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蛇死了

　　京都城的風(fēng)是越來越冷了。

　　穆澤正在回曲府的路上，突然全身一顫，一股冷意襲上心頭。

　　遠(yuǎn)處的樹葉在冷風(fēng)中作響，穆澤看向了前方，夜里很黑，曲府中隱隱還有燭光。

　　在府邸大門上兩顆紅燈籠高高掛著，大門緊閉，穆澤推開了門，吱的一聲，而后也沒關(guān)，就直接去了花園。

　　他走到花園中，突然看到對面廊道上一人跪在那里，瑟瑟發(fā)抖，好似風(fēng)雨中被摧殘的花朵，隨時都會倒下。

　　他又看向了另外一邊，那里有幾個腦袋，頭探出了窗子，正眼睛一眨不眨看跪在廊道上的花娘。

　　那是曲府中做事的丫鬟，平常她們跟花娘居住在一起，對她們好的很，現(xiàn)在花娘還在外面跪著，已經(jīng)跪了一天，自然也跟著無法入睡。

　　穆澤沒有過去扶起花娘，這是曲坤對她的懲罰，就算扶起了她，也難免會有人說三道四。

　　他先去找了余力，見里面沒人，而后又去找了夜馨。

　　還是沒人。

　　穆澤沉思了一下，毅然去了府邸唯一亮著燭光的地方。

　　廳堂中青煙裊裊，曲老太太捧著一個手爐，以往她睡得很早，今夜卻還坐在那里，臉色顯得很不好看。

　　不用想也知道因為什么。

　　穆澤走了進(jìn)去，對余力問到：“曲晗還沒醒么？蠶人草的毒，應(yīng)該沒有這么烈”。

　　穆澤記得那位于大夫說有一股強(qiáng)盡的內(nèi)力灌輸進(jìn)了曲晗體內(nèi)，應(yīng)該是夜馨替她解過毒了。

　　“沒”，余力輕聲搖了搖頭，而后看向了臉色難看，從知道曲晗中毒后一直沒說過話的曲坤。

　　“都是我，如果我先嘗一下湯，曲晗也就不會中毒了”，夜馨眼中朦朧著淚水，顯然還在為這件事自責(zé)。

　　穆澤心頭一痛，忍不住安穩(wěn)道：“不關(guān)你的事”。

　　“什么不關(guān)你的事，曲晗中了毒，你還有心情離開，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你們做的”，林氏忍不住跳了起來，用力指著穆澤大罵。

　　沒人沒理她。

　　捧著手爐的曲老太太將手爐往桌子上一擱，冷臉當(dāng)場罵道：“林氏，你瘋一天了，能不能安靜點”。

　　被罵了，林氏轉(zhuǎn)身，面容悲戚看曲坤，似乎等著對方站起來說句話。

　　可曲坤依舊還在坐在那里，就像一根木頭，不知道是在傷心還是在想事情，始終一動不動。

　　過了良久，他才沙啞著聲音對穆澤問到：“你去哪了”。

　　“有點事情，出去找了個舊人”。

　　“誰”，曲坤目光炯炯，仿佛要看透穆澤。

　　穆澤沒說話，他見馬元站在了一旁，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曲坤還在看穆澤，忍不住爆喝道：“我問你去哪了”？

　　“你也認(rèn)為是夜馨下的毒”？穆澤依舊沒有回答，反而斜著眼看對方。

　　曲坤豁然站了起來，咬牙道：“我現(xiàn)在不問曲晗的事，我只想知道你去那了”？

　　聲音在廳堂回蕩，林氏第一次見自己丈夫這般模樣，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曲哲小小身體更是躲到了椅子后。

　　曲老太太立馬站了起來圓場，“啊坤，現(xiàn)在小晗最重要，其他以后再說”。

　　曲坤坐了下來，撫住額頭，臉上怒氣難消，冷聲道：“馬元，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馬元看了穆澤一眼，張口，似有話不能言，猶猶豫豫，支支吾吾后一股壯士出川表情，“老爺，我打聽到前幾日夜馨小姐出府，去過黃氏藥行，問有沒有蠶人草曬干磨制的粉末”。

