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結(jié)束已是凌晨,云曉虎看著海力布把林飛接上車,靠著門框揉了揉自己的肩和腿。樹影婆娑,暗黃的燈光目送他疲憊的背影隱沒在門后。
和爺爺?shù)肋^晚安,曉虎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就一頭倒在床上。父母大概還沒有睡,天花板上時不時傳來鞋跟敲擊地板的聲音。這聲音讓他想起安娜。
“啊,怎么又想到那個女的……”云曉虎用手臂蓋住眼睛。他真是搞不懂了,不就是聊個天嗎?他和賀瑞斯一行人喝杯咖啡就完事了,怎么這三個女人要耗那么久?購物、美容、擼串,一個都不落下,最后居然還開了一扎啤酒!
“真是越想越氣,現(xiàn)在的姑娘家都這么大膽嗎?而且林飛居然也跟著她們亂來!還好我天才云曉虎大慈大悲接她回家,不然這大晚上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痹茣曰⑻稍诖采?,滿腹牢騷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數(shù)小時前,安娜一通電話把他召到酒桌前。好不容易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林飛扶回家,又料理了一堆瑣碎,云曉虎一屁股跌進沙發(fā),正琢磨著該如何給還在床上半夢半醒的軍事大人醒醒酒的時候,他才想起來這種事應(yīng)該先告訴海力布才對。
“誒,曉虎哥不去把這身衣服換下來嗎?這么葛優(yōu)躺會起皺的?!?p> “可是林飛……”
“伯父伯母應(yīng)酬還沒回來,現(xiàn)在比較安靜,就先讓她休息一下吧。再說,不是還有我和姐姐嗎?”
于是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罷了罷了,發(fā)生過的事煩也沒用?!痹茣曰戳藘上绿栄ǎ藗€身,睡了。
第二天,媒體大肆報道了這場時裝秀。從模特兒、設(shè)計師,到場內(nèi)布置、承辦團隊,記者和編輯從來都不會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不過,這其中也有一兩個不和諧音,比如那個混在眾多正面報道中質(zhì)疑海林婚變的八卦新聞。
先看到這則八卦的是安娜,由于好奇,她半信半疑地點了進去,里面的內(nèi)容讓她差點驚掉下巴——所謂的證據(jù),竟然是昨晚云曉虎扶林飛上車回家時被偷拍到的照片!
安娜放下手頭的事,火急火燎地跑到陀螺協(xié)會,把所有人都請出辦公室以后,她痛心疾首地向云曉虎陳述事實。年輕的會長悠閑地轉(zhuǎn)了會兒筆,打斷了她,道:“安娜,你以前不看八卦嗎?給他們說風(fēng)涼話的人多了去了,這種東西,誰會信?海力布他們一直都懶得搭理,你操什么心?”
“……曉虎,我是在國外過了很久,但是我知道輿論的厲害。海力布他們有海氏這個傳媒巨頭自然不怕,可是這次牽涉到你……”
“牽涉到我怎么了?我和海力布這么多年的朋友還不如幾個狗仔隊?我還有工作,沒什么事的話,請回吧?!?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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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開始變熱,轉(zhuǎn)眼間,夏至已過。正午的街道上,路面的溫度節(jié)節(jié)攀升,與之一起升高的,還有那則海林婚變的傳聞。
摩多在廚房里一點一點地磨著咖啡豆,球球趴在他腳背上,歡快地吐著舌頭。這只白色的母狗乖巧地靠著摩多的腿,時不時蹭一蹭他毛茸茸的拖鞋。球球是一只流浪狗,混跡街頭多年,摸爬滾打、風(fēng)餐露宿。某天,她因為半根香腸被野狗圍毆,撞上購物回來的風(fēng),破空劈過來的一筒保鮮膜和暖暖的一大盆洗澡水成為她命運的轉(zhuǎn)折點。狗的壽命不長,大概只夠她認一個主人,但是主人心里全是另外一個人。他漂亮、聰明,他閃閃發(fā)光,又無比寂寞,他是很多個晨跑的話題,他有她第一次聞就恨不得撲上去的咖啡味道。
“球球,我要離開你一陣子了,幫我照顧好你的鏟屎官哦?!边@聲音猶言在耳。球球想再蹭一下摩多的鞋面,怎料撲了個空,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摩多走出去接電話。
“摩多,你看娛樂新聞了沒?出大事了!”
“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早不去看了。怎么了?”
“網(wǎng)上在傳海林婚變,這次鬧得好大,外界猜測這兩人快崩了?!?p> “海力布又和哪個三線小明星傳緋聞了?”摩多輕笑一下,在沙發(fā)上架起了腳。
“不是。這回是林飛,和曉虎?!?p> 所以說,你故意讓安妮這個職位不是很高的人參與進來,是因為她起不小的作用,對嗎?電話里神神秘秘地讓我靜待時機,竟是為了步步擊破。海力布要強、易妒,而云曉虎和林飛平日就走的很近,如此一來,看他們撕破臉了,等到兩敗俱傷再坐收漁利,盛老板還真是高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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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道上一片狼藉,紙張、書本散落一地。樓梯口擠滿了人,想看又不敢看地朝里面伸著脖子。
“你說,這下子不會是要離吧。”
“好像結(jié)完婚要過一段時間才可以離吧,不然也太隨意了……”
“XX小朋友,你沒看那些新聞嗎?這么大一個綠帽子扣下來,論你你受得了???”
