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午夜都沒能等來德先生的電話，我不由的苦笑起來，感嘆自己自作多情，丟掉手機(jī)，悻悻睡去。
應(yīng)德先生母親所托，五天前我乘坐高鐵從上海出發(fā)去往湖北SY市探訪輾轉(zhuǎn)到那打拼的德先生。因為上海到十堰的高鐵線路尚未實現(xiàn)通車，我只好先行趕到武漢再轉(zhuǎn)換速度較慢的動車去往十堰。雖說速度慢了一些，但也可在日落前抵達(dá)。背著背包下了火車，并未尋找住處便按照阿姨提供的地址直接尋去，想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當(dāng)出租車外映入眼簾的是高樓大廈時，我下意識的便感覺到地址可能有誤，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所講的冠冕堂皇的話，為了不搞出烏龍，便還是進(jìn)樓咨詢一圈。結(jié)果果真如我開始所想，此處查無此人。
搜尋無果出來時天已經(jīng)徹底暗下去了，便在市里找了家不錯的酒店辦理入住，躺在床上開始給德先生撥打電話。無奈一連打了四五個對方都處于無人接聽狀態(tài)，我以為他在忙，誰知道隨后的微信語音邀請被他直接掛掉也不做任何詢問后，我才反應(yīng)過來這一切可能是他有意為之的。我心里很是窩火，但也不能說些什么，畢竟此刻的我還是相信他確實是在奮斗，盡管可能有些不盡人意。
我與德先生之間其實早已沒有了債務(wù)問題，他欠我為數(shù)不多的錢也在我去年長達(dá)半年之久的討債拉鋸戰(zhàn)中悉數(shù)討回。雖說數(shù)目不多，完全扔的起，但是他三番五次的敷衍和說謊讓我從心底里變得不愿意把這筆錢扔掉。從追回全部欠款那天開始，我和他實際上就已經(jīng)斷絕了所有的聯(lián)系和關(guān)系。大概算下來，距離此次前往，我和他之間沒有聯(lián)系已有一年之久。
朋友們都知道他欠了很多的錢，包括他的父母，但沒有人準(zhǔn)確知道他究竟欠錢多少，同樣也包括他的父母?；蛟S是為了躲債，年初過年即使他那邊的公司放假他也選擇留在外地沒有回家。如果這次不是他的媽媽在電話里哭著請求讓我?guī)退枂査那闆r，我想我一定不想再去聯(lián)系他。其實我并不可憐他，就算他死在外面我想我都不會去傷心，但我不得不可憐他的媽媽，不管他的兒子現(xiàn)在如何，她只想讓他能夠回家。斟酌在三，勸他回來并不現(xiàn)實，所以它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我并沒有打算勸他就此放掉所謂的理想，只是想和他溝通一下他的真實想法，讓他早點(diǎn)做好作夢想死亡的打算。
時近午夜，德先生終于接了我的電話。
有事？
沒啥事，前段時間我在武漢做活動，這兩天空下來走到十堰，突然想起來你在這邊，所以想和你聚聚聊聊。
我早就不在十堰。
那你現(xiàn)在在哪？我有些詫異，沒想到他早就換了地方都沒有主動和父母知會一聲。
他吱吱嗚嗚，考慮里好久才告訴我說，他在宜昌。
在哪里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不是很理解，過得好與不好，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說出來，奮斗之路，混成什么樣子都沒什么可丟人的。更何況宜昌相比于十堰，我感覺機(jī)會或許還更大一些。我很好奇德先生一直不接我電話是在做些什么，雖說我已然猜到大概，也是明知故問，但我還是沒有忍住。
你干嘛不接我電話啊，?好不容易看到一個還直接給我掛了。
我剛剛?cè)ハ丛枇?，沒有聽到。他說。至于后面那個為什么掛我電話，他沒做回答。
洗澡。這個理由成立。假如說一個人不想理你任何借口都能夠成為一個理由。見他沒有回答，我也懶得追問。但是為了完成德先生母親在三的請求，我忍住心中不悅，覺得已然來了，見一面或許會比較好些。我說：十堰距離宜昌也不是很不遠(yuǎn)，我剛好明天上午也想去宜昌逛逛，要不你帶我玩一玩，好不容易我來一次湖北。想多去旅游旅游，說不定下次就沒有機(jī)會再踏上湖北的土地了。
他遲疑了片刻，好吧，到時候我接待你。
你別和我說明天沒空。
有的有的，明天星期天，周末。
