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是碧云天金丹后期長老,同時也是天機(jī)閣楚國師的弟子。奉師命將許義丹接應(yīng)至神都,又隨碧云天調(diào)遣分宗勢力至龍城。
百年內(nèi)已至金丹后期,即使在碧云天,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然而女人的年齡是迷,靈修者的年齡也向來成迷。
因此看起來雙十年華的紫鳶長老,其實(shí)可供許義丹稱上一聲“奶奶”,只是叫“姐姐”又太過別扭,大約只有像許旭州以及他那幫狐朋狗友能干出這等事來。像許義丹這樣的老實(shí)孩子,就只敢恭恭敬敬叫聲“長老”。
“你之前不是很高興,怎么見到她之后又這個樣子?你當(dāng)真在生你姐姐的氣?我可不信?!笔竦匚挥谂璧兀嬷莞火?,城中管制,不允許御空。旁的地方倒是沒有神都的規(guī)矩那般多,一出了益州,紫鳶就把符車駕上了天。
稍稍顛簸了一下,許義丹咳嗽兩聲,緩聲道:“我怎么會生姐姐的氣,就算生氣,也只能氣我沒保護(hù)好姐姐?!?p> “你就不怕這是最后一次見她了,怎么也不好好跟她說說話?”王徽南吃過藥之后已經(jīng)睡下了,因此說話的只有紫鳶和他兩個人。
“姐姐手上全是繭……兩手都是?!痹S義丹好像沒聽見她的問題一樣,把自己的掌心翻過來。從來沒做過粗活的小公子,掌心摸上去光滑柔嫩。
“她在學(xué)刀,”許義丹喃喃自語道,“姐姐以前連學(xué)劍都不肯,怎么想著要學(xué)刀。”
“這有什么不肯的,或者威逼或者利誘,挨幾板子再說些軟話。不就都肯了嗎?!弊哮S不以為意。
“姐姐不肯的事,就是不肯。有時候她說不肯,其實(shí)心里是肯的。但她說肯的事情,一定就是肯?!痹S義丹認(rèn)真道,“既然姐姐要學(xué)刀,那就肯定有她的理由。我身體本來孱弱,又遭一變,能不給她添亂就不錯了,與她走得過近,只會成為她的絆腳石。甚至,變成別人威脅她的砝碼?!?p> “所以你今天去見她,卻只敢冷言冷語,反而不敢表露真意?”紫鳶大笑兩聲,覺得這話實(shí)在有趣,“那這些事情你怎么就敢和我說,就不怕我給你添亂?”
“碧云天也好,天機(jī)樓也罷,你是瑯琊王氏?!痹S義丹拋下最后一句,“至少你不會害我?!?p> 紫鳶一愣,輕笑道:“靈修者乃出世人,何顧及俗世家族。靈修一途漫漫,不知見了多少家族興亡,朝代更替?!?p> “可碧云天是皇家的,天機(jī)樓是江家的,流丹閣是我許家的?!痹S義丹摩挲著手中的小黑鈴,聲音清稚卻無比堅定道,“成為碧云天的第十三道護(hù)法宗門實(shí)屬權(quán)宜之計,日后總會有辦法的?!?p> “我聽你說話,倒是想起一個人。”紫鳶道。
“誰?”
“你父親?!?p> 許義丹緘默,攥緊了衣角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有些泛白。
他知道,紫鳶說的,自然不是護(hù)國侯。
蜀王府的午膳自然沒得挑,再說是那風(fēng)流蜀王親自看著排的舞。又是絲竹管弦之雅樂,又是輕盈靈動之美人。男女雖未分席,那幾位神都貴女倒是頗為守禮地隔了一道屏風(fēng),還攛掇著許仙仙也到屏風(fēng)后面去。
許仙仙覺得,一刻鐘就能解決的飯,被各種敬酒、罰酒、千篇一律的賀詞和試探之詞活活延長了到了一個時辰,甚至?xí)?。許仙仙本來就有些悶悶不樂,打算一用過午膳就溜了。
這下只好先前后左右謝過各位叔叔伯伯姑姑姨姨,再借口稱身體不適要回房休息。
于是又是將近半刻鐘半真半假的體貼關(guān)懷,許仙仙才得以溜出宴席。
她頓時覺得,呼吸著屋外的空氣是多么暢快之事。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二娘和義丹剛才停留的那個小院子。
宴飲之事,向來需要尋個由頭。但這由頭,其實(shí)反而無關(guān)緊要。
就如這不大不小的生辰宴,各懷心思的美人,有那個能真心向她道一句“生辰快樂”?
