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千陽受了父命,領(lǐng)著心里一萬個不情愿的葉婉去后府花園賞景。
葉婉前世本是個大咧咧的女子,來到這個世界在人前卻要裝作一副名門閨秀的模樣,此刻踩著小碎步的葉婉心里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尚書府里的景色在葉婉看來與前世那些公園并無二樣,綠樹成蔭,花草成團,那假山與亭臺,流水與池魚,葉婉看的實在無趣,偏偏身旁之人還一言不發(fā),就如同那憑欄兩側(cè)的漆木柱子一般。
二人行至亭臺中坐下,葉婉想了會率先開口問道:“你與三皇子關(guān)系很好?”
杜千陽看了她一眼,點頭笑道:“我自幼便與三殿下相識,三殿下為人隨和謙遜又極富才華,我與他的關(guān)系向來不差。”
“那三皇子與二皇子關(guān)系如何?”葉婉又問。
“諸位皇子之間相處一直和睦融洽?!倍徘ш柕Φ?。
和睦融洽?信你才怪。
看著杜千陽裝傻,葉婉索性攤開了來講:“關(guān)于那道消息想必你也清楚,我實話告訴你,我不想嫁?!?p> 杜千陽輕輕笑著,似乎并不意外,也沒有問她為什么,而是轉(zhuǎn)頭看著亭臺下清澈的流水。
“葉二小姐你瞧這水里的魚,看似自由自在四處飄游,實則也是身不由己?!倍徘ш栔钢媲暗牧魉械膸讞l小魚,道:“我可以把它放在水里任它嬉游供人觀賞,亦可將它撈上案板,放在刀下。”
“葉二小姐,你我...其實與這池魚別無二樣。”
葉婉一怔,開始試著收起前世現(xiàn)代人的思維去看待這個問題,聽杜千陽所言,似乎也有一種無奈之意,于是葉婉出言試探。
“若是挖溝引渠,能否魚入大海?從此天空海闊?”
杜千陽笑著望向她,忽然收起笑容深深一輯向她行了一禮,眼含真摯道:“葉二小姐你恐怕誤解千陽的心意了,若是能得葉二小姐垂青,千陽自然滿心歡喜,不過葉二小姐既已坦言不愿,千陽雖不才,卻也不會做那強人所難之事,只是此事絕非千陽所能一手動搖的,千陽只能盡力為葉二小姐拖上一段時間?!?p> 葉婉默然,起身回了一禮,道:“多謝杜公子?!?p> 宴席上,杜尚書喚了群身姿妖嬈的姬妾相伴,席間諸人推杯換盞,天南地北,各種風流趣事與奇聞層出不窮,一頓飯吃的可謂是風月無邊。葉婉自始自終只動了兩下筷子,便默然坐在一旁,不動聲色。
散宴之后,葉萬城的腳步已變得有些虛浮,還是杜尚書上前將他扶上了馬車,葉婉領(lǐng)著小蘿正要走上另一輛馬車時,三皇子卻移步走了過來。
“葉二小姐,本宮約了幾位朋友明日西郊狩獵,葉二小姐一同去吧?”三皇子面色微微有些紅潤,笑意淡淡。
雖是邀請,卻隱隱有種不容拒絕的意味,況且,葉婉此時不敢也沒有資本去拒絕一位皇子的邀請,雖然不情愿,但也只能福身道:“三殿下相邀,葉婉不敢不從?!?p> 見她應(yīng)了下來,三皇子不再多說,啪的展開折扇,邁著大步領(lǐng)著幾位隨從瀟灑離去。
回到相府,葉婉立即對小蘿吩咐道:“將府中所有的史冊典籍全都搬到我房里來?!?p> 二小姐這又是怎么了?小蘿雖然疑惑,但也不敢多問,連忙喚了幾個人去書房。
今日的一切對她觸動極大,葉婉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弱小,也意識到在這個世界想要獲取自由的選擇權(quán),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
如果不能改變這個世界,那就改變這個世界里的我,無論怎樣,前提都是得先了解這個世界。
于是,葉婉便在小蘿驚疑的目光中,捧著厚厚的典籍從午后坐到深夜,大有當年挑燈夜讀備戰(zhàn)高考的架勢。
府中下人將此事稟入相爺耳中,相爺也只是搖首一笑,道:“這丫頭,幼時給她請的先生被她氣走的一個不剩,如今這般年紀了,卻又動了這個心思,也罷,由著她去吧。”
天剛微亮,小蘿便匆匆進房將伏在書案上睡著的葉婉喚醒。
“二小姐,快醒醒,三皇子派了馬車在府門口接您來了?!?p> 葉婉揉著微痛的脖子,目光瞥見小蘿神采飛揚的模樣,疑惑的問道:“什么事這么高興?”