　　“蠶人草？于大夫也說曲晗中的是蠶人草毒”，林氏抓住了機(jī)會，神色怨毒，一副自家孩兒真死了，要大義滅親模樣。

　　穆澤看了對方一看，神情越來越不耐。

　　馬元低著頭，一副不敢對面穆澤的模樣。

　　他這個樣子，反而讓廳堂中的人更加確定他說的是真的。

　　曲坤嘆了一聲，沒有理會林氏的放刁撒潑，盯著夜馨那張嬌好的容顏，輕聲細(xì)語道：“我沒想到你們這么有報復(fù)心，曲晗小時候是做過一些事，好幾件事險些讓你死掉，可那時候她還小，八九歲而已，你因為這些報復(fù)她，對的起在座的誰？”

　　曲坤依舊在看夜馨。

　　似乎在等對方解釋。

　　曲老太太沒說話了，她縱然相信夜馨，可馬元都找到了證據(jù)，還能說什么，一股失望的表情漸漸在她那蒼老的臉上露出。

　　林氏露出了快意。

　　躲在椅子后的曲哲有點茫然，除了知道姐姐中毒了，根本無法理清腦中的思路。

　　馬元沒在說話，他說的，已經(jīng)夠了。

　　夜馨在曲家所有人眼里，已經(jīng)判了死刑。

　　廳堂中安靜的透露出詭異，曲老太太擱置在一旁的手爐還在冒著青煙。

　　林氏那充滿快意的嘴角映入夜馨雙眼，漸漸的，她的臉色冷了，猶如冰霜。

　　穆澤很想笑，京都府是天下總衙，能夠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從來都不會是白癡，心思反而還要比玲瓏更加剔透，可曲坤輕而易舉就相信了馬元，現(xiàn)在他為什么知道花娘會在廊道上跪一天了。

　　因為馬元在曲府兢兢業(yè)業(yè)，從來沒有出過差別，與之相比，馬元更加容易讓人信服。

　　早上他不敢肯定，現(xiàn)在也就確定了。

　　見夜馨臉色越來越冷，穆澤想想，還是算了，曲府怎么樣也居住過，看了余力一眼，如果他去北岳門前交代的事情有去做，不介意打了他的臉。

　　余力眼眸一直垂的很低，此時認(rèn)真看了馬元一眼，搖了搖頭，似乎在惋惜。

　　他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而后交到了曲老太太手中。

　　曲老太太不明所以，接了過去。

　　她雖然老了，可字還是看的懂，認(rèn)得清，也知道數(shù)數(shù)，當(dāng)她看到上面寫了什么后，疑惑道：“這不是于大夫開出來的方子？

　　咦？

　　上面怎么比于大夫開出來的多了一味藥，金蛇肚，這是什么”？

　　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盯向了馬元。

　　馬元臉色一顫，當(dāng)即跪了下來，指著余力叫道：“老夫人，馬元從來不敢做對不起您的事，更別說害小姐了，我去藥鋪抓完藥后，方子一直留在了藥鋪，也不知怎么出現(xiàn)在了小公子手里”。

　　余力依舊沉默，實在懶得去反駁，從身旁拿過了一個包布，而后打開，這里面是什么，他帶進(jìn)來時所有人都好奇過。

　　包布漸漸打開，一股淡淡的藥味彌漫了出來。

　　眾人漸漸才明白，原來是給曲晗煎過藥的殘渣。

　　“殘渣里面有那一味金蛇肚，馬管事，你敢說是我改了方子么”？

　　冷漠的聲音，令馬元瞬間心如死灰。

　　他爬到了曲坤腳下，緊緊抓著對方大腿，而后又看向了曲老太太，淚流滿面，乞求道，“求老爺聽我解釋?！?p>　　“說”，到了現(xiàn)在，曲坤也就漸漸明白了，臉上一股寒意彌漫，手背隱隱有青筋暴起。

　　他沒想到，下毒的，竟然是這個從小到大親如手足的兄弟。

　　馬元擦了把淚水，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曲坤，道：“玲兒在去南郡老家被人抓走了，他們給了我包毒藥，要我下在井水中”。

　　“所以為了馬玲兒，你答應(yīng)了下來”。

　　“我……”

　　見馬元不在說話，穆澤搖了搖頭，如果他將事情說出來，曲坤一定會想辦法救馬玲兒，而自己，同樣也會想辦法救那個笑起來眉毛彎彎的女孩。

　　“你明天走吧”，曲坤嘆息了一聲，掙開了馬元抓住自己的腳，目光復(fù)雜看了穆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