就這樣，我和德先生完成里口頭上的約定。次日清晨，我起了大早，便坐上去往宜昌的高鐵。出了宜昌站，我便給他打電話，不出意外的依舊處于無人接聽狀態(tài)。不知道為何，我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不接電話一般，沒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心平氣和的坐在火車站門口一個接著一個的給他打，盡管電話那頭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狀態(tài)。從早上九點(diǎn)多一直打到下午1點(diǎn)，依舊沒有一點(diǎn)回應(yīng)。
好吧，我承認(rèn)最終我的耐心還是隨著我的手機(jī)電量一點(diǎn)點(diǎn)的消耗殆盡。下午快兩點(diǎn)的時候，我終于沉不住氣暗自咒罵起他，起身直接買了一張最快的回上海的高鐵票，心里想這個朋友就這樣吧。但當(dāng)我把票取出來準(zhǔn)備回上海的時候，他又一次姍姍來遲的給我回來了電話。
有事？
還是同樣一個開場白，約定成了屁話。德先生好像忘了昨天我跟他說我要去宜昌，而且就在今天早上。他也忘了，昨天他答應(yīng)過我今天他會來接我，也在今天早上。今天是周日，按照我對他的了解，今天他是不上班的。況且昨晚電話里我已經(jīng)著重的提示里今天是星期天的事實。我不相信他會找一個全天候工作的工作，他不是那種拼命的人，他樂于享受，這是我對他最基本的了解。
我在宜昌火車站，你來接我了嗎？我也懶得去和他爭論，問他今天上午他去干嘛？我明知道不管我怎么去問，得來的基本上還是謊言。當(dāng)一個人不想告訴你實情的時候，他會盡其所能把謊言編織完整，盡管這個謊言可能他自己都不相信。
啊？你都來啦。
對啊，昨天說好的，你來接我。
我把這事情給忘了，早上我沒起來，不好意思啊。
沒事，那你還過來嗎？
掛了電話，看看手表，時候尚早，我背著包，坐到了火車站外面的長椅上靜候。掛電話之前他說他會過來。至于把我的約定忘了這件事情，已無所謂，相比于舊友，他可能更喜歡新的圈子。這次全當(dāng)他是貴人多忘事吧。
他見到我時倒也顯得熱情。目測他外表依舊光鮮亮麗，一點(diǎn)都不邋遢，最起碼工作沒有那么糟心?；畹牟诲e，就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但我無法確定，在他光鮮亮麗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如果不講誰相信他已然債臺高筑，而且已經(jīng)沒了誠信。
好久不見。我打招呼。
你來這邊做什么？
這兩天我在武漢那邊做活動。我也懶得跟他寒暄，直奔主題：能和我說說你現(xiàn)在欠了多少錢嗎？
可能是我的問題有些突然，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他乜呆呆的愣在原地，片刻之后，他支支吾吾的說：也沒有多少，也就幾千塊錢吧。
你覺得我會信嗎？據(jù)我知道的，我們幾個朋友合起來借給你的也不止1萬了吧。還有姑娘們那邊，聽說大老爺們這邊你借不上了，就去借姑娘們的。有時候你不覺得他們太好騙了嗎？一個月賺兩三千塊錢，好心怕你在外面過得不好，一個電話把錢借給了你。你知道女孩們現(xiàn)在怎么想嗎？他們很后悔把錢借給你，因為他們現(xiàn)在覺得借給你根本沒了要回來的可能。
你怎么知道這些？
我有點(diǎn)無奈，感覺他的這個問題好幼稚：都是一個朋友圈的，哪有你想象中的信息隔絕。
其實我也沒有想過——不還錢，你們每個人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
記在心里有個屁用。我有點(diǎn)憤怒，我說：如果你真念著別人的好，你就把錢還掉，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你是一個沒有誠信的人。
我也想還，可是我真的沒有錢。
不由得我從新打量了他的穿著，還是沒有看出來他一丁點(diǎn)落魄的跡象。我有點(diǎn)好奇：你在外面這么長時間，你的錢呢？能告訴我那錢去哪了嗎？打量之后我有點(diǎn)不屑的看著他，畢竟他在外面已經(jīng)好長時間，不是初入江湖。在我一貫的印象中，混了這么久最起碼不可能混到入不敷出，除非本來就是誠心借錢不還。
我出去租了個房子。
一個人？我怎么聽你媽媽說，你們這邊可是包吃包住的呀。
確實是包吃包住，可是一個房間里住了六個人，實在太吵，都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自己的空間。我想——
