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知希在每月的十,十五,二十,三十都會到青竹縣去采買。一如往常,駱知希在忙完自己書塾的所有事后,下山到青竹縣買一些需要的筆墨紙硯。
當(dāng)他抱著買的筆墨紙硯出了店鋪,迎面走來一個道袍上繡滿八卦符的老頭,背上背著一把刻滿符咒的劍。駱知希下意識低著頭避開他行走,可老頭仿佛就是沖著他來的,駱知希朝那邊轉(zhuǎn),他就朝那邊走。駱知希抬頭看向他,一雙眼清澈見底,沒有一絲污濁。
“當(dāng)真是個絕好的祭品啊?!崩项^注視著駱知希清澈的眼睛,尖聲細(xì)語的感嘆道
“什么?”
駱知希沒有聽清老頭的話,但看著他的注視,心里竟泛起了一絲恐懼,駱知希從來沒在誰的身上感受到這么大的恐懼,理智告誡自己要盡快遠(yuǎn)離眼前的人。
道士老頭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笑的十分諂媚
“貧道是白鷺觀的觀長——李濟悔”
駱知希雖然心里想盡快擺脫眼前的道士,但平時的修養(yǎng)還是讓他不能在臉上輕易表現(xiàn)出明顯的厭惡。雖然心里并不想多說,但他仍舊語氣和善,平易近人的說道
“道長好,在下駱知希,是青竹縣的私塾書院的教書先生?!?p> “我知道?!崩顫谔谷坏恼f道
駱知希先是一愣,后面想到青竹縣只有他一個教書先生。別人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便沒有太深想。但自己的身份還是盡量遠(yuǎn)離道士的好,便借口有事遠(yuǎn)離了道士李濟悔。
李濟悔看著駱知希倉皇離去的背影,冷眼一笑。再怎么逃,那顆渾然天成的內(nèi)丹注定是自己成妖路上最好的祭品。
逃離了的駱知希一直看到自己身后已經(jīng)沒有令人恐懼的道士身影才放慢自己的腳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的不安慢慢加劇。
之后的幾天,駱知希都沒有出過書塾,也沒有太注意青竹縣發(fā)生的事。
但這天,自己教的一個少年,背著自己的書,一臉熱情的邀請駱知希去自己家吃飯。駱知希記得他,是青竹縣第一個狀元,也是自己教出的第一個狀元崔連生的大兒子崔恩洛。原本駱知希是不喜歡這種場合的,即使他和他爹都是自己的學(xué)生,但少年說如果他沒有將先生請回去,那他的爹娘就不讓他進(jìn)家門,等什么時候先生原意賞臉去家中,就什么時候讓他進(jìn)門。雖說駱知希知道自己教出來的學(xué)生崔連生不會是這么狠心的人,但仍是拗不過少年的軟磨硬泡。收拾了一下就牽著少年稚嫩的小手來到崔家。
朱門紅瓦是青竹縣修的最豪華壯觀的府邸,崔連生原本作為狀元,是要在都城阜城皇宮里某個一官半職的??伤诔梦奈浒俟俚拿媲白约赫埨t到青竹縣來做一個的七品小縣令。坐在高堂上的人對這些根本就不在乎,揮揮手便同意了崔連生的自動請纓。
他回來時,駱知希問他為何選擇回到青竹縣?
