益。

  雖不知緣起幾何,但楊不留與肅王交情匪淺,萬濯靈本是打算讓她在那位位高權(quán)重之人耳邊吹吹風,可孰料,肅王鐵了心不想讓楊不留再同張家扯上什么關(guān)系,哪怕明知萬濯靈手中極可能會有拿捏聞家的實證。

  楊不留不念舊情,曾經(jīng)冷血地把想同她留些念想的張永言一腳踢開。但她這不講情義也分里外,若是能為肅王行事謀些方便,她便會毫不猶疑地把自己的喜惡拋諸身外——但現(xiàn)在這唯一的短處被肅王護得緊,萬濯靈只能見縫插針死皮賴臉。

  小丫鬟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想甚么,垂頭摳著衣裙上干結(jié)的泥,心里還記恨著跪在當街丟人的事兒。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當時偷笑取鬧她的人群,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片刻之后忽然記起什么,哼哼唧唧叫了兩聲少夫人。

  萬濯靈抬眼,“怎么了?”

  小丫鬟抿了下唇,“他倆走的時候,我好像隱約聽見了一句話……肅王殿下說,在將軍府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東西,要帶楊姑娘去瞧瞧。”

  “將軍府?”萬濯靈若有所思地垂眸一頓,未再追問,“對了,少爺回來了嗎?”

  小丫鬟稀里糊涂地晃了晃腦袋,偷偷抿唇一笑,“聽說剛從店里回來就被衙門差人叫去了,好像是知府大人要問問布莊的事兒,應當一會兒就回……少夫人可是想少爺了?”

  萬濯靈微微臉紅,嗔怪了一句,“你這小丫頭,說什么呢?去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下去忙吧。”

  小丫鬟跟自家主子不敢得寸進尺,笑嘻嘻地跑走了。

  萬濯靈臉上的緋紅幾乎轉(zhuǎn)瞬沉靜下來,籠上一層黯色,她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嘆了口氣。

  張永言府衙一行一去就是半天,直等天邊擦黑才匆匆忙忙地趕回來。

  萬濯靈摸著他溻了一身的冷汗,催他換件衣裳,“知府大人這是什么事兒,這么久?”

  張永言扶著忙前忙后的萬濯靈坐下,隨意撈了件兒衣裳換好,捧著打濕的手帕抹了幾把臉,腦子被溫如珂問得亂成一糟,“也沒說具體問什么,就是問了問原先布莊的生意,常有來往的買家。他見我對原先之事知之甚少,也就不再追問,反倒是一直在聊我爹——平日常去的地方,常見的人,脾氣秉性什么的,問到最后連我爹睡覺打不打呼都問了……我實在搞不清他到底要打聽什么,沒頭沒腦地把我叫過去,又沒頭沒腦地把我趕回來……剛才聽丫頭說,你找我,怎么了?出門之前你不是說要找——楊姑娘過來嗎?”

  萬濯靈留意到張永言提及楊不留時刻意的停頓那一瞬,沒揪著不放,只是搖頭,“楊姑娘不愿來……相公,入夜之后,我想出去一趟?!?p>  張永言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是該追問楊不留為何受邀未至,還是追問萬濯靈夜里出去要做甚么,末了索性什么都不問,只是握著萬濯靈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他其實并不清楚萬濯靈收到的這封信里寫了什么,卻知道她從收信開始就惴惴不安。張永言停頓了一會兒,“那我去安排馬車……”

  萬濯靈扶住他的手搖了搖頭,“肅王殿下和楊姑娘對你我尚且存疑,晚上趁夜,只我們二人過去,莫要驚動旁人?!?p>  將軍府門前正值護衛(wèi)更替,四名家將見肅王登門,當即執(zhí)禮,卻無人多言問詢,想必早知肅王會折返于此。

  昨夜肅王一夜未歸,楊不留清早隔著藥鋪院墻望著門窗緊閉還小小地訝異了一陣,這會兒來看,大抵是在將軍府熬了通宵整夜。

  楊不留亦步亦趨地跟在諸允爅身后,心里總有一種私闖將軍宅邸的詭異。她謹慎地同幾名護衛(wèi)點頭示意,見他們目不斜視,悄悄松了口氣。

  可目光落回到肅王身上,楊不留又把這口氣噎回去了。

  ……誰能告訴她,這小王爺?shù)降壮榈哪拈T子瘋,怎的離了人多的地方就悶不吭聲了?

  楊不留硬著頭皮跑到他身邊想說話,一抬頭,臉上青了一塊的小梁從練武場的方向快步走過來,抬手抱拳,看到楊不留開口先是一頓,見肅王殿下微微頷首,這才說道,“將軍飛鴿來信,前日夜,有聞副都統(tǒng)的人喬裝混入商隊,過了奴兒司邊境?!?p>  諸允爅聞言點頭,接過字條掃了一眼,神色平淡地拍了拍小梁的肩膀,正要錯身走過去,腳下卻是一頓,“小齊此行往返,大約幾日?”

