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熒惑守心
史記有載: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
然而,即便是誅殺了所有的知情者,毀了石頭,秦始皇依舊沒能躲過英年早逝的預(yù)言,于幾年后突發(fā)重病,不治而亡。
而今天生異象,天幕之上熒惑與心宿相守,漆黑的夜里泛出妖異的紅光,驚得百姓紛紛出門觀望。
皇宮里更是一團糟,只有懷抱美人在偏殿尋歡作樂的皇帝是最后一個知道的,聽完欽天監(jiān)的急奏,差點把美人的腰都給捏折了。
“熒惑,近于妖星,司天下人臣之過,主旱災(zāi)、饑疾、兵亂、死喪、妖孽。熒惑守心,實為不祥之兆,君主駕崩,高位易主啊,皇上!”
“放肆!欽天監(jiān),你倒是敢說得很啊。”
只看面相,這皇帝看著倒也不像昏庸無度的主,天庭飽滿,只是眉眼細長,嘴唇也是輕薄得很,怎么看怎么女相了。
怕是像娘多些,好看是好看,就是缺了點男子氣概。
“皇上,臣......臣不敢妄言,臣查閱古籍,書中所記熒惑守心自古以來皆是大兇的天象。還請皇上明示該如何處置此事,以安定民心。”
欽天監(jiān)一聽皇上的怪罪,瞬間就跪下了,頭磕在地上一點不敢抬。
皇帝瞅了瞅座下欽天監(jiān)低伏的身子,推開身邊揉肩捏腿的美人們,正色道:“傳孤旨意,宣文武百官入宮。”
圣旨一下,便如箭矢一般直射百官府邸。
皇城中早已是火光通明,卻依舊遮蓋不住那夜空下彌漫的紅光,似乎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每一處高墻。
所有人都為這紅夜驚擾,唯獨楚相府上,卻是異常的安靜。圣旨才上門,一聲“楚丞相接旨?!?p> 話音還沒落,楚臨天就已經(jīng)是穿著朝服迎出來,后頭跟著一家老小,齊齊跪下。
“奉皇上口諭,急召百官覲見?!?p> “臣楚臨天接旨。”楚相跪拜之后,起身從袖子中掏出兩錠銀子塞進傳旨太監(jiān)手里,“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有勞公公跑這一趟了?!?p> 太監(jiān)也不推辭,收下了,滿臉堆笑,“哪里的話,奴才這也是為皇上辦事,那就請相爺就隨我入宮吧,轎子已經(jīng)在府外候著了?!?p> 再看將軍府這邊,秦月才同父親說完天象異動,商量著該如何,圣旨就到了。
這半夜急召,必是為了熒惑守心之事,皇帝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誰又能知道。
“公公稍待,本將軍回房換身朝服就同你前去?!?p> 秦毅接下口諭,進了后堂,秦月也跟著去了。“爹,熒惑守心預(yù)示著什么,世人都心知肚明,皇上此舉怕是要殺雞儆猴了?!?p> “月兒不怕,你爹為皇帝南征北戰(zhàn),立下無數(shù)汗馬功勞?;实垭m非明君,但也不至于如此昏庸,不會為難你爹我的?!?p> 他換好朝服,伸手摸了摸一臉擔(dān)心的秦月的頭,“好了,你早點歇息,睡醒了爹就回來了。有什么想吃的點心,明早爹給你帶回來?!?p> “爹,您忘了,明早女兒要去訓(xùn)練場參加演武?!?p> “老嘍,忘性大,那你去歇著吧。爹得快些進宮去了?!鼻匾闶帐巴戤?,喊上傳旨的太監(jiān),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一路往宮門趕。
陸府這邊,陸清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在屋內(nèi)走過來,走過去,如油鍋上的螞蟻。
疫癥之禍才剛解決,正是欣喜的時候,天老爺竟然又扔來了一個更大的災(zāi)禍,眼下真是心身俱疲,應(yīng)付不來了。
陸清這邊接下圣旨也顧不得知會陸長安,趕緊就跟著去了。
陸少陵在房頂是看得一清二楚,四面八方都有火光往宮門聚集。
皇宮大殿之上,百官已經(jīng)陸續(xù)抵達,個個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氣不敢出。
那些官位低微,平日里只懂阿諛奉承的,更是在心里盤算著,今日要怎樣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上朝?!被噬献灾楹熀笞叱?,穩(wěn)穩(wěn)地坐于龍椅上,神色看不出異樣,可越是如此,越叫人心里發(fā)慌。
“諸位愛卿,今日這千百年不遇的天象,可看著了?”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百官只垂首看著自己的腳尖。
“怎么?都不回話,沒看著?那真的可惜了,霞光滿天啊,多艷麗。欽天監(jiān),你來說與他們聽聽。”皇帝一臉的閑適,似乎這熒惑守心并非什么禍事。
“臣遵旨。熒惑,主戰(zhàn)亂,災(zāi)禍,饑疾……熒惑守心,乃大兇……高位易主?!?p> 又重復(fù)了一遍古書所記,欽天監(jiān)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緊接著又屏住了。
“愛卿們可聽到了,大兇的天象啊?!?p> “皇上,臣以為天象之說真假參半,斷不可因此憂心傷神?!背嘧叱隽?,畢恭畢敬地回答。
“是啊,相爺說得極是?!?p> 皇帝嗤笑一聲,猛然從龍椅上站起身,“呵,你們一個個平日不是主意多的很,現(xiàn)在就只會復(fù)議楚相之言了?熒惑守心,你們怕是看得清楚得很吧!”
“臣等知罪,請皇上責(zé)罰?!庇质枪蛳乱黄?,膽子小的身體早已抖若篩糠。
桌案上的奏折全被重重地拂下了地,“罰?你們有幾個腦袋,幾條命?”
“皇上,臣以為眼下斷絕謠言,安定民心才是首要。”楚臨天倒是不卑不亢,話說得皆在理。
聽得這話,皇帝心里似乎舒服了些,大手一揮,“罷了,都起來吧。”
微微側(cè)身看向不曾開口一句的秦毅,“秦將軍,此事你有何看法?”
“臣一介武夫,旁的也不懂,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還是知曉的。民心不定,怎能固國。”
秦毅抬起頭,直直地看向皇帝的眼睛,絲毫不懼,聲音也是穩(wěn)穩(wěn)當當。
“好,秦將軍南征北戰(zhàn),治軍有方,何況軍心、民心又有何不同?此事給將軍來辦,莫教孤失望?!?p> 秦毅眉頭緊皺,又不得不接下這燙手山芋,“臣領(lǐng)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