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道加油站,木屋。
沈未在猛力擊倒這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以后,疾速地向前奔了過去,身前是木板,于是沈未帶著身子,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上去。疼痛感一下子從肩膀處傳來,隨著一聲“嘭”的聲音,巨大而厚重的木板快速地向著屋子里面傾倒,倒了一半多,便好像被什么阻住了似的,撞到下面的物件,輕微地回彈了一下。
與此同時響起的便是兩聲慘呼,并不虛弱,沈未聽得出來,其中一個是周國昌特有的厚重嗓音。
沈未來不及調(diào)整呼吸,飛快地踩著木板,高高躍了起來,在即將落下的時候,又朝著那個聲音的方向狠狠下墜。
整個人的身體重量加上下墜的力道,往下砸了下去,木板底下的人便再度發(fā)出一聲叫喊。
然而沈未顧著周國昌的方向,另一邊卻有一個人影從木板的底下飛快退了出來。
“你是誰!”他稍稍退了幾步,撞到了木屋邊緣,隨手抓起靠在墻壁上的一根甩棍,馬上大聲喊道,“你他娘的是誰!”
沈未站立未穩(wěn),連續(xù)向后退了幾步,到了木屋的另一角,于是便看見了周國昌在這時候也鉆了出來,滿頭是血,面目猙獰。
“我艸尼瑪!”周國昌快速彎腰,從腳邊拾起一根破碎掉的,沾著木屑的凳子腿,舉起對著沈未的方向。
沈未不等他話說完,便沖向了周國昌,手里的搗衣棍也隨著身體的動作揮了出去。
周國昌抬手,便感覺到了一股巨力帶著堅硬的觸感打在了自己的左手小臂上,來不及發(fā)力,小臂便擋不住搗衣棍的去勢,砸在了臉上。
但與此同時,他也本能般地用右手揮出了凳子腿,砸在了沈未的腦袋上。
沈未悶哼一聲,整個人撞到了周國昌懷里,兩個人便同時向后倒去。
背頭男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也沖了上去,手里的甩棍狠狠地砸在了沈未的背上。
“媽的……”
“我艸尼瑪!”
“停下……”
場面混亂,沈未緊緊抓著手里的搗衣棍,受到身后的巨力打擊以后,身子向后猛轉(zhuǎn),右手便再度揮了出去。但其實這時候,沈未的眼睛里能看見的便只有一片黑暗和整片的金星,鼻腔里,口腔里,泛起了鐵銹的味道。
手里的搗衣棍似乎擊打到了什么,受到了極大的阻力,隨后一剎那聽到的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老李……”
“狗日的……別打……”
“艸……”
周國昌和沈未的叫喊聲混雜在一起,完全聽不清互相在喊些什么,唯有一連串的臟話在他們的嘴里蹦出來才能清楚地聽到。
周國昌用力推開身上的少年,鮮血已經(jīng)模糊了他的眼睛,來不及擦拭,整個人便連滾帶爬地順著墻來到了木屋的角落。
“老李……老李……”
“我艸尼瑪……李春陽……”
沈未腦袋發(fā)暈,在地上摸索了一陣,便摸到了身旁的一個濕潤的物體。
上面凹凸不平,有的地方高高翹起,有的地方深深下陷,過了好一會兒,沈未才明白過來這是誰的腦袋。
于是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左手摟起這個男人的腦袋,起身快速地向后退了開來,在短短的幾秒內(nèi)便退到了木屋的另一邊。
“……李春陽……回話!”周國昌狠狠擦了擦流到眼睛里的血,卻還是看不清東西,于是強忍住來自后腦勺的痛感,聲音顫抖而恐懼地大聲喊了起來。
“……老李!”
“閉嘴!”
沈未大聲喊道,便連著咳嗽了好幾聲,嘴里全是鐵銹的味道。
“你把李春陽怎么了……還有凱子……”
“我他媽叫你閉嘴!”
沈未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再次不可避免地狠狠咳嗽了起來,他甚至感覺到了血從自己的嘴巴里噴了出來。
“周國昌……”
“你他娘的到底是誰……”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在沈未再次喊了出來以后,周國昌終于將眼睛里的血擦凈,一片紅色地,看到了拽著李春陽靠在木屋上的沈未。但腦海里還是沒有任何印象,只是很混亂與空白。
“周國昌……”沈未大口喘了幾下,“我他媽,終于找到你了……咳咳……你有本事再逃啊……逃!”
“你是誰……”
“沈未……”
“沈未是誰……”
“沈慶明!”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周國昌終于想了起來,于是大聲喊了出來:“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會怎么可能知道!”
“你管我。”
“我猜到是你了,猜到你他娘的有問題?!?p> “那又怎樣,你完蛋了!”