他后面說的一堆理由我都懶得去聽，也懶得轉(zhuǎn)述。不過在他的話語中可以確定的是，德先生確實是一個講究人。他說完后我問他：在外面一個人租房子要多少錢？
他說：一個月900。
那怎么會不夠用呢？你工資不是說好的3000多嗎？
可是付房租是押一付三呀。
那其他的呢？就按一個月3000算房租減掉900，還有2100塊。
還有吃飯呀，吃飯也是一大筆很大的開銷呢。
呵，果然如我猜測的那樣，接下來是不是年齡不小了要談對象還需要時不時的添兩件衣服，穿上好看的衣服自然就有必要的社交和約女孩子出去玩樂。想到這里我也釋然，講究人做講究事，想必3000塊是經(jīng)不起折騰的。
我說，不用解釋了。我們之間沒有債務(wù)危機(jī)。說那么有什么用，我又不需要你還錢。
他瞬間啞口無言。或許這一瞬間他想到了我是怎樣問他要這筆錢了吧。
其實你媽媽想讓你回去，回山西老家。
可是，我還沒有混出個樣子來。
你覺得你還有機(jī)會混出樣子來嗎？我甚至都有點(diǎn)懷疑你還能不能回去，現(xiàn)在看起來人模人樣，可是你已經(jīng)把你自己毀掉了，老家那邊所有的交集。
我沒有——他矢口否認(rèn)，但他的話怎么看怎么好笑。就像一個做錯了事還在找理由狡辯的孩子。
不承認(rèn)也罷。但這已經(jīng)是事實。你知道他們怎么說嘛？他們說你爸媽多少年來建立起來的誠信因為這次你的一己私利悉數(shù)毀掉了。至于你？我聳聳肩，從一開始就完蛋。
德先生失語了。低著頭沉默不言。我不知道此刻的他會想些什么，畢竟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變了太多，早已不是我能揣測。
我不勸你回去，真的。更何況現(xiàn)在你回去不被圍毆也差不多。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好夢想破滅后的打算，給你自己留一條后路。當(dāng)真你就和所有老家的朋友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了？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給你個建議吧。我們幾個死黨的錢你就先壓著，最起碼先把那幾個女孩子的錢還了。她們數(shù)目不多，可能還不夠出去玩一次的。不論如何，先做出表率來讓我和我們看到你的誠意。興許我們還能是好朋友。
恩。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后面的事情就交給你自己去想了。阿姨拜托的話已經(jīng)帶到，我給你的建議你也知曉。你好自為之吧?？粗孪壬馕业挠^點(diǎn)我著實還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興奮，之前所有的不悅似乎一下子都煙消云散了。以至于我都忽略這天他沒有留我的事實。我們約定三天以后他給我打電話，他說他要想一想，好全面的告訴我他對于此事的看法和處理方式。我滿心歡喜的回到了上海，靜候佳音。
我原以為，他已經(jīng)被我說動，這次一定會說話算數(shù)，可是我還是太天真，忽略了他依然有好多次放我鴿子的事實。在返回上海第三天頭上，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他的電話，我總覺得有些地方出了問題，便給借他錢的一個女生打電話問詢。那個女孩一臉懵逼，反問我怎么會天真的想到德先生會主動還她錢。我皺著眉頭還是有點(diǎn)不死心。也許是她意識到我著手去處理這件事情，反而是她在電話那頭安慰我：你不用去問她們了，他沒有還我們?nèi)魏我粋€人錢，。還有，別幻想他能改好，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我相信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比處理這個有價值。不用在他的身上浪費(fèi)時間。
掛掉電話，我看著手中的手機(jī)陷入沉思。坐臥不安的我一直等到凌晨一點(diǎn)還是沒能等來德先生的電話。我不由的苦笑起來，感嘆自己自作多情，丟掉手機(jī)，悻悻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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