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很神秘
喻維離開,喻秋雅便領(lǐng)著丫鬟自行去了住所。
沈燁親自領(lǐng)著桑榆一行人去了寄桑居。
到了寄桑居,沈燁先將牧遇之等人安頓在了東廂房,隨后領(lǐng)著桑榆和紅衣去了西廂房。行走之間,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瞬間表情有些尷尬。
桑榆見他幾番欲言又止,就說道:“掌柜有什么事,直說便可?!?p> 沈燁一愣,他是第一次見到小姐,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小姐是這樣的七巧玲瓏心,只不過是看著他的一些神色,居然就能這么敏銳地猜到。
“小姐,我等照著公子的吩咐,準(zhǔn)備好了小姐的房間。但……”他頓了頓,臉有些微紅,“谷主聽說了之后,來信責(zé)備公子辦事不夠妥當(dāng),說是小姐的房間一定不能簡單了,凡是都要照著谷中的習(xí)慣來,所以之后就又送了很多物件過來,說要讓小姐的房間……恩……像在家里一樣?!?p> 他琢磨了半天,想來還是這個形容比較妥當(dāng)。
想到谷主送來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只覺得一陣頭疼。
紅衣看著沈燁一臉便秘的表情,聞言噴笑,“哈哈,小姐,看來你即便出了谷,也還是逃不過谷主的……照顧啊?!?p> 魔爪,這話她可不敢說,只得把二字吞回了肚子里。
桑榆隔著肚皮都聽到她心里所想,只是無語地抽抽嘴角,眼神撇過西廂的閣樓,這下可好,她都不需要走上去,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臥室被裝扮成了什么樣子了,但師父和師兄的心思,她確實是明白的,只是沈燁第一次見,受到的沖擊一定比她大多了。
桑榆一言不發(fā)地往上走。
不知道是不是紅衣的錯覺,小姐的腳步似乎沉重了許多?
打開閣樓的房門,迎面吹來的風(fēng)帶著安神香的味道拂面而來。桑榆一臉面無表情地看著淡粉色的床、淡粉色的床簾、淡粉色的桌椅……
還真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置啊……
紅衣對這種場面是見慣了的,只是此時看著一身青衣的桑榆麻木地站在這么……可愛的房間里,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幻滅。
沈燁已經(jīng)不敢去看她,只得死死盯著自己的腳趾頭。谷主那樣威武的形象,沒想到品味還真是……獨(dú)特啊。
“小姐先休息一下,屬下去給小姐備飯。”沈燁飛快地把話說完,轉(zhuǎn)身離去。再不走,一會要在小姐面前笑出來,可不是好玩的。
桑榆沉默不語,環(huán)顧四周,神色似是嫌棄,又似是有暖意升起。
紅衣笑了一陣,又有些感觸地嘆了口氣。她是見過小姐以前的樣子的,谷主連小姐一個臨時房間的裝飾都這么上心,也是不想要小姐想起過去的事情吧。
尤其她們現(xiàn)在回到燚羽這個地方,她也很擔(dān)心小姐會睹物思人,回憶起一些不該回憶起來的人,影響了小姐的心情。
東廂。
裝飾古樸的房間里,瓷制的乳白色香爐里悠悠地透出一股淡香,似三月翠竹的味道。牧遇之負(fù)手立于窗前,隔著窗沿的雕花,看向不遠(yuǎn)處的一叢芭蕉葉,眼神卻早已飄遠(yuǎn),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上?!痹茝氐穆曇粼谏砗箜懫?。
牧遇之卻沒有回頭,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屬下無能,您讓屬下去查桑姑娘的來歷,但屬下用了各方的情報線,卻沒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牧遇之聞言不由收回眼神,風(fēng)音三人是常年侍奉在他身邊的,風(fēng)音修為最高,擅長隱匿與暗殺,是他的貼身侍衛(wèi)。雨消長于兵法,是不可多得的將領(lǐng)。云徹則精通權(quán)謀,專司情報,是謀臣也是軍師。
他倒是沒有打探桑榆私事的意思,不過對她實在好奇,所以想多知道一些她的事情而已,不過,她竟將云徹的情報網(wǎng)完全隔絕在外嗎?
