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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女傾國

第六章 他是仇人

諜女傾國 葉緗 4720 2018-02-05 08:15:41

  “什么?凌文淵?”想不到,長大了還是這副德行,啰里啰嗦,惹人生厭。

  軒哥哥睜開眼,疑惑的望著我,“怎么,你認識他?”

  “嗯。爹生前與成王伯伯很是要好,我也因此見過……廣平王。”實際上,我不僅認識,還和他挺熟的,幼時常受他捉弄,但這等丟臉的往事就沒必要說出來了。

  ……

  自長大后,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他,并且,我看他練劍時被軒哥哥撞見了。

  后來他們相互較量,軒哥哥并不知道我還在。所以,我畫的那舞劍之人,配上盛開的紅梅,鐵定成了凌文淵。

  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要不,告訴軒哥哥實情?

  不行不行,我真是癡了傻了,說出去以后怎么見軒哥哥?除此之外,還要解釋那天為何不聽他話趕緊回屋,是不是偷聽他們之間的談話……罷罷罷,我寧愿讓他就這么誤會。

  “珝如知道這不該的。軒哥哥放心,我再也不想他了,我會忘記他的,我發(fā)誓。”我舉起右手,做發(fā)誓狀。

  軒哥哥站起來,走到我面前,盯著我,眼中跳動著火焰。我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強裝鎮(zhèn)定,“珝如說到做到?!?p>  軒哥哥轉身背對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的確是不該!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葉家冤案的幕后黑手是誰嗎?我這就把當年的經(jīng)過一件件告訴你。”

  “幕后……黑手?”他終于肯告訴我了嗎?這些年,軒哥哥總以“自身難保,談何報仇”為由,閉口不言,我一直心心念念地要伸冤復仇,卻始終不知仇人是誰。

  但我相信軒哥哥定會相告,在這個世上,他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如今,雖我能力有限,但至少不再莽撞,大概,這就是軒哥哥告訴我真相的緣由吧。

  “對。”他重新面對著我。

  “是誰?”如今的場景我想過無數(shù)次,心里也曾猜測,但這一刻真正來臨之際,內(nèi)心還是慌張不已。

  是太子凌祺?還是東陽王凌昊?亦或是他們的母親沈皇后?

  “成王。也就是……廣平王的父親?!避幐绺缫馕渡铋L的掃我一眼。

  迎上他的目光,我立即反駁道:“不可能,不會是成王伯伯的。若不是成王,我爹怎會有機會得到朝廷重用?”

  “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任何人都會變的。你沒聽說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句話嗎?有用的時候捧著,沒用了就扔掉,再正常不過,歷朝歷代這樣的例子少嗎?”軒哥哥看著我,眸中滿是同情。

