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在尚海境內(nèi),并不是指通常意義上的王侯之府,只因這城中有戶人家勢極雄,財極廣,所以府邸也被人毫不避諱的冠上了姓氏。
這王家府邸坐于汶河流畔,占地足足數(shù)百畝,直似座小城一般,有各色亭臺樓閣林立,細(xì)水假丘遍布,當(dāng)真有氣象萬千,巍峨磅礴之意。又以灰墻黑瓦而圍,雖緊依著鬧市街口,卻植了重重一道異域梧桐與道中相隔,明明穿林步行數(shù)十丈,便能到尚海城最熱鬧喧囂的地兒,府邸周圍卻是幽靜異常,更沒半個閑人敢輕易踏將進來。
此刻這宅子里一處挑梁極高的大屋之中,藍(lán)小姐與阿水一行人隨意就了張散著莫名檀香的方桌而坐,那侍女阿寧安分了許多,只靜靜站在一旁。少年神色古怪,一雙黑亮眼睛望了望寶藍(lán),又望了望立在門口,正作勢欲去的小昭姑娘,又瞧了瞧桌上擺的整齊服帖的一張薄紙,輕輕咽了口口水。
小昭姑娘盯著桌上那張數(shù)額駭人的銀票,不自禁也咽了口口水,思索間咬牙搖了搖頭,磕磕巴巴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p> 寶藍(lán)望著她許久,淡淡一笑,又自膝上一個翡翠盒子內(nèi)取出了三張薄紙,小心鋪疊在原先那張紙上,仔細(xì)瞧了瞧邊角已被壓的一絲不皺,這才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望著小昭,也不言語。
“這,這三張,也是三萬兩黃金的票子?”凌婕愣神許久,喃喃問道。
“都是我家銀號的票子,大梁上下各處,哪怕是別家銀號,也盡可兌換?!睂毸{(lán)語氣淡然,似想到了一事,補充道:
“不過尋常小城,怕是上下搜干了,都尋不出那么多金子儲備,昭前輩不如兌些等價之物,更為方便一些?!?p> “什么東西,能與十二萬兩黃金等價?”阿水在一旁神色有些木楞,一臉不可置信神色。
“自然是有的?!?p> 卻是那侍女阿寧在一旁有些不屑的瞧了這少年一眼,似是極瞧不起這人,拿手輕輕指了指寶藍(lán)腰間一個小小掛墜。
“小姐身上這個琉璃瓶兒,便至少能換幾十張這等面額的銀票?!?p> “這…這玩意,值幾十萬兩黃金?”
“這是家父花了八十萬兩黃金,自東海購來的異寶,據(jù)說常攜于身,能延年益壽筑氣養(yǎng)顏,更有吉祥意味,我自幼就戴著。”寶藍(lán)瞧見阿水眼神直勾勾的望著自己腰肢,有些羞澀。
阿水與凌婕目瞪口呆,望著寶藍(lán)腰間那個兩端由紫木而覆,琉璃在中的透明瓶兒細(xì)細(xì)端詳,只覺得里面似有細(xì)沙朦朧,如繁星綴綴,極是精致不凡。可,這東西再精巧,再能延年益壽返老還童,又怎么能值八十萬兩金子?八十萬兩金子,這能買多少人一生性命了。
他目眩神迷之際,才終于有些體會到了王家財勢之雄。那小昭姑娘俏立于門前,卻依舊搖了搖頭,輕聲道:
“再多錢財,也得有命去享,才算的了數(shù)?!?p> 她自小便悟性極高,更是道心穩(wěn)固,至始至終,都沒被那驚人數(shù)額的銀票震撼,早已便想脫身離去,只是舍不得這極順眼的少年,才拖到了此刻,眼見這人依舊渾渾噩噩樣子,便再不避諱,朝他使了個眼色。
阿水瞧見小昭神色倒是一愣,剛想回頭問問寶藍(lán)是否樂意,卻猛然想起自己與她可再沒那么好關(guān)系,最多也就算個上下的雇主之交。便再不管身邊那人神色一變,走將前去,輕聲問道:
“怎么了?”
“你過來!”小昭見他湊的近了,一把將他拽到了屋角處,輕聲道:
“你這人怎地如此糊涂,難道便為了錢財,連命都不要了嗎?”