牧遇之的眸中閃過一絲興味,你到底是什么人?桑榆。
“有人中途阻撓消息?”牧遇之淡淡問道,聽語氣,他倒沒有遷怒云徹的意思。
云徹悄悄松了一口氣,這是他上任以來第一次沒有辦好一件差事,就算主子不計較,他心中到底也不太舒服,只得繼續(xù)說道:“并沒有認(rèn)阻撓,而是有關(guān)桑姑娘的一切都查不到,沒有源頭,就像是……她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般?!?p> 他控制情報網(wǎng)多年,還從未碰到過這種情況。
“可要屬下繼續(xù)查?”這下,不只是主子,連他都好奇得要命,他可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牧遇之微微搖頭,“不必了?!?p> 什么都沒有查到確實讓人詫異,但也正是因為這份特別,才讓她的身份更清楚了一些不是嗎?
云徹不解抬頭,“主上……”
“五國之內(nèi),誰有這個本事消去一個人活著的全部記錄,還能逃過你的眼睛?要么勢力極大,要么隱居避世?!蹦劣鲋Φ靡馕渡铋L,“要么,二者皆有?!?p> 云徹微微一頓,瞬間會意,“主上是說……夕照谷?”
最不可能的,也是最有可能的。
夕照谷是五國中最奇妙也是最獨(dú)特的存在。嚴(yán)格來說,它并不能算在五國之內(nèi),因為它獨(dú)立于全部勢力之外,自成一派,也極少與外人來往。
夕照谷最富盛名的是藥劑與醫(yī)術(shù),但據(jù)說谷主脾性十分古怪,治與不治向來只看心情。
谷外的要道上有一塊極不起眼的巨石,上面似乎紋著某種空間系的陣法,來求醫(yī)的人將病癥和自己打算付出的報酬寫在拜帖之上投入陣法中,陣法自然會把消息傳遞過去。
但夕照谷還有一項更加奇特的規(guī)定——來自同一個求醫(yī)者的拜帖只能送去一次,再投第二次,陣法就會失效,所以每個求醫(yī)的人必須要保證報酬一次就吸引谷內(nèi)之人。
也正是這一怪招,每一個想要求醫(yī)的人都鉚足了勁使出渾身解數(shù)。
得到了帖子之后,如果夕照谷的人愿意救治,就會放人進(jìn)去,如過還是不愿意,來人是絕對沒有辦法闖進(jìn)夕照谷的。
因為,夕照谷對外連個門都沒有,沒人知道到底要怎么才能進(jìn)入谷中。
傳言谷內(nèi)除了藥劑師之外,還有極為厲害的陣師。
無數(shù)人想要探知夕照谷的消息,畢竟對于修煉之人來說,能跟夕照谷打好關(guān)系,就相當(dāng)于多了好幾條命,哪怕不是為了保命,憑借藥劑快速提高修為也是非常讓人向往的。
很多對夕照谷抱有想法的人費(fèi)盡心思,但無奈的是,從里頭出來的人也完全不知道進(jìn)谷的路——他們都是從一個陣法進(jìn)去,再從一個陣法出來。
因此,夕照谷也就變得更為神秘。
云徹這么想著,突然覺得一切線索都連了起來。
如果是夕照谷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桑姑娘不可探查的來歷,她神奇的醫(yī)術(shù),還有周身的尊貴氣度,對燚羽皇族也毫不客氣的態(tài)度。
要知道這么多年來,各方權(quán)貴給夕照谷送去的資源,絕對夠建立一個小國了,畢竟命都要沒了,要錢財寶物做什么?也沒有哪方勢力愿意得罪夕照谷,所以夕照谷不出世,但地位超然。
云徹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主上要探查桑姑娘,可是主上的身體有什么不妥?”畢竟現(xiàn)在主上性命也算是捏在桑榆的
手里了,如果她是什么來路不明的人,或者是心思詭譎之輩,想要暗害主上實在是太容易了。
畢竟對于她的身份,眼下也只是猜測,那位桑姑娘的真正身份還是無人知曉。
將主上的身體交由不知底細(xì)的人來治,實在是過于危險了。
牧遇之搖搖頭,他的身體如何,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就在幾天前,他自己也險些認(rèn)為自己的心脈難以救治了,只是時來運(yùn)轉(zhuǎn),卻意外遇到了她。
他擺擺手讓云徹退下。
屋子里又恢復(fù)了安靜,牧遇之的身影半掩入陰影,有些看不清。他對她沒有懷疑,畢竟,她沒有害他的理由,若要他死,放著不管便是,何必多此一舉?