  我真的沒有辦法相信,那人竟是爹爹最信任、最敬佩的成王伯伯!一瞬間,我仿佛感覺天塌了。明明,最后幫助我們?nèi)姨幼叩?,就是成王啊。怎么會是他呢?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握緊拳頭,強忍住心中的悲痛,我追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嘉元十八年夏,雨水連下數(shù)日,渭水暴漲,桐城河堤被沖垮,下游的咸陽城、潼關、定陶城等六座城池最受牽連,死傷近五千人,還有上萬的百姓流離失所。這些人大量涌入京城,不時鬧事,弄得京城人心惶惶。原本父皇只是頭疼流民之事,后來有人傳言,桐城河堤的修建弄虛作假,偷工減料,才致渭河決堤。這事傳到宮中,父皇大怒,命刑部、御史臺、大理司徹查此事?!?p>  “在嘉元十六年,父皇曾命戶部撥出二十萬兩白銀,修建渭河河堤。但是經(jīng)查,真正投放于河堤的銀子,只五萬兩,剩余十五萬皆不知去向。你的父親對此事自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其他兄長不適合出面,父皇遂令我去抓捕你的父親,不料,我得到消息卻晚了,一群黑衣人早我們一步殺害了你的家人。父皇知曉后,也覺出其中蹊蹺,讓我暗地調(diào)查。十日后,我在成王一處隱蔽的別莊發(fā)現(xiàn)那失蹤的十萬兩銀子,其余五萬兩已被用來招兵買馬,想必那日追殺你們的,便是成王秘密訓練的精兵。若不是渭河決堤,這件事也許永遠不會為世人所知?!?p>  “還有,方銳帶你們逃走的路線,盡頭是萬丈懸崖,他一心護主,果斷跳下去了。好在我活捉了幾個黑衣人,煞費一番功夫才讓他們開口,道出成王的陰謀?;市蛛m受父皇疼愛,但畢竟沒有入主東宮,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即位,所以他暗地里組建軍隊,以備不時之需??墒沁@些,卻要從百姓身上搜脂刮膏,還利用葉大人。原本我也敬仰皇兄的為人,不想他全是裝模作樣。委實令人失望?!?p>  “但最令我失望的,卻是父皇。證據(jù)確鑿,他還是包庇皇兄,把這一切推到你死去的父親身上,給他安了個‘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罪名;對成王,則是‘監(jiān)管不力,爛結朋黨’之名,為平息民憤,削了他的職,撤了他的封號,關押在天水寺。若沒有北涼蠢蠢欲動、父皇欲安定民心,真不知父皇還要多糊涂?!?p>  “此事一經(jīng)傳出,天下嘩然,紛紛將罪責推向葉大人,滿朝文武上奏,要求將葉府滿門抄斬,以泄民憤……”

  “所以,他們……都死了?”我的心在滴血,那是上百口性命??!皇上竟然不惜殺害這么多無辜的人。腦海中浮現(xiàn)出奶娘、小末,還有和善的章伯……

  那些熟悉的人的面孔,沒想到他們竟已全部殞命!

  軒哥哥微微點了點頭,“此外,父皇還下令,此事任何人不得再提,違者論斬?;市忠旆矗富示勾蠖鹊脑徦菙?shù)千百姓的性命、一眾無辜官員的清白,又算什么?”

  “你真的確定嗎?你真的確定是成王,是他害了我父親?這一切真的是他造成的?”

  “當年是我負責追繳,所以這其中的一切我都知曉。只是父皇得知消息后,便不再讓我追查,還用我王府上下的老小做威脅。同樣是皇子,我卻遭到這樣無情的對待?!败幐绺缋湫σ宦暎彼晕揖认履悖菜闶菍λ囊环N無言的對抗,這樣的君王,這樣的父親,換做是你,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你可有證據(jù)?”我不是不相信軒哥哥,只是,我不敢接受這個現(xiàn)實。

  “我搜查到渭水河堤修建的真賬本,在呈給父皇前抄錄了一份。不料后來被人盜走,是我大意了。這些年,我也在暗地探查,進展微乎其微,與這件事有關的人,幾乎都被處死或暗殺。所以,你要證據(jù)的話,我恐怕無法給你?!避幐绺缈聪蛭?,停了一下,“我知道,憑我一番言論,無法讓你取信于我。只是,我沒有騙你的必要?!?p>  是啊,軒哥哥有什么理由騙我呢?他救了我,就是接過了一個燙手山芋,被人發(fā)現(xiàn)的話,自己的性命都會受到威脅?!拔也⒎遣恍拍?,只是,我真的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唉,在這件事上忍氣吞聲,的確是我畏縮……”

  “軒哥哥,你沒有錯。怎么能因惡人的為非作歹再死更多的無辜人呢?”我的魂魄仿佛被抽走了一半,渾身軟弱無力。

  此仇不報,此冤不雪,我便妄為葉家人。

  也只有軒哥哥做了天下之主,父親的案子方能再次調(diào)查清楚,才能雪清蒙受的冤屈,葉府的亡魂才能得到安息。

  手掌隱隱作痛,才發(fā)覺,指甲已深深嵌入手心。

  “你還好吧?!避幐绺绲氖衷谖已矍盎瘟嘶危耙请y過就哭出來吧,這沒外人。我知道這個事對你的打擊,可……他畢竟是你仇人之子,你們,是不能在一起的?!痹捔T,他關切的看著我,眼中滿是不忍。

