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看起來忿忿不平,對著那趙先生的背影怒目而視了一會,轉(zhuǎn)身離開了。
來寶感動得滿眼星星,悄聲說:“少爺,少爺,這張公子還是關(guān)鍵時刻很夠意思的……”
陸明沒講話。
他覺得張玉此時的表情可以理解成兩種含義。第一種是,他真心實意地討厭這個家伙,愿意維護自己。
第二種么,可能就是,他雖然討厭這趙先生,但對方提出了如此大的獎賞,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吸引力,他只是在掙扎。今日不告訴趙先生自己的消息,不代表明日不會告訴他。
等到周圍完全無人,陸明方才從藏身之地走出來。風地里很涼,新?lián)Q上的這套袍子雖然料子也很軟,但是并不如碧桃挑選的那件暖和舒服。
“你回房間去?!彼顏韺?,“我去找那趙先生?!闭f完便向著那年輕人消失的地方,也是歌舞聲音喧囂的地方,一路找了過去。
來寶滿臉擔心,但是卻也無法,只得聽話,返回房間里。
方才坐下,忽然聽到敲門聲,隨后門輕輕開了一條縫,張玉側(cè)身往里看了一眼,問道:“你家少爺可在?”
來寶連忙起身行禮:“少爺他剛剛才出去,張公子有事?”
張玉似乎松了一口氣,走進房間來,坐下,用一種拉家常的語氣和來寶說道:“只是擔心二位?,F(xiàn)在外面挺危險的?!?p> 來寶搖搖頭:“您放心,少爺沒去外面,他只是想去問問那個趙先生,宮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p> 張玉輕輕皺了皺眉頭,看著來寶一臉的單純天真,什么也沒說,沉默了一下,問道:“那,陸公子自己可知道大概的原因?”
來寶猛點頭:“知道的!少爺之前賣給了那田家小姐幾塊水晶,說是替公主采辦的,好像就是那幾塊水晶出了事情,但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少爺也不清楚……所以他想去問問那趙先生。”
張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水晶?水晶是最普通的首飾材料,會有什么事?”
來寶當然也不知道,搖搖頭,一邊端上一杯熱茶。
張玉端起茶,慢慢吞吞地喝完,起身告辭。
夜深,前廳附近歌舞聲更熱鬧了,喧囂震天。幸好此處靠近城門,比較偏僻,不至擾民。
張玉的新店選的這間建筑物看起來只是一間普通的大宅,沒有之前杏花坊一樣的華麗布置,最大的廳堂也僅有之前天和院的三分之一大小,但是看起來人氣并沒有一點衰減,依舊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樂聲從廳堂內(nèi)傳出來,還是熟悉的琵琶聲音。
張玉想必找到了新的琵琶仙子,陸明想。
正廳太擠,實在進不去,而且,他也不認為那趙先生可能會屈尊擠這種娛樂場所。為了監(jiān)視張玉,順便隱藏行蹤,他最可能待的地方,一定是那些人不太多的地方……
他裝作普通客人,慢慢穿過一條游廊。游廊對面通向另一所院落,有一些盛裝打扮的舞姬從里面款款地進進出出。
進了院落,見得另一隊舞姬們從一間房中魚貫而出,領(lǐng)隊不住招呼著:“快點!時辰就到了!”
那間房的對面有另一間寬闊的廳堂,里面同樣燈火輝煌,但是只有幾個客人進出,而且門口還守著兩個家丁。
陸明信步走了過去,向里看了一眼。原來這廳堂里陳列著不少畫作,想必是房間主人的收藏,所以派家丁把守。
陸明對畫作并沒什么興趣,轉(zhuǎn)身便打算離開,但是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眼窗里,一愣。
那趙先生正站在里面,在一幅畫前看,邊看便擺弄著他并不存在的小胡子。
陸明根本不搭理那兩個家丁,大步就跨進了門里,兩個家丁互相看了一眼,沒敢阻攔,便只裝沒看見,放他進去了。
那趙先生后背挺得直直地,站在那卷看起來像是溪山煙雨圖的畫前面,點點頭,搖搖頭,還從鼻子里哼一聲。
陸明也看了看那圖。落款是非常方方正正的篆體字,勉勉強強能認出其中一個是“丹”,其他的字一個都不認識。
“這是陳丹生?!壁w先生慢慢地說,“小少爺也感興趣?”
陸明瞄了瞄四周,發(fā)現(xiàn)只有他們兩個人,深呼吸一口,走上前去。
旁邊有一面鏡子,陸明趁機瞅了一眼。這次順手抓出來的面具恰好是碧桃做的最帥的一個,甚至略微有一點雌雄不辯,但是看起來那趙先生挺看得上自己的造型。不管怎么說這個機會還是不能錯過的。
“先生果然眼光高妙?!标懨餍⌒囊硪淼卦囂搅艘痪?,假裝認真看那幅畫。但是,說實話,這樣子的畫,在他自己那個時代,隨便在電腦上搜一搜,就一大把一大把的。
雖然他根本看不出那畫的高明之處,但是覺得附和總是沒錯的。
果然那趙先生甚是滿意,捻著并不存在的胡須:“這陳丹生可說是溪山圖的集大成者了。作品雖少,但是件件價值極高?!?p> “所以……此畫的真品,是在先生手中嘍?”陸明看了一會這趙先生的表情,問道。
趙先生看看陸明,眼睛里現(xiàn)出驚訝的神情,隨后哈哈大笑:“好眼力!小少爺怎知?”
陸明笑了笑:“價值極高,如何能隨意地掛在這里?至于猜真品在先生手中,不過是覺得先生豐神瀟灑,氣質(zhì)和此畫甚合,故而猜想,不想竟然猜中?!?p> 真實的原因是,這趙先生看著這畫時,眼睛里的輕蔑神情都快溢出來了,一看就是手握真品的人對贗品的蔑視,這點當然是不能說的,于是現(xiàn)編了一個讓他自己很惡心的理由。
趙先生看起來非常滿意,點頭微笑了好一會兒。
陸明忽然想到了復制機器,便問:“敢問其他的幾件真品為誰所有?”
趙先生想了一想:“其他人么?溪雨梨花圖在平王手中,霧山圖在田府,另有一幅空蒙煙雨圖,原是馮府所有,但是自從馮府二十年前事敗被抄,就再沒出現(xiàn)過了?!?p> 陸明嘆了口氣。他原想著要是這些圖容易找,滿可以想法復制一份拿來和這家伙換點情報,可是他列出來的這幾個地方,哪個都可望不可即。
他抱著希望又和這趙先生說了好一會,但是這家伙對自己的身份和宮中之事守口如瓶,任陸明怎么套,也不露出一絲破綻。
陸明無可奈何,只得暫時撤退,回了房間,和來寶提起此事,仍然挺遺憾的。
“馮府?……”來寶小聲地問陸明,“您說馮府?”
陸明點點頭。
“那是小的……先人的住所啊。就是咱們現(xiàn)在的房子……如果那幅畫沒人找到的話,密室總是可以找一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