小蘿睜大著眼,道:“皇子派了馬車來接您,這等榮幸,奴婢瞧著當然欣喜了?!?p> 葉婉打著哈欠,沒有理會這個心思單純的小蘿莉。
三皇子與我靠的越近,我在這府里便越是危險,帝王之家,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
嘆息一聲,在小蘿的服侍下洗漱換衣后便去了廳堂。果然,正坐在廳堂的李氏臉色陰沉無比,葉婉恭恭敬敬的對著這位名義上的母親請了安后便走出府去,皇子相邀,即便是李氏也不能開口阻攔。
出了府門,望著東邊初升的朝陽,葉婉祈求下雨的心思也落空了,看來今日狩獵是非去不可了。
葉婉靠坐在車廂里小憩,馬車一路顛簸也趕走不了她的困意,也不知行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葉婉強打起精神掀開車簾。
入眼處是一片翠綠的草地,像是前世里學(xué)校的操場一樣,只是面積要大上許多,左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一棵棵筆直的大樹直沖云端一望無際。而右邊那遠處,卻是被欄柵圍了起來,里面布滿了營帳與塔樓,一隊隊身著鎧甲的士兵在里面穿梭,瞧著竟是一處軍營。
三皇子一身戎裝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馬正在前方草地里與身旁的人交談著,看他身旁那幾個年輕人,一個個身穿華服儀表不俗,想必也是身份極為尊貴之人,而幾人身后則還有一群隨從護衛(wèi)。
看到葉婉從馬車下來后,三皇子招了招手,對身邊的人介紹道:“這位便是相府二小姐?!?p> 諸人含笑點頭致意,并未多言,葉婉驚訝發(fā)現(xiàn),三皇子身旁那騎著紅馬一身黑色胡服頭戴氈帽的,竟是一位模樣嬌美的小姑娘。
三皇子見她面帶驚色,笑著介紹道:“這是皇妹,海棠?!?p> 葉婉當即行禮,道:“葉婉見過公主。”
“婉兒姐姐莫要多禮?!焙L墓魈謱⑺摲?,轉(zhuǎn)首喚道:“來人!將我為婉兒姐姐準備的馬牽來。”
身后的隨從仆人中立即有人牽出一匹純白如雪的馬匹,葉婉暗自叫苦,卻又無法拒絕,只能硬著頭皮在仆人的攙扶下爬上馬背,生平第一次騎馬,葉婉緊張的手心出汗,生怕身下這大家伙動起來會把自己摔在地上,雙手捏著韁繩凝神戒備一動也不敢動。
看著葉婉窘迫的模樣,海棠公主噗嗤笑出了聲,卻并無嘲諷之意,這姑娘小小年紀卻生的極為嬌媚動人,唇紅齒白,肌膚勝雪,尤其是那雙眼睛,便如同深林幽潭一般迷人。
“婉兒姐姐,你莫要勒的太緊,當心這畜牲揚起前蹄來摔著你了。”海棠公主控馬走到她身邊與她并排站著,悉心教她騎馬之技。
而那邊三皇子幾人的狩獵卻已經(jīng)開始了,只見隨從中幾匹馬拉著一個黑布罩著的大鐵籠走了出來,將那黑布扯開,葉婉看到鐵籠中竟是關(guān)著十余只野鹿,籠門一開,這群野鹿撒開腳丫迅速往樹林方向奔去,三皇子幾人故意等了一會,等那鹿群都進了樹林中,這才背著弓箭打馬入林。
