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郁悶的秦書
片刻后，在數(shù)名太監(jiān)和兵士的拱衛(wèi)下，一個身穿金黃色常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正是宋徽宗趙佶。
“拜見陛下！”眾畫師紛紛彎腰拱手道，在這種非正式場合，一般是不用行跪拜之禮的。
秦書透過人縫，終于看到了這位青樓天子的真面目，身材魁梧，白面黑須，相貌儒雅俊逸，淡淡笑容里帶著一股君主之氣。作為站在大宋朝金字塔尖的男子，他的氣勢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
在后世的繪畫中，宋朝皇帝的畫像大多都是身寬體胖，臉蛋一個比一個都胖，今日見到真容，秦書才知道徽宗到底有多帥。
作為宋代的第八個皇帝，即使太祖太宗的基因再差，但迎娶的都是國色天香的女子，生下的皇子自然是一代比一代俊俏。故而宋徽宗的容貌定然比一般人強(qiáng)上很多。
“無須拘禮，諸位最近都有什么新的畫作啊，速速拿出來讓我瞧一瞧！”趙佶大笑著說道，隨即直接走進(jìn)了大廳。
在宋徽宗執(zhí)政后期，若將對字畫熱情的百分之一轉(zhuǎn)移到治國上面，北宋也不會那么快滅亡，他更不會成為俘虜。
張擇端大手一揮，便將早就準(zhǔn)備的畫作都拿了出來，其中還包括秦書的那副素描。
趙佶視畫如命，當(dāng)即走到畫前，開始品評起來。周圍的畫師們各個心情激動，認(rèn)真聆聽。
若趙佶不是一個皇帝的話，他絕對是北宋最偉大的一名藝術(shù)家。他從筆法、顏色、創(chuàng)意等多個方面品評畫作，不時妙語迭出，幾乎每一句話都可以稱之為大家之言，一名畫師站于一旁，一手執(zhí)書，一手拿筆，飛快地記錄著。
經(jīng)過趙佶品評過的畫作，價值至少能提高十倍。
不多時，趙佶走到秦書的素描畫作前，頓時停了下來，本欲張口，卻又停了下來。
在欣賞了將近半盞茶的功夫后，趙佶大笑著說道：“好畫，好畫啊，我竟然不知應(yīng)該如何品評，這應(yīng)該就是那位在京城卷起風(fēng)浪的秦書所畫吧！”
見到趙佶竟然如此幽默地調(diào)侃自己，秦書當(dāng)即笑著走了出來，拱手道：“畫院待詔秦書，參見陛下。”
趙佶打量了秦書一眼，眼睛里閃過一道亮光，笑著說道：“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年輕，告訴我，你這是什么畫法？這種立體感是怎么呈現(xiàn)出來的？”
秦書當(dāng)即將素描畫的訣竅詳細(xì)地告訴了趙佶，什么光影明暗，什么線條勾勒，什么構(gòu)圖安排，什么形體結(jié)構(gòu)。他也不管趙佶能不能聽懂，全都詳細(xì)地解釋了出來。
“好畫法，好畫法，真是獨創(chuàng)一種流派啊！為我畫一幅如何？”趙佶笑著說道。
秦書連忙拱手彎腰，行禮道：“此乃是臣下的福氣！”
當(dāng)即，畫板鋪好，碳塊、饅頭準(zhǔn)備好，待到徽宗坐于前方大椅之上，秦書便迅速地開始作畫了。
他深知此次繪畫將關(guān)系到秦秀才書籍鋪未來的命運，當(dāng)即使出了真本領(lǐng)，力求完美，畫出一幅讓趙佶無可挑剔的絕世畫作。
唰！唰！唰！
秦書的速度飛快，一旁的畫師們雖然是二次觀摩，但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驚嘆萬分。趙佶則是端坐在大椅之上，對這副素描畫像充滿了期待。
兩刻鐘之后，秦書收手完工，然后將畫架反轉(zhuǎn)，笑著說道：“陛下，請近觀?！?p> 趙佶滿懷期待地走過來，當(dāng)看到自己惟妙惟肖的畫像時，不由得呆住了，在秦書繪畫前，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會被其畫的無比逼真的期待，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如此逼真。
“好，此等素描之法，足以開宗立派了，正道先生，秦書的那幅山水素描，你就將其歸入宣和畫譜吧，至于這幅，你速速裝裱起來，然后送到宮中?！壁w佶笑著說道。
“臣遵命?！睆垞穸擞行┘拥卣f道，周圍的那些畫師們的眼神里更是充滿了羨慕。
《宣和畫譜》乃是年初時，趙佶讓翰林圖畫院編撰的宮廷所藏繪畫的總集，里面的畫家乃是從魏晉到北宋這個時間段的名家，不同畫科有不同的代表人物，張擇端都沒有把握自己能夠被選中，而徽宗則是直接點中了秦書，這簡直就是天大的榮譽(yù)，足以名留史冊了。
不過，秦書的素描畫法確實稱得上驚艷，完全有資格入選《宣和畫譜》。
隨即，趙佶突然扭臉看向秦書，問道：“秦待詔，你作為一個出書人，覺得歌妓著書是否有違禮法??？”
秦書一愣，沒想到自己還沒有提到這個問題，趙佶便事先說出來了。此次事件，他乃是當(dāng)事人，讓其回答，自然是說不違禮法了。但很顯然，他若急切于為自己脫罪，并不一定能夠達(dá)到很好的效果。
秦書眼珠一轉(zhuǎn)，拱手說道：“陛下，古來帝王皆好書，漢景帝遍求天下遺書，以供收藏；隋文帝派遣使者，以絹換書；唐玄宗欣聞好書，以千錢購之；太宗更是設(shè)崇文院以藏書；陛下不也是求書若渴，若有好書，可賜進(jìn)士出身。臣下認(rèn)為《青樓女子詩詞匯編》亦是好書，看民眾反應(yīng)即可得之，此事失禮之處，乃是在于歌妓著書。孔孟禮法并未有歌女不能著書之說。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歌妓也是你的子民，理應(yīng)公平對待。陛下向來仁厚，想必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答案?！?p> 這番話，幾乎將秦書肚子里面的墨水用干了。
“哈哈……說得好，沒想到你小子還是一個辯才，明日你也去朝堂之上和那群御史言官辯一辯，候旨吧！”
說罷，趙佶便大步朝著外面走去，其面帶笑容，心情無比愉悅。
“恭送陛下！”畫師們紛紛朝著趙佶彎身行禮。秦書也下意識地行禮，然后喃喃自語道：“官家是讓我明日和那些御史去吵架？哦不，辯論？”
秦書正在發(fā)愣，蘇漢臣大步走了過來，朝其重重鞠了一躬，說道：“先生，咱們翰林圖畫院，你乃是第一個入選《宣和畫譜》的，真是為我院爭光?。 ?p> 現(xiàn)在的秦書，根本沒有心情關(guān)注自己有沒有入選《宣和畫譜》，而是思索著若明日真正去了朝堂，他該怎么和那群御史辯說。
那些御史言官，各個精通典法，最是善于引經(jīng)據(jù)典和扣帽子，秦書突然覺得自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他和蘇漢臣搪塞了幾句，便懷著郁悶的心情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