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碰巧，來的真好”，周帝面上泛起一絲笑意，看穆澤的眼神越發(fā)欣賞。
他走上前，忍不住拍了拍穆澤肩膀。
“聽獻王講，那日四面受敵，五百將士叛變，你及那個護衛(wèi)卻波瀾不驚，還一劍挑了那個冒名的張望，破了某些人的陰謀”，周帝莫名盯著穆澤。
他雖然不曾見過穆澤在草原上的壯舉，卻也能夠想象那股畫面。
穆澤這才知道，今日進宮，周帝見自己不單單是為了草原那件事，更多的，還是獻王。
獻王被關押在監(jiān)天司大牢審問，前兩日發(fā)生大火，也不知情形如何了，穆澤忍不住露出一股出自內(nèi)心的擔憂。
那位王爺，在北國深受愛戴，他給穆澤的感覺，就跟太傅一樣，一心為民，為國。
這是一般權貴所做不到的。
一心走上仕途為民的，放眼歷朝歷代，真的不多。
但穆澤識趣的沒有去問。
不管是那些人的陰謀，還是獻王在那場大火中有沒有受傷。
周帝是相信獻王沒有通敵叛國的，但依舊將人抓了起來，甚至送入了那個號稱煉獄的監(jiān)天司。
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給別人看？
甚至，穆澤覺得，這是另外一種保護。
“你覺得孫林遠如何”，周帝看著穆澤，似閑話家談。
他走在前面，帶著穆澤，慢慢向梅林深處而去。
淡紅梅花在眼前晃蕩，將天邊僅剩的微光遮住，梅林中開始提前進入了黑夜。
周帝問完后沒在開口，應該是在等待穆澤的回答。
可穆澤卻知道，自己必須回答的很謹慎，很小心。
他突然有了一股自己是宦官的感覺。
也有了朝堂深似海的覺悟。
兩個人走在悄無人息的萬花園，談論那位大臣對大周忠心耿耿，那位大臣別有私心。
古人云，圣心難測。
周帝看似平常的問話，誰也不知道他內(nèi)心真正在想什么。
穆澤沒有沉默，立馬應道：“孫將軍鎮(zhèn)守北國十年，依臣看來，是謂忠”。
“他對大周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周帝悠悠一嘆，臉色頗為無奈，道：“可他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這個缺點讓他可能終生止步于于此，在朝堂上沒有任何升官的機會，在北國戰(zhàn)發(fā)前，南方洪水泛濫，不少莊戶民家一年收益付之東流，朕曾想修筑大壩，絕了洪水之患，給百姓一個安寧，可他呢，因為同樣前往監(jiān)督的文臣李勒，抗旨不尊”。
說到這里，周帝顯得很生氣。
他在梅林外圍停了下來，兩撇濃密眉頭皺起，道：“他這個人太過剛毅，過剛易折這個道理你懂吧，因為這件事，群臣上書彈劾，他是想讓朕怎么處理”。
穆澤沉默了，因為周帝目前的語氣，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
周帝是欣賞孫林遠的，可對方卻因為私情抗旨，讓一向高高在上的陛下難堪，沒有拉出去斬首，已經(jīng)是寬大處理了。
想到這里，穆澤再次忍不住瞄了周帝一眼。
梅林外圍是一片山。
山中站立著不少禁軍。
那些禁軍來來回回，不斷向周帝請纓，而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凝視漆黑的夜幕。
穆澤掃過那些禁軍，抬頭望向了更遠處，遠處那座高聳入云的青山是那樣雄偉。
天還是微亮，青山內(nèi)已經(jīng)開始有了燭光，像盛夏之時的螢火蟲，在山中飛舞。
這一路來都是周帝在說，穆澤也不過才堪堪應了幾句。
等暮色徹底降臨，微風格外冷冽，周帝忍不住顫了一下身體，轉身道：“回去吧，這次召你入宮，也不過就是想看看，能夠得到獻王及太傅同樣欣賞的人，到底是怎樣的人”。
“那臣告退”。
“不用，跟朕一同回去吧，況且，梅林中沒有路，你也不一定可以走出去”，周帝轉身，向著漆黑的梅林而去。
他帶穆澤來到這里，似乎只是無聊走一遭。
漆黑夜色下，穆澤盯著周帝背影，眼中光芒一閃而逝。
在剛才他們所處的腳下，他曾見到了一人。
獻王。
雖然看的不是很清，可他可以確定，那就是獻王。
他在一支禁軍內(nèi)，身穿厚重鎧甲，步伐筆直，跟隨著屬于自己的隊領，在這片山中任職。
穆澤想到了一人，突然覺得很想笑。
所有人都以為獻王被關押在了監(jiān)天司，想不到，周帝卻將所有人騙了。
不得不說，周帝這一招用的很妙，如果不曾見到，穆澤也以為獻王還被關押在監(jiān)天司。
“你看出來了？”
周帝的話顯得很平靜，但卻無比肯定。
“嗯”，穆澤點頭。
周帝突然轉身，盯著穆澤，眼中閃爍著烈火，那是野心。
可以燃燒一切的欲望。
“朕現(xiàn)在需要一把刀，但那把刀一定要師出有名，夠鋒利，夠尖銳，它不需要擺在世人眼前，但一定要在黑暗中將所有一切妄想染指大周江山的存在盡數(shù)毀滅，監(jiān)天司是開國建立起來的機構，但它已經(jīng)腐朽了，不行了，區(qū)區(qū)一個暗閣，竟然都無法將其消滅”。
欲望在眼中跳動，不容置疑的話語在漆黑的梅林回蕩。
穆澤心中清楚，自己只有一個答案。
其他的，終究一個字。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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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刀一定要師出有名，夠鋒利，夠尖銳，把一切妄想染指大周江山的存在盡數(shù)毀滅”。
不容置疑的話在腦中回蕩。
周帝命人送了穆澤出宮，沒有走天周道，而是梅林旁邊盡數(shù)枯萎的楓葉林。
那里靠近南墻，等出了皇宮小門，竟然是在城南。
街道很黑，兩旁的樹葉在冷風下嘩嘩作響，今夜的星空依舊如往日那般，陰云密布，連帶著僅存的一絲月牙都被遮住。
前方的道路無比漆黑，穆澤沒有選擇回到曲府，他離皇宮原來越遠，最終看到了一排廢棄的房屋，目光定在了中央那座府邸。
府邸同樣破敗，半座圍墻在亂石中坍塌，僅存的另一半也在風雨掃蕩中不忍直視。
陰森。
恐怖。
如果夜晚在里面有聲音，世人便會聯(lián)想到那不存在的鬼神。
穆澤抬頭，望著府邸大門上不存在的牌匾，看的很認真，很專注。
仿佛見到了當年，大周上千名將士踏破門檻，蜂擁而入，用冰冷的刀劍，毫不留情收割了一百多條性命。
“朕要用最鋒利的刀，將一切妄想染指大周江山的存在盡數(shù)毀滅”。
又是那一道聲音。
穆澤搖了搖頭。
他踩過門檻，看著砸掉半邊圍墻的亂石堆。
“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