葉婉看的一陣無語,這古代人的娛樂生活,還真是貧瘠無趣,看諸人熟練的樣子,想來這些人是經(jīng)常以此為樂,只是幾人那騎馬的模樣,卻遠遠比不上趙子墨將軍那般嫻熟利落。
“婉兒姐姐,我們也進去吧?!焙L墓鹘舆^隨從遞過來的兩副小巧的弓箭,給了葉婉一副。
葉婉遲疑道:“公主,我還是在這里等著你們好了?!?p> “怕什么,我們一起進去,有我照看著你呢?!焙L墓鞑挥煞终f,一手拉過葉婉的韁繩就這樣牽著她的馬悠悠然向著右方樹林走去。
進入林中,那頭頂?shù)年柟獗惚徽诹舜蟀耄R蹄下的土地十分松軟,林里樹木緊密,卻無多少雜木枯枝,倒也適合騎馬穿行。
三皇子幾人早已不見蹤影,只聽見林深處隱隱傳來的馬蹄聲,海棠公主松開了葉婉的韁繩,一手拿著弓箭,一手控馬開始在林中尋找獵物。
葉婉抓著韁繩小心翼翼的控著馬慢慢跟在身后,看著海棠公主認真追尋獵物的模樣,葉婉笑著問道:“公主,你們經(jīng)常來這里狩獵嗎?”
“皇兄他們經(jīng)常來,我就比較慘了,很少有機會可以出宮?!?p> “那今日...”
“今日是稟然哥哥給我做了掩護,偷偷溜出來的。”海棠公主一邊回著話,一邊沿著地上鹿群留下的腳印跟去。
聽她稱呼三皇子為稟然哥哥,葉婉猜想她與三皇子的關(guān)系定是非常親密,說不定二人本就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只是這般猜測,葉婉也不能冒昧去求證,只是今日三皇子邀約自己前來,目的是什么?是無意的一個邀請,還是別有用心?
葉婉此時靜靜想著,前面的海棠公主卻突然輕呼一聲,葉婉順著望去,只見遠處一頭野鹿的身影一閃而過,還未反應(yīng)過來時,海棠公主便揚鞭催馬如陣風一般奔了過去。
“公主!”
葉婉在身后驚呼一聲,卻哪里能把海棠公主喊停下,不過是一眨眼,海棠公主便不見了蹤影。
葉婉無奈一笑,心想還是在林外的草地上等著他們吧,扭著手里的韁繩想要調(diào)轉(zhuǎn)馬頭,身下的白馬卻擺了下腦袋無動于衷的繼續(xù)向前走去。
“喂喂!掉頭啊親...”
葉婉繼續(xù)使勁勒著韁繩,這一下卻是用力過度了,身下的白馬嘶鳴一聲突然高高揚起了前蹄,馬背上的葉婉便不受控制的被拋了出去,葉婉發(fā)出一聲驚呼,就在墜馬這一刻,一支冰冷的箭矢從她耳畔飛過,割斷了幾縷青絲。
葉婉重重摔在了地上,幸好樹林里土地松軟,這一摔并無大礙,葉婉爬起身猛的回頭看去,身后的樹干上正深深插著一支箭矢,那黑羽箭尾還在嗡嗡抖動,若不是剛剛碰巧墜馬,這支利箭恐怕正射在了自己胸口。
有人要殺我?
葉婉嚇的臉色蒼白,想也沒想就喊出了大部分人遇到危險時都會喊出來的聲音。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