  我是難過,但再也不會流淚了,還能有什么比目睹至親死在自己眼前更殘忍?我的心如同毫無生機的沙漠,即使再痛,也擠不出一滴水了。

  軒哥哥愣愣的注視著我,眼中情緒復雜,我淡淡道:“我回房了?!?p>  “珝……”我不知道軒哥哥還要說些什么,許是安慰,許是叮囑,無所謂了,今天我知道的已夠多。沒有任何遲疑的,步出書房。

  ……

  回到房里,坐著、躺著都不是,我心中甚是憋悶,一腔怒火無處發(fā)泄,只得到紫竹園練劍。

  一想到事情的主謀是成王,是爹最敬仰、最信任的人,怒火便抑制不住。

  我奮力砍向身旁的紫竹,誰料這紫竹只是猛地晃了下,沒有倒下;而我的劍卻卡在了里頭。就連一棵竹子都與我過不去!

  “紫竹質地本就堅固,你又偏偏去砍它最硬的竹節(jié)處,怎么能砍得倒?人也是如此,找到短處方能克敵,硬碰硬只會吃虧?!?p>  懊喪間,軒哥哥熟悉的嗓音響起,言語一如既往的淡泊。

  “你怎么來了?!蔽一仡^道。

  軒哥哥走上前,右手毫不避諱的覆蓋住我的手,一用力,將陷在竹節(jié)中的劍拔出。

  “再試一次,不要砍竹節(jié),果斷一些。”

  軒哥哥的嗓音仿佛有神力,我的神智清醒了不少,生氣有何用?要做到寵辱不驚,方能戰(zhàn)無不勝。

  就像軒哥哥所說,我就算知道仇人是誰又有何用,難不成冒死去天水寺殺成王,然后讓葉家永無翻身之日?

  掃一眼方才的紫竹,我瞄準齊腰的那段,運好氣,揮劍砍下。隨著“咔嚓”一聲脆響,修長的紫竹應聲倒下。

  我做到了!

  不過可惜的是,我的劍也已折損,原本鋒利的劍刃,此刻犬牙交錯,想來無法再用了。

  這把劍好歹也跟了我三年,此刻竟因我的一時置氣而要徹底失去它。有得必有失,看來并非虛言。

  “不必惋惜了,正好借機給你換一把像樣子的劍?!避幐绺鐝奈沂种心眠^那把劍,收回劍鞘。

  “那我留作紀念吧?!蔽覒┱埖溃抗舛⒅幐绺缡种械膭?。

  “好。我會讓丁賀給你重新打造一把劍,這些日子里,你就跟著南宮先生學習御箭之術?!避幐绺缬职褎坏轿沂种校J真的說。

  “南宮先生?”那么冷冰冰、陰森森的人,要他教我,我心里有些悵然,還不如冰玄師父呢。

  “你莫要小看他。南宮先生原先是宮中禁軍的箭術教頭,后來晉升為父皇身邊的侍衛(wèi)。他不僅武功超群,箭術也絲毫不遜。我的箭術便是由他所傳,所以,你跟著他會更好一些?!避幐绺缫詾槲視岩赡蠈m先生的箭術?

