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長明道:“我敢肯定,邢玉清絕不會是因為你的緣故,而故意去欺負(fù)其他人。”
呂長明笑道:“他絕不是這種人,他欺負(fù)我,只因為……”
“只因為你懦弱么?”呂竹殤問道。
呂長明嘿嘿笑著,這是不爭的事實,他雖然分析出來了,可卻不好意思說將出來。畢竟知道,和說出口,是兩碼事。
呂長明苦笑道:“我了解他,他只是因為,看不慣弱者而已。他覺得我本有實力,卻不肯認(rèn)真修行,所以才會對我常常大發(fā)雷霆。”
“你錯了,我單純是看不慣你而已。”
就在兩人說的熱火朝天時,身后卻驀地傳來了第三個聲音。
兩人具備驚了一跳。
邢玉清咳嗽著,冷眼道:“你看錯我了,我本就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整天攪擾是非的人。”
一句話最多二三十個字,邢玉清卻說了整整一分鐘。他每說兩三個字,就要咳嗽一聲。他的傷勢,已經(jīng)深入了骨髓之中。
或許真如周長宗所說,他已經(jīng)沒救了。此刻邢玉清不但沒希望恢復(fù)修為,就連想像個正常人一樣,也幾乎辦不到。
呂長明和呂竹殤同時道:“你醒了?”
邢玉清道:“我早就醒了,咳咳,你們兩個,咳咳,說這些雞皮疙瘩的話,究竟要說到什么時候?”
呂長明摸著頭,嘿嘿笑道:“等你醒了,我們就不說了?!?p> “我此刻已經(jīng)醒了,你們也可以滾了?!?p> 呂長明的后半句話,被邢玉清憋在了肚子里。他本想勸一勸邢玉清,此時卻不知如何開口。
竹殤也望著邢玉清,望了一會兒,安慰道:“邢玉清,你的事我聽說了?!?p> 邢玉清扭著臉。
呂竹殤接著道:“你,你其實已經(jīng)打敗我了?!?p> 邢玉清道:“沒有打過,怎知你我誰勝誰負(fù)?”
“你臨陣筑基,已能突破到筑基中期,這無疑已超越我許多?!眳沃駳憮u頭道。
“哦?你說完了么?”
“說完了?!?p> “那好,請你們立刻離開我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p> 兩人苦笑著,從邢玉清的房間里退了出來。即便呂長明對邢玉清有了極大的改觀,也始終覺得他經(jīng)常不可理喻。
就比如此刻,兩人分明在房中照顧他,反而被他趕了出來?他重傷在身,不說別的,就是想要上個廁所,也恐怕都辦不到。
沒人在旁照顧,他要怎么活下去?
呂竹殤關(guān)好房門,嘆道:“一宇真人倒臺,他又修為全廢,往后的日子,難辦。”
這一點其實不需要提醒,此刻六二三中的三個人,恐怕都知道。
以前仗著一宇真人貴為長老,邢玉清不知積下了多少仇恨。如今一宇真人倒臺,倘若邢玉清的一身修為還在,倒勉強可以對付過去。
可關(guān)鍵在于,邢玉清功力全廢,已如同一個廢人。哪怕是個煉氣期一層,不,哪怕是個普通人,只要稍微強壯一些,也能將他料翻在地。
此情此景,倘若再沒人照顧他,他又要怎么活下去?
呂竹殤嘆道:“小明,對你的修行計劃暫時緩一緩。這些時日,你把邢玉清照顧好?!?p> 呂長明點了點頭,即便呂竹殤不委托他,他也要盡職盡責(zé)。
呂竹殤道:“天色已晚,我暫且回去了。至于你的修行計劃,等掌門大選之后,再行商議吧?!?p> 送走呂竹殤之后,晚霞都已落到了地平線之下。又是一個夜晚,降臨了大地。邢玉清的房門死死關(guān)著,不準(zhǔn)備放任何人進(jìn)去。
此刻他的心情不好,呂長明也不便去打擾他,所以回到了自己的房內(nèi)。即便有人前來尋仇,也不會選在夜里,所以呂長明可以放心的睡一覺。
說起來,他已經(jīng)許久未曾安穩(wěn)地睡上一覺了。自從來到這里,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
一覺很長,也很短。一晚上有七八個鐘頭,足夠人很好地睡上一覺了。但睡著之后,總覺得時間飛舜即逝。
所以一覺很長也很短。
睡到半夜,呂長明迷迷糊糊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呯嘭”的雜聲。
他瞬間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六二三宿舍只有他和邢玉清,再沒有第三個人。
而邢玉清早已是個廢人,此刻恐怕連翻身下床的力氣也沒有,又怎會在門外發(fā)出響動?
“糟了,有人來尋仇!”
呂長明甚至連衣服也來不及穿上,縱身就跳下了穿。在他的腳著地的一瞬間,人已經(jīng)向門外沖去。
他連打開門的時間也沒有,一個紫檀木做的厚厚的門,已被他撞得粉碎。
屋外很黑。
稀稀疏疏乒乒乓乓的動靜,在大門口徘徊。
“什么人!”
呂長明在指尖聚滿了劍氣,大聲呵斥道。
可等了好一會,都沒人回答他。
“你再不答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了?!眳伍L明冷笑道,“門派有規(guī)矩,大半晚的隨意闖入其他宿舍,我可是有權(quán)將你當(dāng)場擊斃?!?p> 對面的人,還是沒有答話。但呂長明似乎隱約聽到了,一陣低低的哭泣聲。
這一陣哭泣聲,很低沉,很零碎,斷斷續(xù)續(xù)的,仿佛對面的人在極力掩飾著原本的情緒,不想讓人聽出來。
呂長明納悶道:“難不成他還被我嚇哭了?”
只是一會子時間,低泣聲就已停止,轉(zhuǎn)而變?yōu)橐魂嚨统炼屑贝俚暮粑暋?p> “這聲音好熟悉?”
呂長明轉(zhuǎn)手甩出一道劍氣,剛好打在庭院燈罩的開關(guān)上,頓時光明籠罩,黑漆漆的庭院,變得如此通暢。
“你,你,邢玉清?”
呂長明驚道:“你怎么下床了?”
邢玉清擦了擦臉,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調(diào)轉(zhuǎn)頭顱,低著頭,杵著拐杖,繼續(xù)朝門外走去。
呂長明趕忙跳到邢玉清身前,將他攔下,問道:“你的傷還沒好,這是要作甚?”
邢玉清頭也不抬,只說了一句:“滾開!”
呂長明苦笑著,他肯定不會滾開。
邢玉清的罵聲,有氣無力。他的傷,果然已經(jīng)傷及根本。但邢玉清也顧不上去罵呂長明,他罵了一句之后,竟拖著傷痕滿滿的身子,從呂長明身旁掠過,步履艱難地走到了大門口。
呂長明只呆呆地看著他,伸著手,張著嘴,已不知道要說什么。
要說的話應(yīng)該有很多,但幾乎都是廢話。對于邢玉清來說,或許他根本不需要安慰。對他最好的安慰,應(yīng)該是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落到了這副模樣,莫非還要請人來參觀么?邢玉清最不能容忍的兩件事,第一就是自己的無能。
“邢玉清,我有句話……”
“滾開!”
邢玉清似乎并不領(lǐng)情,呂長明的話還沒說完,他就用盡最后的力氣,狠狠罵了回來。
這真的是他最后的力氣,因為邢玉清在罵完這兩個字之后,就開始搖搖欲墜,最后跌倒在地。
呂長明并沒有去扶他。
“邢玉清,讓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