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從后門貼墻悄悄溜進去,她自認為絕對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而且她偽裝的簡直是天衣無縫,身后一個隨從低聲道:
“娘娘,這里沒人!”
她才長呼了一口氣挺直了腰板,轉身指著身后幾個侍衛(wèi)道:“今天出去的事不準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三皇子知道嗎,不然我死也拉你們當墊背的!”
“是,娘娘放心!”幾個侍衛(wèi)肯定守口如瓶,隨后趕緊退下。
她松口氣大步流星的向后花園走過去,正得意今日出門神不知鬼不覺,卻想不到很快就被打臉,不知道哪根柱子后突然跳出來一個人影,擋著她的去路。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怯怯的向上移動,直到對上顏阜昭那雙要穿透她的眼睛,簡直要吃人的可怕,她趕緊呵呵的笑了笑,雙手在顏阜昭的胸膛上拍了拍,
“半日未見,三皇子的胸膛又結識了許多呢…”
顏阜昭唇角一邊帶笑,白皙的臉上如畫筆勾勒出的倜儻,雙眼一彎泛起漣漪,甚是宜人的彎下身靠近辛妧婥,寵溺的聲音直蘇到人心底,
“半日不見,皇妃也越發(fā)貌美了呢…”
辛妧婥知道顏阜昭甜言蜜語的背后一定藏著一些暗黑想法,她只想趁現(xiàn)在盡快跑回去,但顏阜昭那雙骨感分明的手觸摸到她的耳后,溫暖而柔情,他的笑聲藏著戲謔的味道:
“這易容之術又是哪個師父做的,真該斬了,竟然只掩蓋了三分的貌美,真是該死!”
辛妧婥抬頭自己摸了摸耳后,擋掉他的手:“還不至于,你不是去張大人那議事到很晚嗎,這么快就回來了?”
他挺直身體,一個轉身摟著她的肩靠近自己,并排走著道:“是啊,一回來就聽說皇妃出門了,這是去哪了還要易容?”
辛妧婥抿唇淡笑,抬頭深情地望著顏阜昭:“我今天遇到了一個特殊的人,我們約好了明日還要見面。”
忽的,顏阜昭的腳步停滯不前,十分驚訝的看著辛妧婥,“男子?你不怕我殺了他!”
辛妧婥被逗笑,“女的!而我懷疑,她背景復雜!”
“怎么復雜?”顏阜昭問道。
“她在黎漾的地盤上,那片竹林,而且被太傅的人追殺!”
顏阜昭雙眸頓時變得冷漠許多,“和我到書房來!”
辛妧婥和他到書房后,奇怪問道:“你突然這般,是因為我提到了太傅?”
“她是洛思闕!”
“洛思闕?被南鳳國趕出來的洛君府遺孤?你是怎么知道的?”辛妧婥疑惑的湊近顏阜昭。
顏阜昭說道:“她是把南鳳國攪的天翻地覆的洛思闕,又是長云峽弟子,盯著她的人當然不在少數(shù),我只是碰巧發(fā)現(xiàn)太傅追殺她,也就查到了黎漾那?!?p> 辛妧婥不屑一瞥,“查到了然后呢?”
“然后……如果她愿意受我所用,就招攬她,如果不愿,我也不會讓她留在黎漾身邊。”
辛妧婥有些不滿,“人家家破人亡已經(jīng)夠可憐了,逃到木元國還要被你們搶來搶去,殺來殺去,你們太過冷血?!?p> 顏阜昭抬眸,饒有興趣的問道:“那怎樣才不冷血?”
