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獵獵作響,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撕開結(jié)界闖了進來。
道人們驅(qū)邪避害的結(jié)界一下子成了圈禁自己的牢籠,被妖王守著唯一的缺口開始甕中捉鱉。
妖王眸色漸厲,袖間竄出如蛇般涌動的蛛絲瑩線,以妖力揮舞著纏住了人,輕輕一提再是一甩,高隱頭一個就飛了出去。如此重復(fù),結(jié)界中的還站著的道人便少了大半。
眼看這么多人被打飛,神霄弟子在其中隔劍橫擋,不敵妖氣強大也被撞了出去,抱著劍仰頭躺地上了。
“要死要死,閑事莫理,咱們趕緊跑!”
南山拉起周玄清撒腿要逃,卻不想邁了一腳就被人抓住了小腿。他渾身一僵,低頭看去。
“道、道友,咳咳,快來幫忙、捉妖王??!”一個白胡子道人正死死拽著南山的腿,不讓他離開。
“今日風(fēng)大,我們師徒只是路過此地,你快撒手!”南山急上了眼,忍住想要踹開的沖動,改成了出手掰開那人。
周玄清定了定神,止步出聲:“師傅,咱們不走了。”
南山一聽激動的抖了一下腿,欲哭無淚的表情問道:“阿清啊,你想干什么?”
周玄清看向了那頭,妖王正心無旁騖的對付著結(jié)界內(nèi)的道人,根本無暇顧及她二人。想了想,她從暗兜抽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符箓囫圇咽下。
黃表紙的味道自然是不怎么好的。她不言聲,很快就感受到全身起了變化。
這可是刀槍不入、邪魔不侵的天水符箓。
“阿清不可!”南山在背后來不及喊住,伸出的手只夠到了衣角,周玄清已經(jīng)三步踏了出去。
周玄清目光不柔不利,掂量著那個妖王,見他掌間蛛絲熒光如許,不現(xiàn)妖形也能散發(fā)迫人氣勢。
周玄清來不及吞咽下的口水,在喉間哽了一下。無知無畏還是無所畏懼,到底是有差別的。
她撿的那根樹枝握在掌心,默念咒訣,抽出另一張符箓沾上樹枝,火光一燃就是竄上,灼過的青色樹枝還散發(fā)出淡淡的香氣—噌一下,化作一柄短劍在手。
除了跳大神的假方士,一般道人都會畫符占驗煉丹法術(shù),不過人有所長,不能全部精通。周玄清卻是天生入道門,各有略懂,尤其還能過目不忘。
她深吸一口氣,學(xué)著方才神霄弟子的架勢,以樹枝作劍挑了個劍花生風(fēng),動作樸實笨拙,起勢平常無華,但是以著自己悟道的能力,心隨意動,依勢施展,融會貫通了。
方才根本無人在意這倆師徒,此刻不得不將注意力集中到周玄清身上。神霄弟子看出了一點門道:這小徒弟腳踩九宮,一套劍術(shù)模仿的行云流水,渾然天成。
眾人內(nèi)心升起了希望:有救了??!沒想到這小門派不起眼,光一個徒弟就道術(shù)不凡,那當(dāng)師傅又如何呢?真是看人不能看表面,指不定人家藏拙呢。
一股劍氣波動,凌厲的劈向了妖王。妖王不想還有人敢作死,立馬瞇起深眸,寬袖下掃出一束蛛絲纏住了周玄清的短劍不得動彈。
眼見又來一束蛛絲朝著面門打來,周玄清曲腿后空一翻,穩(wěn)穩(wěn)落地后才咂了咂嘴,暗道妖王不好對付。聽風(fēng)定神,取黃紙符,對天頓足,勾指掐訣。山間勁風(fēng)懸起,草木驟的搖晃起來,烏云團團盤踞在無量山上空,從逼仄的縫隙間乍的閃了一下雷光。
這術(shù)法竟也是要引雷?
