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武陵郡十萬大山之中,兩道身影飛快的騰挪著。
飛石崖邊,兩道身影終于因為天塹絕地的阻隔而停下步伐。只見其中一人正是六年來不斷尋覓殺害文正疑兇的文始先生。此時的文始正手持長劍,而與文始對立的則是一名身材瘦弱,滿臉皺紋的華服老人。華服老人身著暗金色紫氣蟒袍,臉上帶著半塊赤色鬼面具,手中正握著一桿長槍,槍身鐵木相間,槍尖銀光乍現(xiàn)。老人雖然已血?dú)饽耗?,身材消瘦,但雙目卻是依舊寒光四射,身軀筆挺,手持九黎族祭日槍與文始相互對峙著。
秋日里的十萬叢山之中,本來聚集了無數(shù)的鳥雀,如今這飛石崖上,卻鳥跡無蹤。無數(shù)鳥兒早已遠(yuǎn)離了這邊是非之地。
文始這些年來遍尋昔日老友,仇家,終于讓他打聽到,自己師弟的往事。自己師弟平日里并無多少仇家,至少相比于自己來說是這樣的。與自己不同,文正的仇家死敵多半都已去世或者并非武林中人。但其中有一類人十分的符合自己要找的疑兇,那便是文正的情敵。文正年輕時十分風(fēng)流,性子偏執(zhí),但當(dāng)他成婚之后,便一改以往的風(fēng)流劍仙的做派。學(xué)起師父和自己,漸漸的將自己的蹤跡隱于世間了。
而這其中起到舉足輕重得作用的,便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弟媳,弟媳的身份他也一直不太關(guān)注。如今仔細(xì)想來,自己對她的了解如同一張白紙,連文正都從來沒有向自己談起過自己的這位夫人。一年前,文始偶然從自己的死對頭南山客那里得知,文正曾經(jīng)為了娶得他的夫人,可是力退數(shù)名當(dāng)時的絕頂高手。
而如今,自己面前的九黎王就是曾經(jīng)被文正擊退的那幾名絕頂高手之一。
“九黎王,文正的死究竟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文始對著如今已須發(fā)皆白的九黎王沉聲道。
“文始,老夫的九黎部從未得罪過你,如今你卻主動來犯吾族九部,究竟是什么意思?還有,老夫早已經(jīng)回答過你的問題了,計文正是死是活,老子早就不再關(guān)心了。如今你傷我族人子弟,卻還反到質(zhì)問起老夫來了”,說罷,九黎王手中長槍一挑,語氣驟然強(qiáng)硬起來:“老夫雖然不勝當(dāng)年氣血,但是也早就想領(lǐng)教一下你的神劍了。廢話少說,這飛石崖就是老夫特意為你挑選的葬身之地”。
話音未落,祭日槍猶如一條赤龍,在九黎王身法的騰挪回轉(zhuǎn)之間,從四面八方咬向文始。文始眼見九黎王不愿同自己多言,心知這又是一個不愿輕易低頭的老家伙。那就用手中的這把劍教教他怎么低頭吧。
只見,文始縱身躍起,手中長劍出鞘,自上而下將九黎王的十?dāng)?shù)道槍影挑飛。但九黎王顯然并非等閑,這么多年的執(zhí)掌九部,耗空了他的氣血,卻讓他的槍法之中生出了更多的變化。九黎王雖然見到自己的槍影被挑飛,但手腕卻沒有絲毫的停頓。原來被擊散的槍影如今變得更加致密,槍頭翻飛之間,只見九黎王心中一喜?!俺闪?,文始,見識一下我九黎的武學(xué)吧”,說罷,九黎王周身猶如尸山血海一般,氣血翻騰,只見九黎王瘦弱的身軀宛若巨大的海綿一般,不斷將周身翻滾的血海真氣重新納入自己體內(nèi)。
“哈哈哈哈,這么多年了,終于有可以感受到血海之靈的召喚了。文始,就算你是昔日的劍神,如今老夫也要讓你葬劍九黎”,重新納入血海真氣的九黎王宛如重生一般,瘦弱的身軀重新變得充盈起來,高瘦的骨架之上重新隆起了肌肉。
只見九黎王手中祭日槍被周身剩余的血海真氣包裹著,那些槍影之間也隨之被血海真氣連成一片。昔日霸道無匹的黎天槍訣在如今的九黎王使出,變得猶如北海巨浪一般,霸道而又連綿不絕。一重一重的血海真氣隨著黎天槍訣的運(yùn)出,宛如洪流一般拍向文始挺在身前的長劍之上。