“和她交朋友,待情誼到了,自然水到渠成,何必算計人家。”辛妧婥自己本來也不喜歡顏阜昭的打打殺殺。
顏阜昭無奈,她把洛思闕想的太簡單了,把陰謀詭計想的也太容易,“談何容易。”
辛妧婥繞到顏阜昭身后,雙手溫柔的捏著他的肩頭,輕聲道:“我約了她明日再見,我覺得她對我沒有敵意,如果她能解了你現(xiàn)在和父皇之間的隔閡,我想她還是有可能站在你這邊的?!?p> “妧婥,有時候敵意是眼睛看不到的,你總是這樣容易相信一個人,”顏阜昭側眸,一只手扶上辛妧婥落在他肩上的手,“你別忘了邵芙蓉那個教訓?!?p> 提到邵芙蓉這個名字,辛妧婥失望的低下頭,眼中的光也暗了下來,那是她受過的最大的痛,“別提她,可我相信我這次我的直覺,我覺得洛思闕不是那種勾心斗角的尋常女人,我還是要試試?!?p> 顏阜昭了解辛妧婥,她一向倔強,這次更不像是能阻止的,他只好松口:“那明日多派幾個人保護你?!?p> “不用了,人多反而惹得她懷疑,她以為我就是一個普通貴胄家的千金?!?p> “她以為?可能就是你自己以為?!鳖伕氛岩徽Z中的。
顏阜昭不相信洛思闕會對辛妧婥絲毫不懷疑,興許洛思闕已經(jīng)開始調查辛妧婥了。
…………
楚霄蹲在湖邊,看著地上的馬車輪印,皺眉嘆氣道:“還真讓她說中了!”
楚霄起身,看著落下的斜陽,他頓時不想再回去了,想繼續(xù)做他的散醫(yī),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告訴他,木元國,也是一個充滿危險氣息的地方。
次日,楚霄來見師仲柯時,順便提了一句:“陳覓邇昨夜沒回來?!?p> 楚霄沒有多想,只覺得可能回顏黎漾那報告他們昨日的動向了,這是她這個眼線的職責。
師仲柯只“嗯”了一聲,在眼上系了一條白綢,“時辰差不多了,走吧?!?p> “你是打算和她混臉熟嗎?”楚霄見她竟然都不遮面了,定是有什么打算。
“早晚都要揭開的,都一樣。”
楚霄沒接話,只按著她說的做就行了,他們就再次前往昨日的竹林。
快到竹林時,楚霄望了一眼,“她還真迫切,看樣子早到了不是一時半會了?!?p> 他們進入亭中時,辛妧婥看到她白衣下纖柔的身姿,落落大方的姿態(tài),印象十分深刻,再就是洛思闕眼上的白綢,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她也不能唐突過問。
“讓姑娘久等了?!睅熤倏挛⒏┥碚f道。
辛妧婥笑道:“無事,姑娘能守信,我多等會也是應該的?!?p> “我患有眼疾,快失明了,所以這般打扮,姑娘莫怪?!睅熤倏孪冉饬怂囊苫蟆?p> 辛妧婥頗感驚訝,顏阜昭沒說洛思闕的眼睛是失明的,難道是找錯了人?
“怎么會?!毙翃€婥謙恭回道。
師仲柯在袖中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推給辛妧婥:“這是解姑娘昨日心頭之患的辦法,姑娘不必現(xiàn)在打開,待回去給您夫君看便可?!?p> 辛妧婥對信中的內容也是十分好奇,但她直言她現(xiàn)在不能看,她只能收好道:
“多謝姑娘,我感激不盡,不知道我怎么報答姑娘?或者姑娘有沒有需要的東西,我定盡力而為?!?p> 師仲柯帶笑沉默了一會,才抬頭聲音清脆利落:“兩樣東西!”
辛妧婥驚奇,她沒想到洛思闕竟然真的會有條件,“姑娘但說無妨。”
“一是一個可信任的摯友?!?p> 摯友……辛妧婥暗想,她這是在暗示自己要結交?
“二是,我要一個家世清白,家中無官無職,喪夫無子女的奶娘!”
楚霄心里如打了一通戰(zhàn)鼓,師仲柯這是要做什么?!
辛妧婥眼睛瞪的正圓,震驚不已,“你要……奶娘,做什么?”
“我身孕三月有余,孩子父親過世,我需要一個這樣的人。”
辛妧婥心里篤定顏阜昭的情報絕對有誤,或者是她找錯了人,眼前這個人肯定不是那個洛思闕,洛思闕怎么變成了帶孕流離失所的寡婦?
辛妧婥盡量不讓自己表現(xiàn)的太明顯,起身道:“我盡力而為。”
“那多謝。”師仲柯回道。
直到辛妧婥那群人走遠,楚霄實在抑制不住質問道:“你本就危險,還故意暴露給辛妧婥,你到底打著什么目的?!”
