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聽出了她的心酸，聽到了她心碎的聲音。
少女的心，有如玻璃一般清脆。
“誰說我不去了？我只是在想，周末不歸家，怎么跟家里人交待呢？家里又沒個電話，怎么通知他們？他們會以為我失蹤了，能找到學(xué)校來。”張揚故作輕松的一笑，跳到她面前，偏著腦袋，去看她的臉，“你不會委屈得想哭了吧？”
“啐，你想得美！我才不會為你哭！總是欺負我，我不理你了！”白芷拿出少女的矜持和驕傲，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哎，真生氣了??？”張揚再次跳到她面前。
白芷換個方向，張揚就跳一次，總是攔在她面前。
“喂，你是孫悟空??？”白芷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怎么變來變?nèi)サ?？?p> “對啊，我是孫悟空，學(xué)會了七十二般變化，只為了逗你開心一笑?！睆垞P手搭涼棚，金雞獨立，聳眉動嘴，嘿嘿作響，學(xué)得似模似樣。
白芷柔軟的心，瞬間被觸動，撲哧一笑，賞他兩顆老大的衛(wèi)生球：“不理你了！”
張揚嘻嘻一笑：“你還別說，我還真想在縣里住兩天呢！我有很重要的事?！?p> 他是想趁這兩天時間，摸黑去學(xué)校后面的小山，探查個清楚明白。
這話像一顆石子投進湖面，在白芷臉上漾開一圈好看的漣漪：“真的假的？別說謊言哄我開心了。”
“真的啦?！睆垞P眉毛一皺，計上心來，笑道，“有了，我妹妹學(xué)校有電話，我打過去，讓她帶話回家就行了?！?p> 白芷眨眨好看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像蝴蝶扇動翅膀般美妙：“你真聰明?！?p> 張揚沉吟道：“我們學(xué)校，傳達室有電話，校長和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也有電話，對了，趙老師家里也有電話，我去找她，你一起去？”
“我不去。”白芷輕輕搖頭，“我怪怕她的?！?p> “為什么怕她？她那么平易近人！”張揚驚訝的問。
“傻瓜！”白芷輕輕吐出兩個字，然后翩然轉(zhuǎn)身。
張揚抓抓頭，心想我哪里說錯了嗎？
隨即，他恍然大悟，白芷怕的，并不是趙雅南，而是怕難為情！
如果兩人一起去，到時趙老師問起來，張揚周末為什么不回家？住在哪里？哦，一看兩人的表情，心靈敏銳的她，不用問也知道怎么回事了！這叫白芷一個青春女生，情何以堪？
張揚來到趙雅南家，敲響了房門。
趙雅南打開門，笑道：“張揚，是你??？你中午不休息？”
“趙老師，我想借你家的電話用一下?！睆垞P開門見山。
“哦，好啊，進來吧。我炒著菜呢，不招呼你了，電話在沙發(fā)旁邊，你打就是了?！壁w雅南不在食堂吃飯，自己在家做。
一股酸酸甜甜的香味，鉆入張揚鼻子。
“趙老師，你做的是糖醋排骨吧？好香??！”張揚走到廚房門口一看，果然如此，燒得焦焦的排骨，在鍋里滋滋響著，糖、醋、肉、油的混合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他剛吃過飯，一聞到這香味，又覺得餓了。
“是啊，我最愛的菜?！壁w雅南一邊翻動排骨，一邊笑道，“平時也不敢多吃肉，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做來吃一餐，解解饞?！?p> “啊？趙老師，你生日??！”
以前，張揚不知道她的生日。
趙雅南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小心說漏嘴了，笑著補救道：“平常生日，一個人過，也挺好的?！?p> “誰說你一個人過了？我不是人?。俊睆垞P笑道，“我陪你過吧！”
“謝謝。”趙雅南禮貌的道。
張揚轉(zhuǎn)過身，來到沙發(fā)邊。
他并不知道妹妹學(xué)校的電話，不過，這也難不到他，先打114查詢一下就知道了。
趙雅南炒完菜，端著盤子，走向客廳，笑道：“張揚，你吃過飯了吧？那就吃點菜吧……咦，人呢？”
張揚不見了。
趙雅南把菜放在桌子上，自言自語道：“打完電話就跑了，還說陪我過生日呢！真是個小孩子！”
隨即，她又自嘲的一笑：“他本來就是個孩子嘛，說過的話，轉(zhuǎn)身就忘，不是很正常嗎？這生日，還是一個人過?！?p> 不知為什么，她的心里，還是有一絲絲的空落。
她拿一只空碗，把糖醋排骨蓋上，回到廚房繼續(xù)做菜。她對生活，有著精致的追求，即便是一個人，也不能虧待自己，要做一桌子的菜，犒賞不曾跳樓的自己，慶祝靈魂的新生。
趙雅南剛把砂鍋里煲了一上午的雞湯端出來，敲門聲響了。
“誰?。俊彼褲L燙的湯碗端到桌上，雙手放在耳朵上摸了摸，走過來開門。
“趙老師！生日快樂！”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突兀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遮住了來人的臉。
