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抱著小丫頭在屋檐下躲雨,她和阿南則一同上路,從荔山往湯畿趕,兩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到底吃虧。路上偏偏遇上了異一場大暴雨,兇猛異常,二人的馬車居然都快被掀了頂去,于是玉秋趕著馬車往城里一處城隍廟歇腳。
阿南則生產(chǎn)完后的身體比以前不是差了一點兩點,剛剛淋了點雨就已經(jīng)受涼了,玉秋擔心,連忙讓她在茅草上休息。阿南則睡過去不過是一陣子的事,偏偏是玉秋的小丫頭哭個不停,尤其是打一聲雷,小丫頭就嚇得不行??迋€沒完沒了。奇怪的是,阿南則身邊的兩個小嬰孩,倒是不哭不鬧,像是見了多許年的老熟人,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彼此,很是乖巧,不哭不鬧,靜靜的躺在阿南則的身邊。
玉秋寵溺的刮了一下小丫頭的鼻尖,“瞧瞧你,主子們的脾氣都沒你大?!?p> 玉秋抱著小丫頭走到門口,風還是很大,玉秋連推開門的力氣都使不出,于是也不嘗試了,只是抱著小丫頭在門口邊哄著,搖晃著,眼睛卻癡癡的看著一條透過門縫的天空,陰暗不見轉(zhuǎn)晴。玉秋突然擔心起段珀起來,不知道他出門有沒有帶上傘,他那個粗心的性子,帶了也不見得打……
主仆二人在放晴之后繼續(xù)上路,不時就到了湯畿皇宮。
踏進這座陌生的宮殿,阿南則竟然心里寒意頓生,說不出的心寒意冷,或許這短短年余,羅允就是這樣,在這座孤寂的皇城,一邊享受著世界繁華,一邊又承受世間苦寒落寞,無人相問。阿南則知道,她過得并不好。
阿南則更加篤定了心里的想法,她要逃,她沒有羅允那份勇敢,面對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日日年年。
是啊,他不愛她了。
剛剛進宮,是一位年老的嬤嬤安排的阿南則的住處,是一處簡樸的附殿,按說阿南則位居妃位,應該是一處獨立的宮殿才是,后來阿南則想到,或許是因為,自己并沒有對外宣稱裕禾的性別,外界多半以為是苗疆公主生了姑娘沒臉說,所以這些下人多半就見風使舵,沒什么稀奇。
玉秋剛剛安排好小丫頭和裕禾,外頭就傳來砰砰的腳步聲。
玉秋機靈的抱起男嬰,走出去迎。是朗卓,他帶著一隊將士,像是捉拿犯人一般的氣勢沖進來。
阿南則從玉秋手里抱過孩子,面色平靜的對朗卓說,“將軍好大陣仗,這是拿阿南則當作什么人?”
朗卓見她到底算個主子,還是裝模做樣的行禮,嘴巴上卻一點也不服軟,“娘娘,前往璞澤殿吧,皇上久等了?!?p> 玉秋此番竟是忍不住發(fā)了一番脾氣,“將軍可知道我們娘娘剛剛生產(chǎn),從漢南趕來已經(jīng)舟車勞頓了,如今皇子還在這里,將軍還請分清狀況!”