師仲柯很是淡定,這也是她想了很久,才決定冒險的事,“我要在孩子出世前的七個月,擺脫顏黎漾的監(jiān)視,找一個安全的庇護之所?!?p> “那顏阜昭就可靠?萬一他比顏黎漾還狠毒怎么辦?!”楚霄很不理解師仲柯這樣的冒險,滿腔怒火。
“萬一顏阜昭對我不利,躲在顏黎漾身后,也沒人會對我怎樣?!?p> 楚霄越來越憤怒,“那你利用顏黎漾做盾牌,為何還要投靠顏阜昭,我們可以離開木元國??!”
師仲柯?lián)u頭,“顏黎漾護我,卻不能護我的孩子,他隨時都有可能害死這個孩子,所以當我們入了木元國那刻起,我就逃不出去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尋一個顏黎漾監(jiān)視權力之外的人作為庇護,我眼盲很不方便,不能任人宰割,待我生下孩子,我也能放心解毒離開木元國?!?p> “即便如此,你覺得顏阜昭會輕易放你走?”楚霄話語犀利問道。
“所以我需要辛妧婥,有辛妧婥在,顏阜昭就能放人?!北M管師仲柯不想再利用任何人,但為了她的處境還有未出世的孩子,有時她必須不得已而為之。
楚霄并沒有被師仲柯說服,他卻冷靜下來,“萬一顏阜昭將你卷入木元國內政怎么辦?”
“那就迎來又一場腥風血雨?!睅熤倏抡f的云淡風輕,卻在楚霄心上刮起了暴風,讓他越來越失落。
“楚霄,木元國我已經(jīng)出不去了,昨日追殺我的人,明顯發(fā)現(xiàn)了我的行蹤,幕后之人我還不知道,你也會陷入危險,其實,你可以離開,不必陪我冒險?!?p> 楚霄心里當然想離開,從進了木元國的每一天,他無時不刻都在想離開,但他的腳就被什么東西勾住,讓他必須留在這,楚淮的請求他恐怕很難做到了,但現(xiàn)在他明知木元國對師仲柯來說也不安全,他若是走,就有深深的負罪感,萬一她出了什么意外,他一輩子也忘不掉。
楚霄咬牙拍桌子怒道:“你是不信任我的醫(yī)術,治不好你的眼睛是不是?!我現(xiàn)在不是誰的皇子,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夫,你要是死在這兒,就讓我一生醫(yī)者的名聲加了個污點,這種事你最好不要再提!”
師仲柯雖看不見,但她能聽到楚霄急促帶著憤怒的呼吸聲,她同樣帶有愧疚感,如果楚霄因為她在木元國出了事,她一輩子怎么也不會安心的。
“謝謝?!?p> 師仲柯的話虛渺無力,傳到楚霄耳中卻平息了他的怒火,他知道師仲柯現(xiàn)在無依無靠,這是對他唯一可以說的話。
“回去吧,陳覓邇可能追過來?!背鲚p道,他知道木已成舟,那就順其自然吧。
……三皇子府邸……
辛妧婥來不及敲門,一路馬不停蹄的沖向顏阜昭的書房,顏阜昭看到這么慌亂的辛妧婥,頓時擔憂起身,
“妧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辛妧婥氣喘吁吁,把信封放在他手上,“你看看……是,是不是找錯人了?!?p> 顏阜昭狐疑的看了一眼信封,還是緩緩打開,里面就只有幾句話,但足夠沖擊著他,辛妧婥大口喝著水,看到顏阜昭的臉上出現(xiàn)了少有的震驚,詢問道:
“她到底是不是洛思闕?”
顏阜昭將信握緊,冷道:“是她!”
辛妧婥心里也算是解開了疑惑,坐下休息著說道:“我今日見到她,覺得她和你說的一點都不像,還覺得肯定是找錯了人,她寫了什么?”
他眉頭正深,將信紙按在桌上,字字珠璣念道:
“太傅乃五年前王倚造反同黨,王倚被誅九族,太傅自保出賣王倚,證據(jù)仍留于世?!?p> 木元國五年前,有一場軍變,由王倚將軍兵變造反,后來被平息,王倚全家被株連九族,從此再無人提起。
辛妧婥驚訝的拿過信紙仔細看了一遍,“她……說的是真的嗎?”
“如果她真的是洛思闕,那就是真的!”顏阜昭心里已經(jīng)斷定那就是洛思闕。
辛妧婥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但又欣喜道:“父皇不允你前往左郡就是太傅從中作梗,父皇懷疑你對左郡另有所圖,貪圖餉銀,所以一月以來一直不肯見你,如果她說的是真的,何不向她問證據(jù)何在,就算不能壓垮太傅,但絕對能讓太傅以后處處受制于你!”