他只是……對她有些好奇而已。他見過的女子不知凡幾,從未見過她這樣的,冷到極致,又神秘到極致,偏偏又引人好奇。
牧遇之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房間內(nèi)一時再無聲響。
海棠樹下,粉白相間的花瓣落了一地,也不小心落到花下那人的肩頭。
青絲如瀑,并未梳起,隨意地披散著。烏發(fā)襯得她膚若霜雪,但此刻她一手托腮,眉目舒展,看著面前的棋盤。手中一枚白色棋子輕輕扣著木質(zhì)棋盤,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牧遇之走進(jìn)桑榆園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此刻的她看上去似乎沒那么冰寒,托腮苦思的樣子竟還有些可愛。
他沒有出聲,只是輕手輕腳地靠近。
但早在牧遇之接近園子的時候,桑榆就已經(jīng)感知到了。不論是前世養(yǎng)成的習(xí)慣,還是今生的遭遇,都讓她對靠近身邊的人極為警覺。
安逸,只屬于弱者,或者屬于那些可以在保護(hù)下生活在安全環(huán)境中的人,但絕對不包括她。
她抬眸看了牧遇之一眼,又復(fù)低頭看向棋盤,對她來說,比起要應(yīng)付一個人,眼前的棋盤確實讓她更感興趣一些。
自己和自己下棋,是她多年的習(xí)慣,比起和人下棋,這種方式雖然有時候枯燥了一些,但也有著別樣的趣味。
牧遇之也沒有說話,他慢悠悠地走進(jìn),看著棋盤若有所思。
忽地,他眼神一亮,隨即執(zhí)起黑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桑榆略帶驚奇地看向他,倒是沒有想到他的棋藝這么好,她思索了片刻,很快又落了一子。
牧遇之看著棋盤,輕輕地笑開了。
隨著一個又一個棋子落下,兩人的目光越來越亮,嘴角都淡淡勾起。
和局。
牧遇之靠在椅背上把玩著一顆棋子,看向桑榆的目光帶著淡淡的欣喜。
“沒想到桑姑娘不僅醫(yī)術(shù)高明,棋藝也這么精湛?!?p> “彼此?!?p> 桑榆此時的心情也極好,這一局棋極難,她素來都是自己與自己下。雖然知道自己的布局再去破自己設(shè)下的局有時也別有一番滋味,但終究少了幾分未知的驚喜。
也正因如此,這局棋她布局了很久,卻險些被自己的思維局限住。
沒想到牧遇之的幾顆棋子,不僅讓她解開了疑惑,還讓她又有了新的感悟。
今日的收獲,著實讓人歡喜。
她收起棋盤,示意牧遇之將手伸出來。
“再過兩日,便可以施針了。先理順你體內(nèi)紊亂的靈力,把心脈的損壞程度壓制到最小,之后就可以動手修復(fù)心脈了?!?p> 牧遇之自然對自己的身體更清楚,若她真的來自夕照谷,這條命交付于她,也算是頗有保障了。
“小姐,小姐。”
二人正說著話,只見紅衣一臉喜色進(jìn)了園子,她看到牧遇之先是一愣,小姐什么時候跟牧公子關(guān)系這么好了?她平時待人雖然也溫和,但小姐生性不愛和人過于親近,這也是谷主和君少爺一直很頭疼的。
隨即她看到了桌上還未收起的棋盤,看向牧遇之的眼神頓時從疑惑變成了驚悚。
“牧公子方才是在與小姐下棋?”
牧遇之對紅衣崩壞的神色很是不解?!坝泻尾煌??”
紅衣的表情更加驚悚,干笑著,“沒有沒有,只是未曾想到牧公子竟能與小姐對弈,我們以前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哪一次不是沒走幾步就被小姐殺得片甲不留的,所以后來就沒有人再陪小姐下了?!?p> 小姐那詭異的腦回路,是沒有辦法愉快地下棋的。
紅衣自詡略通棋藝,在夕照谷的時候她也算是能夠鎮(zhèn)得住大部分人了,但在桑榆面前,她就感覺自己配不上“略通”二字了,往往都還不知道小姐的布局在哪里,自己這邊的棋子就已經(jīng)被殺得差不多了。
牧遇之此刻也已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饒有趣味地看了桑榆一眼。
難怪她只能一個人坐著,自己與自己對弈,要說下棋,不論是高手還是新手,總歸會根據(jù)一些固定的路數(shù)來下,即使有自己的新想法,也只在少數(shù)。
所以自己和自己下棋是異常困難的,而且很多時候容易被自己的想法困住。
不過他剛剛也發(fā)覺桑榆的棋路與常人極為不同,似是隨心而下,但又步步為營,似是自創(chuàng)的棋招,確實和他遇到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紅衣看牧遇之秒懂,不由地聳聳肩,尷尬地吐吐舌頭。她這應(yīng)該算是在夸小姐吧?