眾人屏息等待下一道霹靂:小徒弟貌不驚人、言不壓眾,道行頗淺,但能學(xué)人三五分精髓,是個妙人啊。
可惜,一束閃光過后,卻是一道極其微弱的雷颼颼的投下,劈歪了后就偃旗息鼓,留下兩團黑點,燃了干草堆上星點火苗。真是氣勢全無。
眾人愕然,簡直胡鬧啊。
妖王冷傲抬眉,正色看了過去:這人若不是天生奇才,就是個冒失蠢貨。
“恕本君直言,擾我清凈就算了,今日打雷這么多回,怕是要驚了天上的各位。你們祖師爺會被唾棄了。”
與祖師爺何干?分明是那小道人學(xué)藝不精拿出來丟人。
周玄清也覺得惋惜不已,暗想能不能再試一次。還不待她下手,妖王的蛛絲已經(jīng)將她緊緊裹覆,越纏越緊。手上的短劍寸寸斷了個干凈。
妖王指間用力,拽了下蛛絲,將人打包收緊送到自己面前。因為身量的關(guān)系,他自上而下的睨看著周玄清,問道:“哪來的小道姑?”
周玄清雖被定住身形,依然能皺皺眉頭,開口道:“怎么,這世道連你們妖界也看不起女的了?”
妖王深眸狹長,神情冷漠有些不悅:方才見她打扮以為是個粗鄙道人,卻不料還是個女冠。
堂堂妖王自然不屑去打一個女的。不過有一件事,他還是要弄明白。
“誰讓你們來無量山的?”
“不知道,我們都是收了一張傳信符箓而來?!敝苄逭f的實話,姿態(tài)卻是被迫仰頭,不躲不避,就對上了妖王的幽厲眸子。
一人一妖對視在咫尺,妖王淺淺的氣息撲到了周玄清細(xì)白的脖頸上。一根蛛絲悄無聲息從背后竄出,撫了撫青絲又沿著她的臉頰慢慢滑下去。
那根蛛絲細(xì)綿又黏、略帶涼意,周玄清只覺一股肉麻通通躥向了四肢百骸。
心中忍不住狂喊一聲:為什么是個蜘蛛精??!
妖王端倪一會,忽的一松手指,蛛絲立馬收回退去。周玄清這才感覺到自己能動彈了,手臂抬起正好與妖王隔開了一點空隙。
雖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妖王還是收了咄咄逼人的氣勢。
籠罩在頭頂?shù)膲浩雀幸幌伦拥媒?,周玄清緊繃著的身子倏地放松了下來。心思一轉(zhuǎn),手不自覺的探向了放符箓的暗兜。
妖王目光變了冷然,仿佛是看破了她的心思,盯著她悚然不敢亂動。周玄清止住動作,心頭卻開始無來由的發(fā)慌,還要作出一副訕笑的模樣,背上早已沁出一層冷汗?jié)窳藘?nèi)衫。
你這千年老妖。周玄清無聲嘀咕一句。
“誰告訴你的?”妖王再度逼近人,斂去了方才還算和氣的氛圍,多了陰沉之色。
“啊、什么?”這妖王法力莫測,定是千年修行得來的。周玄清又不知要如何對付他,只好任憑腦中一片亂想。
“八百年?!毖鹾谜韵镜慕忉屢痪?。
一頭霧水的周玄清,終于弄明白這妖王說的什么意思。
她稍稍松一口氣:差了兩百年,于妖而已,相差無幾。偏偏以周玄清的膽量還不敢這么明目的說出來。
妖王又鄭重其事道:“本君沒那么老?!?p> 眾人在另一頭聽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敢情這妖王這么在意自己的年紀(jì)啊。
那頭南山真的是聽不下去了,再不逃今日他就得少一個徒弟送終了!趕緊掐訣念咒,拿出一張符紙就往自己身上一沾,往左三步后隱去了身形,躡手躡腳的穿梭在那群道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