顏阜昭自然知道這個好處,但洛思闕明顯在釣魚,在引他上鉤,而洛思闕絕對不會這么簡單告訴他這件事,他轉頭問道:
“她還說了什么?”
辛妧婥趕緊說道:“她說她要兩樣東西,一是可信任的摯友,二是家世清白,家中無官無職喪夫無兒女的奶娘!”
摯友無非在暗示要一個盟友,而顏阜昭驚訝的是:“奶娘?”
辛妧婥點頭:“對,她身孕三月有余,據(jù)她所說孩子父親過世了,所以我還以為我找錯了人?!?p> “過世了……”顏阜昭想了想,她來木元國肯定不到三月,那孩子父親定是在南鳳國,而過世的人,“難道是獨孤峒?這太不可能了!”
辛妧婥糾結了一番道:“看樣子她只是想找個安全的地方生下孩子而已,應該沒有什么惡意,至于孩子的父親,我們大可不必追究到底,要和她再見一面嗎?”
顏阜昭坐下,看著信紙,心中已經(jīng)蠢蠢欲動,他知道洛思闕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但這個魚鉤,到底有沒有危險,他不能輕易信任,思慮再三道:
“妧婥怎么看?”
“我想認那個孩子!”
辛妧婥此話一出,顏阜昭詫異:“為何認那個孩子?”
辛妧婥看的明白,“她可能朝不保夕,時刻被人盯著,孩子正成了她的軟肋,若她真的對你好,我為何不可認了那個孩子,做個義子也罷,能護住孩子也是還了她的恩情?!?p> 顏阜昭踟躕,“我們只是互相利用,何來恩情?”
辛妧婥反駁道:“若她不是走投無路,怎么會找上你,況且她一個女子,尤其還有身孕,一路顛簸定是不易,我真的可憐她?!?p> 顏阜昭遲遲不開口,辛妧婥向他靠近了些道:“我知道我嫁給你幾年了,一直沒能給你生下一兒半女,父皇也早就有給你納妾的心思,我也知道你對我好,一直不肯,可我也不想拖累你,好不容易有個能幫助你的人出現(xiàn),我是真的想讓她心甘情愿的幫你,我可以讓她住最好的宅子,穿最奢華的衣裳,就算認她的孩子我都愿意,只要她誠心幫你,我就想幫你一次。”
顏阜昭心底最脆弱最柔軟的地方一旦觸動了,他便恨不得將辛妧婥時刻藏在手心里,讓她無憂無慮快樂的和他在一起,他容不得任何人讓辛妧婥傷心,而現(xiàn)在讓她傷心的人卻是自己,他便更心痛。
他把辛妧婥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溫柔如水:“妧婥,對不起,我答應了你要讓你安樂一輩子的?!?p> 辛妧婥宛如一只柔弱的鳥兒依偎在他的懷中,“能嫁給你,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我去找洛思闕,你們見一面吧。”
雖然顏阜昭覺得這個機會來的太突然,但是他覺得還是要賭一次,“辛苦你了,妧婥?!?p> “還有一件事,”辛妧婥抬頭,“她失明了!”
“失明?”顏阜昭發(fā)現(xiàn)他的情報遺漏了這么多東西。
辛妧婥善良的本性再次泛濫,但這是她死也不改的地方,她低聲道:“她在南鳳國定是受了好多苦,我不想讓她死,更不想讓她的孩子有事?!?p> 夜晚如約而至,楚霄來給師仲柯送安胎藥,說道:“有點奇怪?!?p> “什么奇怪?”師仲柯摸索著坐下。
“陳覓邇兩天沒回來,這里反而又多了幾個生面孔?!背鎏匾饬粢饬嗣恳粋€人,無外乎都在盯著師仲柯。
師仲柯低聲道:“挑個人問問吧?!?p> 師仲柯拿出隨身攜帶防身的匕首放在桌上,示意楚霄,楚霄接過匕首,他明白師仲柯的意思,“我們昨日出門會不會連累了她?”
“如果真的有連累,她定是出事了,先去打探消息再說吧?!彼龑蔡ニ幘従徍认?。
她心中卻仿佛早有預感,陳覓邇的失蹤,似乎不太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