阿水瞧著她臉色關(guān)切,嘆了口氣:
“你以為我不想走?這女子早設(shè)了連環(huán)之計,讓皇宗與那些人都以為我是她那邊的,前面更殺了他家一個長老結(jié)下了血仇,若是此刻離了她與她背后的勢力,只怕死的更快。”
他搖頭嘆息之際,卻瞧見凌婕鬼鬼祟祟的走了過來,也不以為意。
“你被人疑是長公主那處的?”小昭沉思許久,一臉狐疑:“怎么就那么糊涂,不會是瞧見別人生的好看,一頭鉆進去了吧?”
阿水心中一個咯噔,只想說你還真猜對了七八成,待聽得長公主三字,心中卻是一動,可一張嘴卻絲毫不肯漏出半點,凜然道:
“怎么可能,只是早被人算計,又多了這些累贅兄弟?!彼荒樑莸牧桄寂伺?,又望了望小昭那張雪白面孔,將嘴一咧,便笑道:
“姑娘可比那人生的好看許多,我在你這傾國之貌面前尚能自持,何況是她那樣子?”
這句話,卻直直說到了小昭心坎之中,便有忍不禁的喜上眉梢,只覺這人眼光著實是好,更比那日夜只知板著個臉催促練功,從不關(guān)心自己衣著打扮,身姿變化的刻板師兄好上了千倍萬倍,咬緊了道唇輕笑道:
“其實,她也長得不算太賴,要不你就隨我去找尋爺爺?這處雖高手云集,可這世間但凡是武道中人,便沒一個敢不賣我爺爺面子的。跟在我倆身邊,哪怕是另兩位至尊到了,也沒人敢輕易動你?!?p> “另,兩位至尊?”阿水聽得這話,心中卻是一驚,把那另字咬的極重,望著這姑娘神色不定。
“既然聽得明白,你還怕什么,王家與極宗也就一位至尊坐鎮(zhèn),我宗…我家里的高手,可還多過他們不少?!?p> “你到底是誰?”阿水有些警覺。
小昭眉頭一掀,冷眼道:
“你信不過我?”
“倒不是,只是如今帶著這些兄弟們,得格外小心,今天又被女子結(jié)結(jié)實實騙了一遭,有些草木皆兵?!?p> 他正自思量,卻聽到外面寂靜之處,忽然傳來一道渾厚男聲,聲勢極大,繞梁不息。
“可是易宗魚公子在內(nèi)?”
“易宗魚公子?”
屋內(nèi)眾人誰人不知這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盡皆愕然,四處相顧,只是有些迷茫。
阿水自己修煉的便是射道,自然早就聽聞去年易宗那位魚公子一人一弓,便血洗了那武斗場,更是揚名天下,被公認(rèn)為射道一人之下,平日里,隱隱然間便將此人當(dāng)做了自己的目標(biāo),只是此刻這屋中除了寶藍(lán)一席下人,便是自己兄弟,若要說來歷不明的,便…
他本就是個聰慧之人,想到此處,哪里還不明白,便有些警惕的望了望身前這聞聲處,有些古怪神色的姑娘,輕聲道:
“想不到,原來傳聞中的魚公子,卻是個如此好看的小姑娘?!?p> “小嘴抹了蜜?”
那姑娘白了阿水一眼,只是瞬間微有喜色,卻立刻心事重重。
“這老東西,去年趁我體力不支暗算與我,險些喪命在他手中,怎么如今卻自己尋過來了,他早被調(diào)配去了邊疆,怎么此刻又會在尚海城內(nèi)?”
她正自沉吟思索,外邊那人似是不耐,復(fù)又朗聲道:
“去年多有得罪,偶聞魚公子在此,特來謝罪,怎么,不賞施某這張臉么?”
小昭嘆了口氣,朝阿水道:“外面那人功夫不高,可手有重兵,卻不好得罪,既然都找上我了,當(dāng)?shù)贸鋈ズ退踹缎踹叮阍诖颂幍任?,可切勿再被那人騙了?!?p> 她說話之間,細(xì)眼瞥了眼寶藍(lán),卻見這姑娘雙目無神,只是黯然盯著自己與阿水站立這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半點沒有阿水說的那般精明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