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宇話說出口,心里已經(jīng)后悔了,以前做老師的時候,在學(xué)校沒少看到學(xué)生打架,為人師表,他必須上前阻止,多年來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職業(yè)病,現(xiàn)在才醒悟過來,這事好像不歸他管,可話一出口,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
看二女虎視眈眈看著自己,好像不說出個子丑寅卯就不罷休的樣子,錢宇只好硬著頭皮道:“額,我是丁小姐請來……”
胖婦人眉頭一皺,她當(dāng)然知道在丁府,丁小姐比丁老爺更有話語權(quán),可自己畢竟只在這呆幾天,沒必要找專人管自己吧?
也難怪她這么想,丁府家大宅深,規(guī)矩眾多,自己自從來到這,看對面的林詩詩一直不順眼,以前雖不像剛剛這樣大吵大鬧,暗地里卻摩擦不斷:“就算你是丁小姐派來的又怎樣,老娘不是丁府的人,可不歸你管!”
林詩詩看著錢宇,雖沒說什么,但從她眼神中也能看出,她和胖婦人的態(tài)度是一樣的。
錢宇一愣,瞬間明白對方會錯了意,他正想解釋,卻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丁大力對他猛打眼色,想到剛才丁大力看二人吵架時黑沉沉的臉,他立刻猜到丁大力的想法,作為丁家家丁,這里一旦鬧起來,丁大力肯定也討不了好。也罷,既答應(yīng)禾穗,自己主動履行點職責(zé)也好,同樣,他也不想得罪丁大力。
在錢宇看來,四海之內(nèi)皆朋友,多條朋友多條路,岳飛雖答應(yīng)讓他加入飛龍幫,可江湖幫派和丁家畢竟不是一個系統(tǒng),從某方面說,岳飛未必比丁大力強。
“咳咳咳……”錢宇假裝嚴(yán)肅:“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錢宇,受丁大小姐委托,暫時充當(dāng)丁府臨時招募人員的監(jiān)督檢查員,你們可以叫我錢督查。我知道你們不是丁府的人,不受丁府約束,但既然來到丁府,有些規(guī)矩還是要遵守的,對不?”
胖婦人知道錢宇說的有理,但她還是不忿:“對是對,可為啥那什么督……查是你?為啥不是我?”林詩詩沒說話,意思和胖婦人差不多。
“為什么不是你?簡單!”錢宇指著林詩詩:“如果是你,你管的了她?”
胖婦人很想說我管得了,但事實擺在這,所以她也只能閉嘴。胖婦人偃旗息鼓,錢宇正得意,一直沒說話的林詩詩卻開口了:“把你的督查位置讓給我吧,你也管不了我?!?p> 胖婦人立刻開罵:“你當(dāng)?就你這渾身沒二兩肉的美(jian)女(huo),想管我,我呸!”
林詩詩不緊不慢:“某些人肥的走路都費勁,再不管就真成豬了!”
你……
錢宇心里那叫一個氣啊,他算是看明白了,胖婦人雖然嗓門大,卻是個直腸子。林詩詩貌似文靜,其實根本不是省油的燈。也難怪,瞧這林詩詩的扮相,應(yīng)該出身風(fēng)塵,要是軟弱可欺,也不可能在那樣的場所混的如魚得水。
他盯著林詩詩:“我為什么管不了你?你給我說道說道?”
林詩詩本想說你一個家丁沒資格,她并不知錢宇的身份,可想了想,自己雖技壓群芳,貌美多金,可畢竟是青樓女子,身份地位比家丁也好不到哪去,只好另選話題為難他:“想管我,讓我心服口服?好啊,只要你能在我擅長的領(lǐng)域打敗我!”
林詩詩以為這樣會讓錢宇退縮,誰知錢宇反而問道:“那你擅長什么?”
“詩詩姐姐當(dāng)然最喜歡樂器,她會的樂器種類之多,即使在京城也沒人比得上?!绷衷娫姏]說話,她身后一個青春明媚的少女開口道:“詩詩姐還懂作詩填詞,她做的詞,連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都自嘆不如,別的姑娘唱曲,都要低聲下氣去討好那些書生公子,詩詩姐唱曲從不求助外人!”
沒想到還是個才女,錢宇不禁刮目相看,他一向認(rèn)為,女子的美貌和才氣是成反比的,才貌雙全只存在于傳說中。
看錢宇呆愣愣的樣子,那少女不屑的哼道:“你只要能說出一種詩詩姐沒見過的樂器,我們倒不是不可以考慮讓你勉強管幾天?!?p> 少女的話說完,林詩詩立刻開口訓(xùn)斥:“嫣兒,錢公子不管怎么說也代表丁家,你不可無理,還不快向錢公子道歉!”