  “那好吧?!笨偛荒芄钾摿塑幐绺绲囊环嘈?,南宮先生又不吃人,沒什么好擔心的。

  “今日你先歇歇,明日在騎射場侯著南宮先生。”軒哥哥頓了一下,又道:“你也有些日子未去孫姨那兒了,心情好些就去趟吧。”

  “珝如知道了?!?p>  ……

  晚間,我到永福齋做了一坐,孫姨對壽宴的興致依舊未曾減少,拉著我的手問這問那。

  “你說說,那些個彩蝶是如何安分的待在那姑娘袖中的?在里頭也不怕悶壞了?!睂O姨笑靨如花,沉浸在那日的歡愉中。

  “水香姑娘舞技了得,一般人自然做不到。”我雖無意敷衍孫姨,但是此刻有些提不起精神,便只簡單的回了句。

  “叫水香啊,真是個不錯的孩子??上С錾碓跓熈兀蝗弧睂O姨似有意似無意的瞟了我一眼,未繼續(xù)說下去。

  “不然與軒哥哥倒是極配?!蔽覐娦χ舆^話頭,“天色不早了,孫姨早些休息。珝如明日也有要事,就不陪您了?!?p>  “這……”孫姨眉頭微微一挑,待她神情稍稍緩和,又道:“好,去吧?!?p>  ……

  穿越環(huán)環(huán)繞繞的回廊,沿著小路左拐右轉,到了岐王府極偏僻的一角。抬眼望去,已是開闊地界。

  入口處立著一門棧,上掛“騎射場”三個字。周遭是一圈箭靶,大多數(shù)已經(jīng)破敗了。

  騎射場中并無他人,看起來像個擺設。不過也對,府里人個個身懷絕技,沒有必要再浪費功夫。

  正欲往前走,忽覺得背后一陣發(fā)涼,像被什么盯著,我本能的回頭探查,不料正對上南宮先生寒氣四射的雙目。

  南宮先生發(fā)色清淺,左鬢一縷銀白發(fā)絲,從不束發(fā),只用麻繩在腦后草草扎起幾縷,不礙事而已。

  他臉上還有多道傷疤,通身玄黑,驀一看,以為是鬼差也為可定。往日,他都會戴著面具,那面具如猛獸般猙獰,而他的真面目也實在嚇人。

  從失神中走出,我趕緊抱拳致禮:“南宮師父。”

  “你叫我什么?”語氣如冰。

  “南宮……師父。”傳我以技,喚之以師,我的功夫承多人相教,也不好認所有人為師,只得加個稱呼。

  “‘師父’就不必了,叫我堂主?!边@南宮先生是斷龍?zhí)玫默F(xiàn)任堂主,外人一般稱呼“南宮先生”。

  “堂主?”我心里還有些糊涂,嘴上卻立即應道:“是……”

  “莫陽,拿弓箭來。”說完徑直從我面前走過,我才發(fā)現(xiàn)南宮先生還帶了名侍從。

  這人看起來并不大,一張極清秀的臉龐,透露的是正值青春的陽剛之氣,與南宮先生的陰冷截然相反。

  “是,堂主?!被卮鸪练€(wěn)莊嚴。

  走過我旁邊時,他卻聳了聳肩,又頗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被他這不羈的樣子逗笑了,方才還一臉肅穆呢。

  想不到,南宮先生竟然會有這樣頑皮的手下。

  我也跟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感慨,我竟這樣差勁?

  南宮先生左手拿過莫陽手中的弓,右手拈來箭,看似隨意的搭在弦上,輕輕松松往后一拉,繃直的弦便彎了一個大弧。放手,那支羽箭飛沖了出去。

  遠在前方的箭靶猛烈的晃動了一下,倒了。

  在震撼于南宮先生非凡的御箭之術同時,不由心生僥幸之意——好在我不是他的敵人,否則怕是要粉身碎骨了。

  “你來?!彼压咏o莫陽,莫陽再遞給我。

  我學著南宮先生的樣子,端起弓,架上箭。

  “你很厲害嘛!”南宮先生忽的冷然嘲諷,“弓箭都不會拿,還離這么遠去射,本堂主還真是開了眼界了?!?p>  這樣毫不留情的責難,我還是第一次遇見,但我還是盡力壓制心里的怒火,畢竟他是軒哥哥的人。

  我離箭靶的確遠,但是姿勢也的確沒有錯,我方才看的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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