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巧技納畫師(一)
什么?你也去?果然,我就知道沒那么容易擺脫北玄楓的糾纏。
“王叔,你身體抱恙,外面天冷,不適宜走動,還是請王叔以身體為重?!蔽移ばθ獠恍Φ?。
“無妨,方才聽瑩兒說起選人緣由,寡人也有些興趣。何況臥床休息了半日,身子也該活動活動,與瑩兒同行正好?!北毙髯呦虼查竭厯Q起了衣服。
我頓時知禮地背過身去。
也罷,北玄楓去了也好,或許我可以更容易刺激到那個人一點。
于是,為了讓北玄楓不再變卦,堅定不移地隨我而去。我眼珠一轉(zhuǎn),便就湯下面,故意更做不死心之態(tài)地勸阻道:“王叔,眾臣皆知王上是因風(fēng)寒才推了今日早朝,若是王叔此時出殿,恐會遭人揣度的?!?p> “寡人是王上,他們?yōu)槿顺甲?,誰敢多做置喙?!北毙鞔搜砸怀?,便是不再給我任何拒絕的理由了。也說明,他抱定了隨我而去,一探究竟的決心。而這卻是恰恰合了我剛剛心中所生之計,忍不住抿嘴偷笑起來。
“好了?!北毙鲝纳砗筝p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旋即轉(zhuǎn)身,抬起微低的腦袋,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穿著。
黑色長袍的領(lǐng)袖口都鑲繡著金絲邊流云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亮金色祥龍寬邊錦帶。烏黑的頭發(f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像是細(xì)膩精織綢緞。
“王叔,我去傳淮公公來替你束發(fā)?!闭f罷,我便要往屋外揚(yáng)聲。
“不如瑩兒來替寡人束發(fā)吧,畢竟這也是侍疾之禮?!北毙鬟€不待我吱出一聲,便自然地走至了梳臺前坐定。
見狀,我只好跟過去,雖心中萬般不愿,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遵禮替他束起發(fā)來。
“喏?!北毙鲗⒛臼徇f給我。
我接過木梳,耐心細(xì)致地梳理起他的烏發(fā)。忽然間,不知怎的,腦海中又突然溢出了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畫面,手中的梳子也突得停下了。
我以前應(yīng)該也曾給一位男子束過發(fā),但不是北玄楓。能讓我愿意替其束發(fā)的男子,多半應(yīng)是我所親近之人。是王兄?父王?還是炎彬呢?好像都不是。
我眉頭緊蹙,想盡力看清那一襲烏發(fā)前的面龐,可終究無法觸碰。
“瑩兒,瑩兒?你怎么了?”北玄楓透過鏡子看出了我的異常,微微側(cè)頭問道。
“哦,沒什么,方才用膳多了些,胃里有些積食?!蔽疑钸\(yùn)了口氣,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梳理起來,“王叔莫動,很快就好?!?p> 北玄楓見我無恙,便也不再多言。
為了盡快結(jié)束這一過程,我選擇替他梳了一個簡易端莊的正騰髻,冠上了梳臺備好的金紋盤龍發(fā)冠。
束發(fā)后的北玄楓面色雖依舊不甚紅潤,但也比今早看到的精神了許多。
“王叔,好了?!蔽曳畔率嶙幼咧烈慌?。
北玄楓剛略略偏頭瞧了鏡中的發(fā)髻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下一刻就忍不住地大咳了起來??礃幼?,應(yīng)是方才下棋時用內(nèi)力忍咳過久所致。
哎,我也想不通他到底在圖個啥,也不知他這風(fēng)寒究竟是湊巧還是人為。又在我面前裝病困住我,又不想讓我聽到他咳嗽之聲,這矛盾之勢,我都懶得想。