朗卓眼底一絲不屑,仍舊催促,“娘娘,還請不要多生枝節(jié)。”
玉秋本還要說幾句,愣是讓阿南則擋了。
“有勞將軍帶路,”
總歸是要見他的,躲不了。
阿南則來到了璞澤殿,皇殿之上,壓抑得阿南則不能呼吸,她跟著朗卓踏進宮門,對上盛重那雙冷酷的眉。
”妹妹好久不見,生產(chǎn)傷身,但還是要跪本宮這個姐姐和當今圣上吧!“
朗姿高坐在鳳椅上,做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偏偏阿南則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盛重,分別數(shù)月,再見時,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她,卻要卑微的山呼一聲”萬歲”。
“皇上,別來無恙?!?p> 盛重案下的手激動的快要顫抖,他還是那么愛慕她,即使她傷害了自己最看重的尊嚴,看到她的模樣聽她說話,就像是對過去錯過歲月的彌補,但是倔強的盛重并不服輸,他要等她自己來求自己,求自己回心轉(zhuǎn)意。他壓抑著所有的情感,聽著這一句淡漠的話,心底一下子沒了自信。
“曇妃妹妹,你生下了公主覺得沒有顏面,遲來了大盛,但是禮儀還是照舊的。當初皇上答應妹妹,生下太子就封妹妹的后,如今事與愿違,更要知道這宮中的尊卑才是。”
玉秋抱著嬰孩,連忙向盛重澄清,“皇上,娘娘為您生下了小皇子,怎么個尊卑法,還請皇上定奪?!?p> 朗姿瞪大了眼,直愣愣的盯著玉秋手里的孩子,莫非……
盛重的表情變了變,不會啊,他的探子說了是公主……如果是皇子,那就這樣讓阿南則如愿當皇后?不,盛重等著她求自己,等著她卑微的求自己。
阿南則看著盛重仍舊不做言語,心里已經(jīng)明白一切,也罷,阿南則從玉秋手里接過孩子,”皇上,當初的誓言作廢吧,臣妾不要什么皇后之位,你心里有臣妾也好,沒臣妾也罷,臣妾只求皇上善待皇上唯一的兒子……然后,允準臣妾在荔山剃度出家,不問紅塵。“
眾人驚得紛紛看向大殿之上的女子,朗姿竟不知該如何說什么了,眼前這局面倒是自己意料之外。盛重幾次都快要站起來,可是他竟一次次的忍住了,眼見著她將孩子放在了大殿之上,然后褪去妃子的衣衫,凈身退出了大殿,盛重看來,她走得何其決絕……
阿南則一步一步的沉重,換來一寸一寸的時光倒流,她想起當初在祭祀儀上第一次見他,一眼就丟了這顆心了,于是就成了彼此的劫。
阿南則上了荔山,出家修行了幾個月來,玉秋不放心還是不棄不離相陪。老主持贈她法號”念慈“,希望她待人慈悲,六根清凈。
過去幾個月來,盛重并沒有上過荔山,這幾個月來,倒是阿南則過的最安穩(wěn)的一段時光。阿南則修行慧根極高,很得幾位老主持得賞識,可是阿南則還是愿意從最初等得小沙彌做起,每日砍柴挑水,洗衣做飯,起初因為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做這些吃力地厲害,但是后來,也就駕熟就輕了。一日,阿南則下山挑水半日不曾回來,玉秋招呼庵里地姑子幫忙照看裕禾和小丫頭,趕緊下山去找。
”公主還真是心寬,讓別人的兒子做太子,放著皇后不做來這深山作姑子,嘖嘖……“
莫翠娘已經(jīng)成了真正地翠娘了,她有著比周不難更加癡狂地念頭。她打量著阿南則,一身青色僧衣,光潔的頭顱,素顏不施粉黛,仍舊讓翠娘欣賞她的美貌,嘖嘖稱奇。
”不愧是苗疆第一美女,怎么樣都是絕色?!?p> ”這里沒有什么苗疆公主,請你不要再糾纏了?!?p> 翠娘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糾纏?哈哈,你的師傅殺了我的爺爺,你覺得我會善罷甘休?不,我會糾纏你一輩子。”
翠娘走近她,輕輕嗅著她頸項邊的茉莉香,“公主真是個好模子,可惜身體受損太重了,不然絕對是我試藥的絕佳容器呢……可是,這大千世界,我莫翠娘只看得上你阿南則的身體,公主說怎么辦……”
“何必說這種話?你我心照不宣,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當初我放段珀走,已經(jīng)給你機會下手了,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解藥,世間再沒有誰會阻撓你的計劃了?!?p> “嗯,不錯,公主和我合作很是愉快,段珀于你而言,是知道你秘密的唯一一個威脅,你給我孩子,我給你鏟除威脅,如此甚好,此番也是來探望探望,假如以后公主又用得到翠娘的,到底是同門,只要公主給了翠娘想要的,翠娘一定幫公主到底?!?p> 說罷,隱身在山林之中不見了。
阿南則松懈下來,吐了一口氣,準備回庵里去。
回到庵里,玉秋的影蹤不見,阿南則在姑子那里接回來兩個孩子,尤其是小丫頭,她的脾氣想來暴躁些,一時半會少了奶水就哭個不停,阿南則連忙坐下來解了衣裳,先給小丫頭喂奶。
阿南則一直以為這是段珀的孩子,到底是自己對不起玉秋和段珀,于是對小丫頭也格外關心些。
等了許久,玉秋還是沒有回來,阿南則問了問庵里的姑子,姑子們都說,看見玉秋姑娘下山去了,去了哪里,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