“張揚！”聽聲音，趙雅南也認出他來。
張揚笑著走進來，把蛋糕放在桌上。
趙雅南驚訝的掩住嘴，看他變戲法一般，手里又多出一瓶酒，居然是紅酒！
“學(xué)校門口沒什么好酒，只有這種國產(chǎn)的，趙老師，明年我再買好酒，陪你過生日！”
紅酒的木塞，已經(jīng)在便利店擰出來一大半，張揚握著塞子，用力一扯。
一聲清脆的響聲！
木塞應(yīng)聲而出。
張揚從廚房拿出兩個杯子，倒了兩杯酒，又把蛋糕打開，笑道：“我沒記錯的話，趙老師今天是二十三歲生日吧？”
“嗯?！壁w雅南內(nèi)心的震撼，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你打完電話，就是出去買這些了？”
“是啊，”張揚插好蠟燭，點燃，笑道，“趙老師，許個愿吧！”
趙雅南雙手放在胸前，閉上雙眼。
本來，她是想和男朋友過生日的，結(jié)果，男朋友卻給了她一份最悲催的生日禮物，也是九八年的新年禮物。
這么浪漫的生日，即便是男朋友，也不曾給過她啊！
一個學(xué)生，心思如此細膩，最難得是，肯對她如此用心！
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滑落。
“趙老師？你怎么哭了？”張揚掏出紙巾遞過去，“我惹你生氣了嗎？還是這蛋糕不合你口味？”
“沒有?！壁w雅南一邊擦眼淚，一邊盡力抑制淚水的流出。
可是，她越想阻止，淚腺越是酸脹，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張揚馬上明白，她的哭泣是因為什么了。
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哪怕無疾而終，也是痛徹心肺的，不是說忘就能忘記的。
“老師沒事，我不是哭過去，是被你感動了?！壁w雅南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擠出笑容，嘟起嘴，吹熄蠟燭，說道，“謝謝你，張揚，這是我過的最有意義的一個生日，我將永生難忘！”
張揚切下一片蛋糕，遞給她：“趙老師，你開心就好。這世俗凡塵，總有一人的存在，只是為了想念你?！?p> “我真的不在乎那個人了?！壁w雅南幽幽的道，“我心痛的，只不過是自己曾經(jīng)的付出。”
她隨即笑道：“還好，我付出的也不多。他一直想得到我，我堅守陣地，說要等到結(jié)婚后，也許，他就是因此離開我吧？不過也好，讓我看清了他的本質(zhì)?！?p> 張揚愕然，這么說，趙老師，還是姑娘？
趙雅南隨即醒悟過來：“我不該跟你講這些的，你還是個學(xué)生。好了，我們吃蛋糕吧！”
張揚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進嘴里，香甜的嚼著，含糊不清的道：“趙老師，你信不信，我一個人能把這幾盤菜全消滅？”
“好啊，吃不完，不許你走！”趙雅南噗哧笑道，“我吃兩塊排骨就夠了，其它的，全是你的，還有這雞，你也要吃完，我煲一個上午了，你看這雞湯，黃澄澄的，可滋補了?！?p> 張揚年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剛才他去校門口買蛋糕，跑來跑去，體力消耗巨大，還真餓了，加上趙雅南廚藝了得，做出來的飯菜，很合他胃口，吃起來又香又甜，吃得津津有味。
“來，喝碗雞湯?！壁w雅南盛了碗湯，放在他面前。
張揚道聲謝，端起來喝了一口，熟悉的滋味涌上心頭。
這分明就是蘇苓熬的湯?。∫粋€味道！
剛才趙雅南說的那句話，也是妻子常說的。
這一刻，張揚仿佛回到了重生前，坐在自己家里，下班回來，享受妻子的溫柔和蜜意。
他雙手端著湯碗，閉上了雙眼，眼角酸痛，有淚水在里面打轉(zhuǎn)轉(zhuǎn)。
“燙著了？”趙雅南連忙去倒涼茶來。
趁她轉(zhuǎn)身，張揚飛快擦去眼眶的淚水。
“我沒事，這雞湯太美味了，把我的心也給甜醉了。”張揚笑著叉開話題，“趙老師，你是蘇南人？”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好像沒說過?！壁w雅南品著紅酒。
“我猜的?！睆垞P沒說是根據(jù)這碗雞湯猜到的，狡猾的掩飾過去，“我看過一個電視，你說的話，口音跟那邊人有些像?！?p> “有嗎？我的普通話，鄉(xiāng)音重嗎？我一直自我感覺良好呢！”趙雅南訕笑道。
“你說得很好了，很純正?！睆垞P道，“對了，趙老師，寒假你回老家嗎？”
“當然回啊?！壁w雅南道，“我父母都在家鄉(xiāng)呢?！?p> 張揚心想，真是巧了，蘇苓和你是同鄉(xiāng)，我要去找蘇苓，到時還愁沒個地方落腳，正好可以去麻煩你。
“趙老師，那你怎么跑福田縣教書來了？”
“也是緣分吧！”趙雅南輕輕撩了一下秀發(fā)，“他是福田縣人，我當時想著，離他家近一點，等他回來了……算了，不說了。”
張揚罵道：“這個王八蛋，也配做福田人？我以他同鄉(xiāng)為恥！趙老師，你放心，這個仇，我給你報！那龜孫子叫什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