“你抓不到我?!?p> “有本事你從門這里逃?。 ?p> 沈未的眼睛終于不再是一片漆黑,金星也漸漸消退,于是便看到了周國昌滿臉鮮血地扶著木屋角落的一個小桌子,他丟下手里的搗衣棍,從地上撿起一塊尖銳的木頭片,對準了自己拽著的這個昏迷男人的肚子,看了一眼依舊倒在門口的西裝男,狠狠地扎了下去。
李春陽突然從昏厥中醒來,被肚子上強烈的痛感驚醒,沈未松開手,他便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蜷縮著大聲呻吟。
鮮血從沈未的手上流下。他不知道這是自己拿起木頭片的時候劃破了手流出的血,還是李春陽肚子被扎破流出來的血,但他一步步,堅定地向著幾步遠的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沈未撿起李春陽丟掉的那根甩棍,抬起手對著角落里的周國昌說道:“來吧,逃走?!?p> “快,門就在這里,你來,快快快!”
“你攔不住我……”周國昌顫抖著說,似乎是被李春陽的慘狀嚇到了。
“你試試啊,來這里,打倒我,然后逃走……相信你自己,你做得到的?!?p> “你只是一個孩子你只是一個孩子!”
“那你試試??!”
“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不合理,沒理由的?!?p> “無論怎樣,你。來。試。試。逃。走。要不要試試要不要試試?不試你就完蛋了?!?p> “你以為我不敢啊,我干這行多久了你知道嗎……沒有出過錯啊?!?p> “別廢話!來試試!”沈未吼道。
周國昌癱軟下來,聽著李春陽痛苦的呻吟聲,心中的恐懼似乎被放大了一萬倍,木屋里的燈搖搖晃晃,做著鐘擺運動,在木屋外左右左右地拉開了沈未的影子。
木屋里也是一片殘亂,木板,桌子,椅子,撲克牌,罐頭,錢,啤酒罐,所有的東西都雜亂無章地四散在木屋的角落,在剛才一番打斗中落在了四面八方。
“就你一個人,你怎么敢!”
聽到周國昌的問話,沈未狠狠地將甩棍甩在了木門上,發(fā)出一聲巨響:“是不是想今天走……回答我?!?p> 周國昌感覺到腦袋上的血又流了下來,似乎是血流得太多了他覺得手腳都失去了力量,腦袋也有些發(fā)昏:“我看錯你了……你就是一條狼?!?p> “是不是想今天走?嗯?”沈未再問了一次。
周國昌抬起頭,露出猙獰而恐懼的面容,眼睛布滿紅絲:“是啊,我他娘的就差一會兒就要走了啊……偏偏你現(xiàn)在來。”
“這!就!是!理!由!”沈未開始抬步向周國昌的方向走去,“來不及的,沒人會幫我,警察來了你已經(jīng)走了,來不及的,所以我在這里?!?p> “所以告訴我為什么啊,為什么你都知道,你根本沒道理知道的?!?p> 沈未搖搖晃晃地走幾步路,眼睛前又開始冒金星,沈未知道,這是缺血的癥狀。走了好一會兒才停到了周國昌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縮在角落里的周國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你猜?!?p> “你就是個瘋子……”
話還沒說完,沈未手上的甩棍就甩了下去,砸到了周國昌滿是血的頭上,一下一下,鮮血似乎都濺了起來。一開始周國昌似乎還想站起反抗,但是卻又被沈未手里的甩棍阻擋。
因為沈未知道,用這種甩棍根本死不了人,所以他沉默著,似乎將前世以及今生所有的壓力,所有的怨憤,都砸了下去。
口里還念著周國昌根本聽不懂的話:“……活得這么艱難……學(xué)費……離婚……治病……工作……都是因為你?!?p> 砸了不知道多少下,沈未感覺手臂脫力,周國昌也終于昏迷不醒,他才停了下來,于是整個木屋里便只剩下了還在呻吟的李春陽的聲音。
沈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上的痛感一股腦地涌了上來,但他還是強行忍住手腳的麻痹感,在這個小木屋里翻找起來。
找了半天才找到幾條繩子,沈未便搖搖晃晃地向門口的那個外號叫“凱子”的西裝男走去,有些笨拙且雜亂地捆上,來到李春陽身邊,皺了皺眉,又是一棍下去,呻吟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將三個人都捆好,沈未才感受到了疲憊感,暈厥感爭先恐后從身體的最深處出現(xiàn),蔓延到了全身。
同時沈未的腦袋也有些發(fā)昏,就好像灌了水銀一樣有些沉重。
結(jié)束了嗎?
沈未眼前的金星逐漸蔓延到了整個視網(wǎng)膜上,手腳的力量也衰弱到不足以支撐著他站立的地步,在過了幾分鐘以后,沈未便靠著小木屋的墻,緩緩滑落下去,癱倒在了地上。
……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未才隱約聽到警笛鳴起。
而這時候的沈未,才終于完全放松了心神,沉沉地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