文始見九黎王周身戰(zhàn)意沸騰,心知他已經(jīng)是不顧一切的想要擊敗自己了。此刻不再為了師弟,只為了眼前兇神惡煞的九黎王,他亦要全力以赴的使出劍訣了。
“九黎王,昔日你不敵文正,今日你更休想從我手中逃脫”,說罷,一直在閃避九黎王黎天槍訣的文始,手中長劍震動,借力將自己送出槍影之外。
文始足部一經(jīng)沾地,便見周身內(nèi)力登時能夠全力運(yùn)轉(zhuǎn)起來。只聽文始胸前內(nèi)力一陣翻滾,口中緩緩說道:“問道”,當(dāng)這二字借由內(nèi)力自文始胸腔中被震出之時。這一剎那間,九黎王只覺文始從不曾來過一般,或者說文始在這一瞬間變成了這片天地。一剎而過,文始依舊立于原地,但周身內(nèi)力卻宛若洪流一般清晰可見的在翻滾著。是的,本難以被察覺的內(nèi)力在文始的身上變得清晰可見,那柄長劍此刻已然被這股內(nèi)力擠壓地不停顫動著,發(fā)出陣陣劍吟。
劍神在這一刻終于顯露在了九黎王面前。九黎王此刻卻是胸中激動萬分,“神劍望龍,望龍劍神”之名,是他在成名前便早已如雷貫耳的大名。但從未有人知曉望龍先生的真實(shí)身份,便是天下人想去挑戰(zhàn)都難覓其蹤。直到后來又一位年輕的劍道高手出世,少有的十?dāng)?shù)名絕世高手才知曉望龍先生乃有師承于世。這個年輕劍客便是后來同自己等人比武奪親的義陽劍仙計文正,當(dāng)時在場的十?dāng)?shù)名絕世高手知希他與劍神的關(guān)系后,便更加躍躍欲試。直到后來在一對一的對決之中,無人能敗他手中長劍,這才讓世人重新審視起劍神的傳說。
收斂心神,九黎王望著眼前自稱是計文正師兄的文始,終于承認(rèn)他便是傳說中的劍神本人。在他手中長劍清吟之時,九黎王便知道,自己手中的祭日槍恐難在其劍下?lián)芜^數(shù)百回合。但多年來身處族王之位的九黎王,自有自己的一身傲骨。能有幸與劍神對決,不知是多少絕世高手的心愿。念及于此。手中祭日槍重新挺起,九黎王放開經(jīng)脈之中的血海真氣,真氣脫離束縛,終于能夠肆意的奔向四肢百骸之中。
九黎王足下內(nèi)力奔涌,手中祭日槍與手臂互相纏繞。人槍一體,以普天下練槍小兒皆會的一記沖槍式,射向文始。
文始此刻劍意寧靜,眼見九黎王身下發(fā)力,裹挾著尸山血海般的氣魄,向自己激射而來。文始手臂微微一抬,將手中長劍遞出。只見劍尖與槍尖受各自主人氣勁的牽引,互相直奔而去。劍槍向碰,九黎王的血海真氣與文始周身的透明內(nèi)力霎時間激撞在了一起。一擊未果,兩人手中兵器互相收回。
再出槍,槍頭被長劍上的婉轉(zhuǎn)勁力帶至一旁;槍身偏轉(zhuǎn)之際,長劍順勢劃來,守劍訣瞬間轉(zhuǎn)向侍劍劍意,侍敵若劍;長劍貼著槍身順勢而來,九黎王眼看自己右臂將被擊中,腰力抖動,手中長槍槍身抖動,黎天槍訣槍影浮動,堪堪將黏在槍身上的長劍蕩開。
長槍偏轉(zhuǎn),九黎王借長槍槍尖貼地之機(jī),身下發(fā)力,一記掃堂腿法直擊文始身下。眼見腿隨意動,正欲得手之際,文始左掌之中抱陰陽訣法運(yùn)轉(zhuǎn),牽引著互相吸引的兩股內(nèi)力將九黎王的腿勢卸的一干二凈。見偷襲不成,九黎王再次鼓動周身血海真氣,將手中祭日槍轉(zhuǎn)動開來,槍桿巨震,將自己彈出了文始身邊。
一陣后躍,九黎王終于重新站穩(wěn)身形。但望著眼前的劍神,卻依舊好似閑庭信步一般,肆意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劍力驚風(fēng),一招一式卻不帶絲毫劍氣。
弓九巷
小注: 1、九黎族:曾活躍于中原的部落,后被趕到長江流域的十萬大山之中。后來無數(shù)代人開墾大山,在山中重新建立了黎族九部,自立為王。 2、南山客:文始先生的老朋友兼老對手;為人古怪,行隨心動;高興時,有求必應(yīng),失落時,見人必哭,惱怒時,逢人便殺,憂愁時,遇人便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