崔連生坐在茶館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萬分感慨著
“人說一到官場,你面對的就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吃肉的豺狼虎豹??墒牵易龊昧嗣鎸Σ蚶腔⒈臏?zhǔn)備,卻沒做好去輔佐一個昏庸無能,終日在美人懷里醉生夢死的君王。老師,你說我寒窗數(shù)載,怎么可能在那樣的官場里展露我心中的抱負(fù)?!?p> 駱知希明白崔連生心中所想,便不再追問。
今時今日,看著門前兩頭石獅雄偉壯觀,絡(luò)繹不絕的拜訪者將崔府的門檻都要踩爛了。
進(jìn)了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敞大氣的大院子,院子四周的回廊上站滿了青竹縣的人。眾人都不敢與駱知希有眼神上的交流,如果不小心觸及到都會飛快的移過目光,裝作欣賞周圍的風(fēng)景,但他們不知道其實崔府院子的周圍并沒有什么風(fēng)景讓他們移開目光。
駱知希還在崔連生的身旁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繡滿八卦符墨青色道袍的李濟悔一臉笑容的站在崔連生的身旁
“真巧,駱公子我們又見面了?!崩顫谑旖j(luò)的打著招呼,仿佛兩人是是幾年沒見面的老友,其實兩人不過是那日在街上碰過一次面而已。
駱知希站在院子正中間并沒有理會李濟悔,而是眼神帶著詢問看向崔連生。
崔連生咳嗽兩聲掩飾著自己的小尷尬,讓下人將跑過來的崔恩洛帶到自己的院子。他其實也不相信李濟悔的話,可是這十幾年自己的先生的確一點都沒變過,連容貌都不曾見過老那么幾分。自己從小待在先生私塾里,從小孩子的時候一直到現(xiàn)在成為一個父親,臉上歲月的痕跡早已爬滿了臉頰,可是自己的先生仿佛是被時間遺忘了一樣,歲月在他臉上從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而且聽父親們說當(dāng)初先生才來青竹縣時就頂著這副面孔身邊孑然一身,沒人知道他從何而來,也沒人知道他有沒有家人之類的。所以,雖然說先生在青竹縣有很高的名望,但同時在百姓里心里也有很多疑問。青竹縣的人都沒有問,害怕先生有什么難言之隱。
前幾日,白鷺觀觀長李濟悔來到青竹縣。告訴縣里的人,青竹縣有妖,原本他們以為李濟悔就是拿著皇令到處招搖撞騙的一個道士??墒侵蟮膸滋欤顫谠诳h城里連著抓了四五個到處害人的妖怪,眾人這才相信李濟悔的能力。其實他們不知道,李濟悔抓的那些妖怪,不過是自己手下驅(qū)使的小妖罷了,但這些都是后話。當(dāng)時青竹縣的人們都將他視為天神下凡,終日跟著他看他在青竹縣里收妖。
突然有一日,李濟悔來到崔家,說是看到崔家上空飄蕩著大量的妖氣,懷疑崔府有一只至少修行了幾百年的妖。雖然崔連生對這些神魔鬼道是嗤之以鼻,可是府內(nèi)的其他的人一聽是修行了幾百年的妖,立馬就慌了神。拉著李濟悔的手便祈求他將府里的妖收了,李濟悔要的就是這個機會,便答應(yīng)了下來。之后在崔府的每個角落都施著法,畫著符,一天下來也沒找到藏在崔府的妖。
直到讀書回來的小少爺崔恩洛經(jīng)過時,緊閉雙眼的李濟悔忽然口吐鮮血,顫抖的手拿著劍指著崔恩洛大聲說道妖就在崔恩洛身上。一臉無辜的崔恩洛看著眾人的目光一瞬間聚集到自己身上,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崔恩洛的娘親是一個端莊大氣的女子,聽見李濟悔這一說,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妖。
李濟悔故作神秘的圍著崔恩洛轉(zhuǎn)了幾圈,期間還閉著眼念著什么口訣。待眾人等的昏昏欲睡時,他又一驚一乍的驚呼道
“妖氣沖天,不是妖就是應(yīng)該與妖相處甚久,這樣才會在崔府上空以及小少爺身上聚集如此之多的妖氣?!?p> 崔恩洛的娘親有一點慌亂,急忙問道
“道長可知我家小洛身上的妖氣是在何處沾染上的?”
李濟悔搖了搖頭,指著上空的妖氣說道“看這妖氣,怎么也是十幾年前就有的??磥磉@個妖和崔府的人接觸時間已經(jīng)很長,在這么下去,整個府里的人都會被這股妖氣害死?!?p> 此言一出,府里的人都心慌了起來。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崔連生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他是從來不相信什么牛鬼佛神一說的人,對于李濟悔今天一系列的找妖畫符,他只當(dāng)是一出戲而已。可是現(xiàn)在府里的人心都被他一句話全擾亂了,以后還讓他怎么管府里的人。所以一直不說話的他此時從角落站了出來,不屑道
“妖言惑眾。如果按你這么說,我這崔府這幾年豈不是早該出現(xiàn)被妖氣害死的人??墒牵缒闼娢疫@崔府的人個個身體安康的很,吃得好,睡得好,又怎么出現(xiàn)將死之人。”
李濟悔像是早就知道崔連生會不信自己說的話,心里早就想好了措辭。
“這就是這只妖的高明之處了,他不是急于將你們殺死,而是慢慢消耗著你們的精氣,讓你們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兩樣,但一旦到了最后,最多一天你這府里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