雖是訓(xùn)斥,但她說話輕飄飄的,一點威懾力都沒有,而且聽她口氣,顯然是認(rèn)同少女嫣兒的話。嫣兒調(diào)皮的對錢宇吐吐舌頭,就沒任何動作了。
錢宇嘆息一聲,看來不露點真本事是不行了,他靜靜的開口:“樂器???我知道的也不多,簡單講幾個吧……嗯,吹奏樂器有葫蘆絲、巴烏、招軍、吐良、斯不斯、額、尺八、貝、冬冬奎……撥彈類的我知道熱瓦甫、冬不拉、扎木聶……打擊樂少了點,只有叮咚、臘敢和精閨……”
他一口氣說了近百種,才咽了口唾沫。錢宇當(dāng)老師時,偶爾還要兼音樂課,他不是音樂專業(yè)出身,只能勉強唱幾首兒歌,可音樂課不能總唱兒歌啊,他只能一邊自學(xué),一邊找些和音樂相關(guān)的知識糊弄過去,時間長了,倒記住不少偏難怪,樂器類型就是其中的一種。琴、蕭、笛之類常見的大家都知道,沒必要拿出來丟人顯現(xiàn),所以他只說罕見的。
錢宇說完,嫣兒已經(jīng)傻了,這上面的樂器,她竟一個都沒聽過,難道這家伙真的很厲害?該不會是瞎說糊弄人吧?
林詩詩卻暗自驚駭,她不是初觸聲樂的嫣兒,作為樂器大家,錢宇說的樂器她只能聽懂三分,正因為聽懂三分,她知道錢宇絕不是瞎說。
林詩詩對于樂器的癡迷,是常人無法想像的,有時為了能認(rèn)識一件新樂器,她甚至不遠(yuǎn)萬里追詢,所以她一直以為,當(dāng)世之人論起精通某種樂器,她不敢稱第一,可說到對樂器種類了解之多、見聞之廣,她自認(rèn)沒人比得過,可今天……
錢宇當(dāng)然不清楚林詩詩的想法,但從對方的表情上,他還是能看出大概,于是道:“好孩子要誠實,不要告訴我這些樂器你們都認(rèn)識啊!”
嫣兒翻翻白眼,剛要反駁,卻被林詩詩拉住,林詩詩向錢宇福了一福:“錢公子見識廣博,小女子佩服至極,他日有空還請公子不吝賜教。”
錢宇擺擺手:“行了,既然服了,就給我站一邊老實呆著,這兩日好好聽話,不要主動惹麻煩!”話說的很嚴(yán)厲,幾乎是在訓(xùn)斥。說完他就意識到不對,糟了,以前訓(xùn)學(xué)生訓(xùn)習(xí)慣了,職業(yè)病深入骨髓,稍不注意就暴露出來。他現(xiàn)在不是老師,對面也不是他的學(xué)生,肯定不服氣。
果然,他話音剛落,林詩詩還沒怎樣,她身后的嫣兒臉立刻黑了,她自小伺候林詩詩,自家姑娘在聲樂上的天賦極高,深受無數(shù)士子追捧,她一直以此為偶像,沒想到今天卻劈頭蓋臉的被一個家丁訓(xùn)斥,是可忍孰不可忍:“別以為你知道的樂器多就了不起,我家姑娘最有名的可不是樂器,而是她做的詩。”
她剛想吹噓一下林詩詩寫的詩多么多么好,錢宇卻不給她機會,他清楚自己的職責(zé),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是建立權(quán)威,而不是相互扯皮,要讓對手心服口服,就要施以重拳:“作詩?我也會,你想聽什么類型的?”
嫣兒被噎的半天說不出話,她瞪起鼓鼓的大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錢宇,只是讓錢宇做什么詩,不是她能做主的,只好看向自家姑娘!
本來錢宇脫口間說出那么多樂器,林詩詩還是有些佩服的,后來看他扯高氣昂的樣子,那點佩服立刻煙消云散,畢竟只要和樂器多打些交道,說出樂器名還是容易的,這和士子間的吟詩作對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在她看來,懂琴棋書畫、會詩詞歌賦才是君子。
聽錢宇大言不慚的要吟詩,林詩詩心里很是不屑,你以為這是吃飯喝茶嗎?想做出一首好詩,沒有足夠的文學(xué)功底想都不要想,除此之外,還必須具備較高的天賦,看錢宇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怎么看都不像這樣的人。
既然如此,就別怪我給你找難看了,她在地上隨意掃了掃,俯身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石頭呈白色,上面有很多因歲月長年侵蝕而留下的孔洞,簡直要多難看就多難看。隨手遞到錢宇面前:“你就用這塊石頭作首詩吧,要是做的好,小女子就甘拜下風(fēng)!”
錢宇傻了,這不是大理石嗎?他本想著對方出了題目,他找首歷史上有名的詩念出來,把林詩詩直接打垮。可他萬萬沒想到,林詩詩會隨意撿塊破石頭應(yīng)付自己,歷史上有關(guān)石頭,而且必須千瘡百孔的名詩,好像……沒有吧?就算有,錢宇估計也想不起來。
嫣兒見錢宇目光呆滯,得意的下巴恨不得翹到天上去,拿起石頭在眼前晃晃:“你不是要作詩嗎?詩呢?你該不會不認(rèn)識這東西吧?那本姑娘就義務(wù)給你講一下,這是塊石頭,又硬又丑,一點用都沒有,扔地上還容易硌腳,就像某人。碰到這類東西,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它砸的粉碎!”
小姑娘最后一句說的惡狠狠,還示威似的朝錢宇瞪眼,雖沒明說,但她口中的“某人”除了錢宇也沒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