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fēng)熙熙,遲暮凄迷。
羊腸小徑上一輛馬車緩慢行走,趕車的正是冷七。他抬頭看了一眼夕陽,又是感慨,又是無奈,重重吐了口氣。
“天黑了,我們找個地方住一晚再走吧?!避噹麅?nèi)突然傳出動聽的女聲。
“也好,我看看附近有沒有村鎮(zhèn)什么的?!崩淦哒f著便起身瞭望,方圓百里一片荒涼,好不容易尋到一戶人家,驅(qū)車前往借宿,卻只有一間草房,只好作罷。
天色越來越黑,二人再行一程便尋了處空曠之地露宿。篝火燃燒,冷七取出干糧分食,又喝些清水,二人便陷入沉默。
蒙面女子此時沒有戴面紗,一張絕色容顏在火光的照射下更添美艷,她直勾勾的望著篝火,似有所想。冷七時不時會朝她看上幾眼,思緒萬分:
這女子舉止優(yōu)雅,看來確是大戶人家出生的小姐,答應(yīng)給的錢應(yīng)該不會出錯。只是若到了她家中……難道真留下做女婿不成?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便過了亥時。冷七靠著馬車和衣而眠,車廂內(nèi)躺著的女子卻遲遲無法入睡。她掀起簾布,窗外更深露重,她心中對冷七竟生起一分關(guān)懷。
男女有別,自是不好叫他上來車廂同眠,雖然他看了自己的容貌,將來順理成章的成為自己的夫君,可作為女兒家,總是要矜持幾分。
又過了片刻,她聽著外面均勻的呼吸聲,心中不忍,躡手躡腳的爬起,提著一件披風(fēng)為冷七蓋上,又在他俊朗的臉龐看了良久,這才嬌羞的躲回車廂。
作為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在女子起身那一刻冷七便醒了,他沒有拒絕女子的好意,聞著披風(fēng)上面淡淡的香味,只覺渾身暖洋洋的,這一夜竟睡得十分香甜。
待到了清晨,瀝瀝淅淅的下起小雨來,女子掛念冷七,便邀他進(jìn)車廂避雨。冷七方一入車廂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與披風(fēng)上的如出一轍,再看那女子羞紅個臉,更覺心意大動,趕忙運(yùn)功平息,這才覺好受些。
“多謝姑娘照扶?!崩淦哌f過披風(fēng),柔聲說道,一雙眼睛卻不時在女子身上打量。
女子被他看的臉上發(fā)燙,也不伸手去接披風(fēng),低下頭低聲道:“披風(fēng)……你……你就穿著吧,到了家中再還我不遲?!?p> 冷七不再推辭,將披風(fēng)裹在身上,透過車窗向外看去。秋后入冬,天氣愈發(fā)寒冷,這場小雨未停,二人不好趕路,便在車廂內(nèi)呆了一天。
冷七拿著水囊伸出窗外,順著車蓬接滿水,自己先嘗一口,這才遞給那女子。女子接過水囊,本想抽出繡帕擦一擦瓶口,一想是冷七先前喝過,便滿臉羞澀的湊到唇邊淺飲一口,甜的!
冷七道:“姑娘,此時天色已晚,雨又未停,我們便在此歇息一晚,待雨停了再走。”
女子似生氣般橫了他一眼,道:“我是你什么人,你……你怎么還叫我姑娘……我叫茵雪?!?p> 冷七道:“茵雪姑娘……”
“哼”
茵雪小嘴微撅,扭過頭不去看他。
“那個……茵雪,我這么叫你,你可喜歡?!崩淦卟恢趺幢M說錯話,他本不是啰嗦之人,此時卻不自覺的想跟茵雪多說幾句。
茵雪轉(zhuǎn)過身,道:“這還差不多,你以后要還這樣,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都聽你的?!崩淦呶⑿Φ馈K藭r渾身燥熱,心膽肝腎都仿佛火燒一般,看茵雪的眼神也帶了幾分綺靡。
茵雪似未發(fā)覺冷七的異常,開始整理車廂,以便二人晚上睡覺,外面下著雨,總是不能將冷七趕出去睡。富家小姐出生的她,整理起來頗是難為,嬌柔的身軀不停忙上忙下,看得冷七心生異念。
“或許真的是太思念宣姬了,以至于竟然犯起花癡來!她那般狠心,自己又為何念念不忘……”冷七心中自嘲,再看茵雪時,眼中便多了幾分清明。
一夜無話,轉(zhuǎn)眼天便破曉。
冷七似做了一夜綺夢,只覺懷中溫軟芬香甚是舒服,不覺摟得更緊。他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趴在自己懷里的茵雪,先前觸手的溫柔便來自她身上。
輕輕將此女推開,冷七動作一滯,急沖出車廂,滿臉痛苦。他咬緊牙關(guān),顫抖著從懷里掏出瓷瓶,倒出赤紅色藥丸吞下,緩了良久才覺好受些。
蠱毒居然提前發(fā)作了!這讓他心中猛的一沉,回首去看睡夢中的茵雪,眼中多有復(fù)雜。
雨過天晴,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冷七尋些雜草喂過馬匹,便驅(qū)車趕路,盡挑偏僻空曠之地行走。
時近正午,茵雪方醒。她從后面抱住趕車的冷七,呢喃道:“冷哥哥,你怎么不多睡會?!?p> “習(xí)慣了?!崩淦咚砷_她的手,道:“餓了吧,車?yán)镉懈杉Z,將就吃一點(diǎn)?!?p> 茵雪撅嘴,復(fù)抱住冷七,撒嬌道:“冷哥哥,你是不是討厭我?”