況且今日也不是她的生辰,她想起往年來無論是誰的生辰,都是吃一碗二娘做的壽面就能全家都其樂融融的。這蜀王府的排場熱鬧,在她看來卻是冷清的。
“方才我看小郡主像是身體不適,現(xiàn)在看起來倒是好些了。我也覺得里面怪沒意思的,本以為是真心實(shí)意來為小清瓏慶個生,結(jié)果里面的人都拿著選妃的事打啞謎?!痹S仙仙抬頭,那人站的地方逆著光,只能看到腰間閃閃的圍腰扣?!拔以颇贤醺疀]有蜀王府闊綽,送的禮寒磣了些,不知道小郡主會不會嫌棄?!?p> “郡主說笑了,千里而來,送的自然是那一份心意?!痹S仙仙想起那一捧含著少女情愫的紅蓮游魚香囊中,竟難得有一個無比樸實(shí)的壽字紋香囊,當(dāng)時就多看了一眼,沒想到竟是駐守西南邊境的樂敏郡主。
“我就不該來這里,可我不是來看他,而是來看你的。”女子走到她面前蹲下來,許仙仙這才看清楚這位手段狠厲、可止小兒夜啼的“西南猛虎”的模樣。
女子的五官很分明,又因為常年征戰(zhàn)在外,皮膚是帶著蜜色光澤的小麥色。飛眉入髯,目若點(diǎn)漆,顧盼神飛。
樂敏郡主的聲音沙啞低沉,聽著卻不讓人難受:“我代別人來看你,也是自己想來?!?p> 許仙仙略一思索:“醉花姐姐?”
“不是別人?!?p> “什么?”
“我說醉花姐姐,不是別人?!?p> 女子緊繃的臉突然柔和了許多,嘴角勾勒出的明媚笑意,給人的感覺就像雪后初晴:“我也不是別人,你不必防備我。”
頗得狐貍王真?zhèn)鞯男『偢降皆旅艨ぶ鞫呎f了些什么,兩人都輕輕笑了起來。
“軍務(wù)在身,我這就走了。下次來看清瓏,清瓏想要些什么?給你打一套小巧的袖箭如何?”幾句話的功夫,稱呼就已經(jīng)變了。
“樂敏姐姐送什么我都喜歡。”女孩笑得甜甜的,眼里露出一絲狡黠之色。
樂敏看上去心情不錯,也不再多言。闊步走出院子,大約是去向狐貍王辭行了。
秋日露重,久座難免手腳冰涼。許仙仙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思緒卻還是亂的,滿腦子都是許義丹那疏離的眼神和他說的話。
一字一句,都錐在心上。
就算知道許義丹是故意的,她也還是無法接受。他越是這樣懂事,越是故意要做給別人看,越是想把自己趕開,她的心就越像是要被揉碎了。
為什么呢,為什么總是護(hù)不住自己想護(hù)的人。為什么這么多人要護(hù)著她?
她心中越來越亂,袖子里她挑走的幾個香囊味道雜在一起,讓她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以至于有人走近了她都沒發(fā)覺。
“原來郡主在這里?!眰?cè)面盈盈走來一位著面紗的白衣女子,身材修長高挑,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眼角含笑,像是兩道彎彎的月牙。
許仙仙突然覺得呼吸一窒,沒由來地心跳都快了起來。
“倒是叫我一頓好找?!迸诱Z氣中似是嗔怪,微微上翹的眼角突然拉直,目光冰冷如玉鉤。
“我等你很久了,仙仙?”女子一聲輕笑,黑白不甚分明的一雙眼給人模糊迷離之感。
許仙仙只覺得肩上一重,整個人就直直栽向了前方。
緣君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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