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一 帷幕之后(上)
星辰泣血,沉寂的黑夜依舊籠罩著大地。灰蒙蒙的巴黎城似乎仍陷于熟睡之中,對方才發(fā)生的一切情形幾無察覺。
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在巴黎的小巷子中獨(dú)自潛行,他身旁的夜色仿佛流動的液體一般,把他的一切氣息和蹤跡都隱匿于黑暗之中。
沒有聲響,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巴黎城中無處不在的監(jiān)控攝像頭也沒有辦法捕捉到他。在這座宛如舊時代集中營的城市之中,此人竟然可以行若無人之地!
顯而易見,這人便是那個偷偷潛入維倫房間的刺客,論其潛伏和行刺的手段,也足以堪稱整個歐羅巴王國一流了。
此人方才被艾琳模擬出來的壓縮版“颶風(fēng)”嚇唬到,心想自己一定是低估了那小子在梅瑞狄斯家族中受重視的程度,竟然連魯?shù)婪蚬舳汲鰜斫o他當(dāng)貼身保鏢,使得他想都沒有想,當(dāng)機(jī)立斷就離開了作案現(xiàn)場。
但一路逃跑而來,他愈來愈感覺自己是被騙了:先不說魯?shù)婪蚬舾缮冻远嗔藫沃阍谧约簝鹤拥奈葑永铩屈c(diǎn)用來乘涼都嫌弱的微風(fēng),怎么可能是一向以雷厲風(fēng)行出名的魯?shù)婪蚬羰钩鰜淼模?p> 刺客此時簡直越想越氣,心想自己成名那么多年來,在夜色中行事從未失手過,如今卻被一個未成年的小子給忽悠到了,使之連一頭撞死在墻上的心思都有了。
他著實(shí)考慮過回去給維倫補(bǔ)上一刀,但那位號稱歐羅巴天才的喬納森·梅瑞狄斯卻根本不怕浪費(fèi)般地,就連睡覺都把氣息外放到了數(shù)十米遠(yuǎn)的地方,使得刺客根本不敢再次靠近男爵的府邸。
刺客自信自己可以在單挑中戰(zhàn)勝維倫這種無名之輩——在至高母神的黑暗結(jié)界之下,沒有人聽得見他的呼救聲,更沒有人有機(jī)會向維倫提供援助,他只會在自己的利刃下被活活耗死。
但是如果再加上一個威名赫赫的喬納森,刺客甚至不敢保證自己的黑暗結(jié)界能正常施展,更別說直接在喬納森的眼皮底下殺死他弟弟了。
迫不得已,刺客只能選擇鳴金收兵,在黑暗結(jié)界的掩護(hù)之下,小心翼翼地逃離了戒備森嚴(yán)的巴黎城。
巴黎與其他所有正式編制的聚居地一樣,在城郊有三道三米高的通了電的鐵絲網(wǎng),一方面將城外荒野上的流民阻擋在外,一方面防止巴黎居民叛逃出城。
但這難不倒這位藝高人膽大的刺客。
他站在鐵絲網(wǎng)外,低聲念誦著源自黑暗母神的咒語,頓時黑色的霧氣將他圍繞在中央,他的身體也似乎化作了虛無。隨后,他索性直接抬腳邁步,毫無阻礙地直接穿過了三道鐵絲網(wǎng)。
終于出了城,來到了無人管轄的荒野,刺客這才松了口氣。在血色星辰之下,他撤去了屬于至高母神的一切咒語,一口氣奔跑了幾公里,最終,他在一輛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越野車前停下了腳步。
“刺殺失敗了,”他剛一拉開車門坐進(jìn)車?yán)铮推炔患按貙λ緳C(jī)說道,“喬納森·梅瑞狄斯盯得很緊。”
刺客是個好面子的人,“被維倫的鬼伎倆糊弄到”這種理由他是肯定說不出來的。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幽靈'居然都會有失手的時候?!弊隈{駛座上的司機(jī)一腳把油門踩到底,越野車隨之發(fā)出了一聲令人驚心動魄的咆哮。
這人是一個漂亮的男青年,擁有比女孩還秀氣幾分的面孔和幾無鋒芒的眉眼,一頭柔順的焦糖色卷發(fā)在腦后被扎成了一個短短的發(fā)髻,一雙淺褐色的眼睛倒映著一對璀璨的緋色星辰。
刺客沒有立即回答他,反而開始徐徐地揭下自己的面紗,脫下黑色的斗篷,露出了其本來的面目。果然,維倫的猜測著實(shí)沒有錯,這人真的是一個女人!只可惜,她只長了一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面孔,跟那個男青年比起來,甚至還要遜色幾分。
“有本事,你去和喬納森單挑,我來當(dāng)你的后勤?!彼劢俏⑻簦淅涞鼗貞?yīng)了青年的玩笑話。
男青年嘿嘿一笑,沒有理會她話中隱藏的鋒芒,反而接著說道:“實(shí)話實(shí)說,就算你刺殺失敗,也算完成了任務(wù)吧!”
“所謂任務(wù),就是叫我在男爵府里留下一截斗篷?”女人的話語中充滿了不屑。
“維倫·梅瑞狄斯是死是活無關(guān)緊要,”男青年接著說道,“重要的是要想殺他的人究竟是誰?!?p> “這話你已經(jīng)跟我說過多少遍了,”女人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們這些爾虞我詐、栽贓陷害的把戲,我真的沒興趣?!?p> “的確,”男青年干笑一聲,“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咱們男人做比較好。至于你,斯嘉麗大小姐——”
“——如果還有暗殺維倫·梅瑞狄斯的任務(wù),記得叫上我,”女人打斷了他的話,“還有,斯嘉麗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了,我的名字叫做幽靈?!?p> “好好好,幽靈就幽靈,”男青年很無奈地說道,“真不理解你這種年輕的女孩子,為何會對那陰森森的死物情有獨(dú)鐘。還有,你為什么那么想殺維倫?”
“私人恩怨。”幽靈的話一如既往地簡潔。
“我可沒聽說過你跟這個從未謀面的梅瑞狄斯家小子有什么私人恩怨?!?p> “這很正常。我從來沒有跟人說過?!彼碇睔鈮训鼗貞?yīng)道。于是,一番對話下來,男青年再一次深深體會到了女人是一種多么不好惹的生物。
“這件事情,主席先生已有安排,”男青年嘆了口氣,很遺憾地對她解釋道,“希望你不要節(jié)外生枝。”
“林頓·加西亞,”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這種事情,不需要你多說,別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動不動就把主席先生掛在嘴上?!?p> 她嘴上倒是說的信誓旦旦,但男青年林頓知道,如果她鐵定心思想要節(jié)外生枝,連主席先生都管不下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