冷七道:“沒有的事,快去吃東西吧,餓壞了身子可不好?!?p> “好吧?!币鹧┓瞪砘剀噹?,拿起干糧清水大嚼起來,全然不知趕車的冷七單手入懷,緊握住一柄短刃,掌心已瀝出鮮血。
時過午時,馬車漸入一片荒地,四周空曠無垠。冷七看了一眼日頭,突然勒停馬車,縱身而下。車內(nèi)茵雪心生疑惑,忙掀開車簾卻不見冷七蹤影,她又下車去尋,誰知剛站穩(wěn)身子,一柄長劍從身后襲來已架在脖頸處,嚇得她驚呼尖叫。
持劍之人慢慢走至她身前,赫然是冷七,長劍卻不曾離開茵雪脖頸半分。茵雪苦著個臉,埋怨起來:“冷哥哥,你嚇?biāo)牢伊??!?p> 冷七不語,緊緊盯著茵雪雙眸,面容冰冷。
茵雪欲避開長劍,卻覺冷七力沉,動不得半分,委屈道:“冷哥哥,咱不玩了好不好,把劍收起來,你嚇到我了。”
冷七手中長劍未動,沉聲道:“偽裝的不錯,到現(xiàn)在還能演下去,不得不佩服你。說吧,你有什么目的?!?p> “冷哥哥,你說什么呀,我聽不懂,你快放下劍好不好,我真的很怕?!币鹧┞曇纛澏叮瑴I水在眼眶打轉(zhuǎn),似受了極大的委屈,即刻便會哭出來一樣。
冷七突然面色古怪,一只手負(fù)在身后,緊握著短刃,借由疼痛來保持清醒。他深吸口氣,慢慢平復(fù)心中泛起的漣漪。
茵雪見他不說話,又道:“我對你都是真心的,冷哥哥,你……你居然懷疑我,我都是真心的,不信你看……”她說著竟然解開衣襟,似乎真要把心拿出來給冷七看一樣。
冷七撇過她胸前一片雪白,頓時雙目赤紅,不敢再看下去,喝道:“夠了!”
茵雪停下手上動作,泣聲道:“冷哥哥,你……你還是不相信我……”
冷七突然似有所感,一個“鴿子翻身”揮劍后斬,“?!钡囊宦暸鼣嗤灰u而來的一支羽箭?;仡^去看,不知何時,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一名手持弓箭的黑衣人。
此地荒涼,冷七無處躲避,那名黑衣人同樣無法借助地利藏身,這正是冷七想要的。只見他身影連閃,快若奔雷,短短幾息便殺至黑衣人近前。
黑衣人似乎并不懼他,挽弓射箭,不斷游走,速度竟不比冷七慢多少。二人相竟追逐,距離越來越短,黑衣人又射兩箭,便翻身收起長弓,掏出兩把短刃與冷七貼身纏斗。
靠的近些,冷七方看清她兜帽下的面容,不由吃驚,黑衣長的竟與茵雪一般模樣。這叫他心中疑惑:難道真錯怪了茵雪?可車廂內(nèi)的迷香又怎么解釋?
由不得他多想,黑衣人挾帶著一股勁風(fēng)襲來,招招兇險(xiǎn)。冷七身法詭異,兩柄短刃卻如毒蛇一般靈巧,二人比拼速度,爭斗半響,竟未真正交戈過一次。
“姐姐!你不要?dú)⑺?!冷哥哥,她是我姐姐,你要手下留情??!”茵雪急喊道?p> 爭斗中的二人充耳未聞,互遞險(xiǎn)招。黑衣人一招流云出岫,疾刺而出,卻在臨近之時突然變招,射出手上短刃。冷七避之不及,肩頭被擦傷,他似若未覺,抓住這個空擋,一劍挺出,直取黑衣人下盤。
二人越斗越兇,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傷。就在此時,茵雪也跑至近前,卻無法插手進(jìn)來,急得她直跺腳。
“冷哥哥,姐姐,你們不要打了?!币鹧┘焙?。
“等我收拾了他,再來收拾你?!焙谝屡釉诖蚨分谐樯砗鹊?。
她就這么一瞬間的耽誤,卻讓冷七抓住了破綻,長劍連揮,逼得她舉刃招架,卻覺得劈來的力道頗輕,心中一驚:不好!卻為時已晚。只見冷七鬼魅般的一閃,人已至她身后,長劍也架在了她脖頸處。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定格,先前激烈的打斗偃旗息鼓,只有揚(yáng)起的塵土隨風(fēng)消散。
冷七盯著黑衣女子婀娜的身姿,眼神迷離,驚得他趕忙運(yùn)功平息,卻覺得身上燥意更濃,不得不再次取出短刃握在手心,借著痛覺保持清醒。
“殺了我吧?!焙谝屡釉捯羟謇洌[隱透著恨意。
冷七瞇了瞇眼,長劍一移,正要取她性命,突然身影一閃,卻回避不急,被一條軟鞭攔腰纏住。出手的赫然是茵雪此女。
軟鞭乃牛筋所制,通體淡黃,握手處巧鑲金玉,盤起來可偽裝成腰帶使用。難怪先前在茵雪身上沒有發(fā)現(xiàn)兵器。
不待冷七有何動作,先前那名黑衣女子已持著短刃朝他襲來。冷七連連退避,卻奈何被軟鞭所制,活動受限,另一頭的茵雪看著他被攻擊,卻沒有絲毫放手的意思,這叫他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