不過,這個玉公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啊,能跟小姐下棋的腦回路,能是什么一般的腦回路?
“小姐。聽沈燁說今天是燚羽的漫花節(jié),滿街都是花燈,可熱鬧了!要不要去看看?”紅衣一臉興奮,期待地看著桑榆。
桑榆淡淡皺眉,這漫花節(jié)之前倒是聽師兄提起來過,就類似于現(xiàn)代的元宵花燈節(jié)。到了這一天,大家都要到街上一起看花燈,偶爾也會在河上放河燈許愿。不過她前世一直生活在組織的地下室中,只是在視頻中看過,自己倒是一次都沒有體驗過。
不過,她對這種人特別多的地方確實也沒有什么期待的心理,而且她也沒有什么可以許的愿望。如果真的放下一盞花燈就可以實現(xiàn)愿望,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這么多悲慘的癡男怨女了。
紅衣看見桑榆的神色,瞬間蔫了下來?!凹t衣忘了,小姐不喜人多的,今天街上應(yīng)該來來往往都是人?!?p> 要讓小姐去人流涌動的大街上,實在是太難了。
看著紅衣無精打采的樣子,桑榆莞爾,她只是更習(xí)慣安靜而已,也沒有這么排斥熱鬧吧?
“紅衣很想去?”
紅衣眼睛一亮,“小姐愿意去?”看來裝可憐還是有用的啊,小姐對他們幾個最心軟了!
“你不是讓沈燁連衣服都準(zhǔn)備好了?”桑榆默認(rèn),看向紅衣手中滿滿的衣物,還有一件最扎眼的青袍。
“街上人太多了,男裝更方便些嘛。小姐平時不是最喜歡這些方便的男裝了,現(xiàn)在我們出來了,也沒有人會再管著小姐了啊?!?p> 小姐實在長得太好看了些,就這樣走在人群里的話,大概會惹來些不識相的人,太麻煩了。
桑榆點(diǎn)頭,其實要是可以的話,她更喜歡這個時代的男裝一些。她適應(yīng)了前世的衣服,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最讓她不舒服的就是繁復(fù)的女裝了。
這個世界的女子也是修煉的,但這樣層層疊疊的裙子上身,難道不會影響發(fā)揮嗎?
只是她每次穿男裝,師傅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F(xiàn)在既然出來了,倒是可以考慮多備些男裝。
“讓沈燁再多備幾件。”桑榆吩咐道。
“不是吧,小姐,你穿男裝可別給谷主看見啊……要不然你頂多被說兩句,我可就遭殃啦!”
谷主……牧遇之自然沒有錯過這個稱呼,看來自己的猜測,還是非常有可能的?。‘吘拐麄€五國能被稱為“谷主”的人可是不多的。
桑榆不理她,只是向牧遇之點(diǎn)點(diǎn)頭,“正好我們也診斷好了,接下來你需要做的就是多休息,不要用靈力,把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p> 牧遇之很是乖順的點(diǎn)頭一一應(yīng)承了。
桑榆便帶著紅衣轉(zhuǎn)身進(jìn)了西廂房。
牧遇之在原地半晌沒動,只是抬眸望天,漫花節(jié)啊……聽著很有趣呢。
“風(fēng)音。”
話音剛落,風(fēng)音的身影從房頂飄落?!爸魃稀!?p> “備些尋常衣物,我們也去看看這漫花節(jié)吧?!?p> 風(fēng)音嘴角微抽,這大概是主上第一次主動開口要去這什么勞什子節(jié)日吧?那些再盛大的節(jié)日,多少人盛情邀請也沒見過您這么上心的。
他看著牧遇之的目光還定定地停留在西廂,向桑榆離開的方向,突然察覺到一股淡淡的危機(jī)感。
主上……這是在接近女孩子?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旋即身影一閃,還是先把衣物準(zhǔn)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