“喂喂,注意點,這么講話不太厚道吧?!?p> “好意思說林飛,論緋聞海力布可不算少呢。”
“就是,粉轉(zhuǎn)黑了粉轉(zhuǎn)黑了?!?p> 眼看著議論聲越來越大,辦公室的門卻依然沒有一點打開的意思。不知何時,電梯“叮咚”一聲打開,也不知誰慌亂地喊了一聲“副會長好”,人群頓時安靜下來,齊刷刷看向摩多,在那些眼神里,有期待,有驚慌。
被這樣盯著的感覺顯然不好受,摩多清了清嗓子,道:“都別看熱鬧了,該干嘛干嘛去。全擠在這像什么樣?”然后從里面點了一個平時做事還算踏實的男生,說:“我記得你的工作間在這層,現(xiàn)在我委托你帶著在這層的同事先去休息室。再幫樓下的小湯控制一下局勢?!?p> “好的,交給我吧?!?p> “對了,還有一件事,”摩多叫住正往樓梯走的人們,“我想你們都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喜歡啰嗦,但是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你們心里有數(shù)?!?p> 被他嚴肅的表情鎮(zhèn)住的職工們紛紛點頭。摩多轉(zhuǎn)過身,撿起被弄亂的文件,憑記憶將它們歸位。他做這些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畢竟海力布的脾氣算不上好,所以,在這個時候被阿豹他們叫過來當“消防員”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正想著,門被猛地打開,林飛低著頭跑了出來,里面的情形就這么一覽無余地暴露在摩多眼前。
“聽了多久了?”海力布冷笑。屋里另外兩人聞聲,也看了過來。摩多無言,反手關(guān)好門,扭上鎖。
“那個,海力布你別生氣,是俺……”
“我沒問你!”聲音如雷霆貫耳。阿豹立馬噤聲。
“海力布你有完沒完?”一直沉默的云曉虎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怒目圓瞪。
“呵,你這渣渣也好意思插話。你們,一個個說著是為我考慮、為我好,還不都在幫那個女人說話?”
摩多背靠著門框,任憑海力布失態(tài)地叫罵。他突然想起巴斯,那個溫柔時像父親、體貼時像戀人、慍怒時可以把理智踩在腳下的男人。都說十八歲以前是一個人身心成型的時期,那么,在自己身上是不是也有巴斯的影子?
突如其來的設(shè)想把他嚇了一跳,抬眼才發(fā)現(xiàn),海力布和云曉虎已經(jīng)吵得不可開交。夾在中間的阿豹明顯有些力不從心,懊惱地撓著頭,一轉(zhuǎn)身就撞上了摩多的目光。與此同時,爭吵也進入了短暫的休戰(zhàn)。
現(xiàn)場就這么莫名其妙地冷靜下來。
“海力布,”摩多走上前,直視他的眼睛,“你愛林飛嗎?如果愛,就應(yīng)該信任她。你信任我們嗎?如果信任,就應(yīng)該聽我們說句話。可是你并沒有。你以為我們都在害你,想看你的笑話,那么你想想,你現(xiàn)在的處境因何而起,又對誰有利?”
大概是爭吵耗費了太多力氣,海力布冷著臉沒吱聲。他隨手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猛灌。氣泡在瓶口噴涌,有些水從嘴角漏出來,順著頜骨流到喉結(jié)。終于,他開口道:“誰受益?你心里清楚吧?!?p> “海力布,你冷靜一下好不好?”
“在巴斯身邊待了那么久,你不會想說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吧?為商之道,自然利字當頭。”
“海力布你不要這樣說!摩多不是那種人,我們要相信他……”阿豹看不下去了。
“阿豹!”海力布厲聲呵止。
“你還是沒變。我已經(jīng)提醒過你,真是可惜啊?!蹦Χ嘣谛闹心瑖@。對他說:“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干涉,告辭。”言畢,摩多徑直走了出去,步伐快到他沒注意后面還跟了一個人。
“摩多!你等一下啊,走那么快!”巡聲望去,追來的竟是云曉虎。
“你怎么出來了?”沒等摩多問完,曉虎便拉著他往天臺走。樓頂?shù)娘L(fēng)很大,不銹鋼欄桿被吹得咣咣作響。摩多正后悔出門穿太少,突然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弊屇闶芪恕?p> 摩多微笑著摸摸靠在他肩上的那顆紫色腦袋,聽他繼續(xù)說:“海力布為什么不相信?他怎么還是那么多疑?我們都知道海氏已不復(fù)當初,再加上他的性格缺陷……可你看看他現(xiàn)在都干了什么?”
“海氏早就不行了,我過會兒把收集的數(shù)據(jù)傳給你。盛某不才,想不到好辦法,但既然賀總和海家有交情,我定不強求。賀總只要稍做支持,旁的事,全交由盛世聿華?!敝心耆说脑捀∩闲念^,曉虎沒注意到,摩多的表情越來越冷。
“摩多,會不會我一覺醒來,再也沒有人像以前那樣對我推心置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