  小梁隱約覺得這位殿下出去溜達一圈回來微妙的有些不對勁,但臉上又看不出來。他偷偷瞄了一眼佯裝看風景的楊不留,也不知道這光禿禿的院子里有甚么美景,末了不做多想,略一沉吟道,“晝夜兼程,大抵四日往返?!?p>  小梁猴精,咂么出肅王此時不宜招惹,得了準允就一溜煙兒跑沒了影兒。楊不留望著小梁的后腦勺兒,莫名生出一種對他能溜之大吉的羨慕。她轉(zhuǎn)頭抬眼,偷摸摸去瞧諸允爅,不曾想,竟同肅王睨著她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怎么說呢,楊不留愣是從那雙宛如深潭的眸子里,看出了那么丁點兒的……哀怨。

  俊俏的臉上無論何般的神情都是好看的,楊不留直直地盯著諸允爅眼角的淚痣,晃神了一瞬,清了清嗓子正色,“……方才我便想問,殿下為何不讓我隨那小丫鬟去張家?張少夫人向來無事不登門,去看看又何妨?”

  諸允爅一言難盡地看著楊不留,“你就那么想去張府?還是想去見什么人?倘若方才我不在,你是不是這會兒已經(jīng)在張家喝上茶了?”

  這炮仗似的三問問得楊不留目瞪口呆,她下意識地開口解釋,“萬濯靈與聞家息息相關(guān),倘若她想與我商討之事與聞副都統(tǒng)有關(guān),我也好從中尋出些端倪,免得發(fā)生何事,殿下這邊措手不及……”

  諸允爅仍舊沉著一張臉看她,“萬濯靈找你不會是什么好事,無非是想彼此利用而已?!?p>  楊不留卻一笑,語氣放緩了些,藏了些勸慰進去,“利用不利用的……有用便是了?!?p>  與人相謀,涉龍?zhí)度牖⒀ǘ际抢硭鶓敚瑮畈涣艏热粦略趶V寧助肅王之事,此行此舉實屬正常。她本就不在乎時旁另人的什么話,亦有自信不會落入什么難以掙脫的陷阱,難得萬濯靈主動找她,她肯定是要一探究竟的。

  徹查張風鳴與趙謙來時,分明肅王對她屢次三番與張家來往毫無意見,甚至還曾勸說讓她去試探張永言。如今且不說張永言已無關(guān)緊要,就連萬濯靈也因著她替她腹中胎兒保命,不敢輕易對她造次,正是探聽虛實的好時機……

  孰料,肅王的心思卻變了。

  再說得直白些,他開始沒邊兒的吃飛醋了。

  張永言這個青梅竹馬的頭銜,諸允爅是怎么想怎么堵得慌。偏偏楊不留是當真不在乎什么舊情與否,為盡分憂之責,全然不顧自己心底僅存的,藏得壓抑的那丁點兒痛苦。

  知道她所作所為盡是為了自己,肅王連吃醋都都吃不痛快,愈想愈覺得自己不是東西。

  諸允爅垂眸看向楊不留微帶笑意的眼睛,在這雙眼睛里看見了苦大仇深的自己。

  楊不留忽然福至心靈,“殿下莫不是不想讓我見張家少爺?哦……那我以后不見就是了?!?p>  諸允爅聽了她這哄勸似的語氣,就這么十分沒出息的偃旗息鼓了。

  鎮(zhèn)虎軍主帥天大的本事在這姑娘面前都成了小孩子撒潑打滾和稀泥,諸允爅潰不成軍,拿著折扇想在楊不留頭上敲一記,可將將要挨著她頭發(fā)絲兒的時候就收了力,末了只在她額上點了一下,轉(zhuǎn)身往練武場的方向走。

  走了兩步,諸允爅握拳輕咳了一聲,開始慢慢找補自己的偉岸形象,“其實我不讓你去張家也不是說不讓你見那個什么……張什么……是吧?”

  楊不留簡直快笑出聲,不等他話說完就意味深長地打岔,“……這樣啊,那是我多慮了?!?p>  諸允爅低低地笑起來,他緩了兩步,等楊不留追到他身邊,繼續(xù)說道,“萬濯靈找你,十之八九是因著一封信?!?p>  楊不留笑鬧的心思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聞言一怔,眉頭登時就緊起來,“信?聞副都統(tǒng)的信?”

  “趙謙來被押送入京之后我就一直在等,等著聞戡都會鬧出什么動靜。”諸允爅臉上笑意未散,眸色卻沉了下去,“……他總算沉不住氣了。”

念碑

日常感謝愿意看文的小可愛們,感謝推薦的幾位大大,叩謝叩謝!   關(guān)于男主這個倒霉的名字的問題……雖然我可以解釋,但他屬實不好聽且拗口……還望諸位多多擔待。   寫到現(xiàn)在偶爾也會翻看前面的內(nèi)容,寫得不好的太多,日后有時間會適當調(diào)整,感謝指出不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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