“王叔,給?!彪m說我心里討厭他討厭得緊,可還是未壓住拼命封存的惻隱之心,“風(fēng)寒,多用些熱水好?!?p> 他先是有些一愣,隨后微微一笑掩過,接過杯盞,灌飲了一大口熱水后,旋即起身:“走吧。”
推門而出,便見立于不遠(yuǎn)處廊下候令的淮公公帶著一眾侍婢迎了上來。
“寡人同王儲殿下出去走走,你們不必跟著?!北毙鞣愿赖?。
“喏?!被垂粨]手,眾侍婢迅速退離而去。
“你也不必跟著了?!北毙髦噶酥富垂?p> “啊,老奴……可是王上,這天眼瞧著就要變了,可能會下雨,老奴實在是擔(dān)心……”淮公公對于他主子的這一吩咐顯得有些吃驚。
“怎么,聽不懂寡人的話?”北玄楓冷冷道。
“啊,喏!”淮公公見北玄楓冷臉已凝,不敢再有多言,萬分識相地退下了。
“走吧?!被垂h(yuǎn)去后,北玄楓輕咳了兩聲,又用內(nèi)力暗暗舒了口氣微微緩解。
“嗯,王叔,請。”我依禮作勢讓他先行。
“王叔為何不讓淮公公他們跟隨侍候?”我同北玄楓并行在宮道上。
“不是說選人嗎?陣勢大了,還如何在暗中選到好人呢?”北玄楓淡淡道。
沒想到北玄楓對這方面的事還挺上道,我沖他微微一笑不做言語。
為了趕上選人的時辰,一路上我的腳步挺快,北玄楓雖有所察,倒并未多言,只是配合著我的步伐行進(jìn)。
我同他是抄小路走向甄才局的,但都很放心自身安危。因為我們彼此心知肚明,各家暗衛(wèi)都在暗中緊緊跟隨著呢。
“嗯,不錯,時辰還好,開試應(yīng)該沒多久?!蔽移沉搜鄄贿h(yuǎn)處甄才局門前的日晷道。
“大人,小人冤枉??!小人沒有抄襲,沒有抄襲??!”
我同北玄楓剛站定在甄才局門口,便聽見院里頭傳來鬼哭狼嚎之聲。
“看來寡人這趟沒白來,一來就遇到了新鮮事?!北毙髯旖俏P(yáng)地輕笑一聲。
“是啊,可真是有熱鬧看了?!蔽译S口搭話道。
隨后,我們邁進(jìn)了院門,一路示意看到我們的下人噤聲。最終,尋了處廊下僻靜之地,悄悄觀望著院中情境。
又聽了幾句你爭我斥后,這院中所鬧之事,我便很快了然于胸。
簡單來說,就是一名參加甄選的畫師,被一位負(fù)責(zé)督管才選的太監(jiān)指出其畫作是抄襲的,而這位畫師卻死活不認(rèn),跪地苦苦哭冤而已。
那畫師身著一襲嶄新的長袍素青衣,布料是粗布中的下品,布拼處線頭略微粗糙,邊角裁剪得也不甚整齊。除了發(fā)間綰有的一雕鏤精致,拋光亮滑的木簪稍顯別致外,全身再無半分點綴。想來他應(yīng)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出身。這身行頭多半是為了進(jìn)宮參加甄選時,為了體面而趕制的。
素凈的青衣雖不甚華貴,倒也可顯清雅,但此刻卻因其主人的俯首跪地之姿,而被蹂躪得褶皺四起。
瞧著那畫師的哭泣之勢,悲痛惶恐,倒不似在惺惺作態(tài),像是真有幾分冤情。
“公公,小人從未抄襲,從未抄襲?。 鼻嘁驴拊V著,堅定的語氣中摻雜著萬分惶恐。
“李畫師,甄才局一年一大選,留下得都是有真學(xué)實料,技藝卓絕的佼佼者。為的就是能好好侍奉各位主上。你倒好,竟敢抄襲,真是白瞎了你這一副彬彬文人的皮相!”督管太監(jiān)明顯已被激怒,指著青衣畫師呵斥道。
那番氣勢,嚇得周遭原還在竊竊私語的其他參選畫師們,再不敢多看熱鬧,紛紛瞬間低頭深埋,不吭一聲。
朝著低頭的眾人中,略略掃視一圈,很快我便鎖定了一位年齡稍長,面容白凈俊俏,身著水墨錦布的畫師。水墨錦布上的畫作是千帆孤影映遠(yuǎn)山之景,也就是朗月與我提前相通的暗號??磥?,此名中年男子就是陸畫師了。
“公公,小人沒有抄襲,小人冤枉!”青衣抬頭再次高聲呼冤后,又重重磕下一頭,震得那支插在本就有些松散發(fā)髻上的木簪搖搖欲墜。
“行了,咱家也不多與你嗆著無意義的口舌之爭。來人,將他重打五十大板,拖出宮去,永不復(fù)用!”督管公公失去了僅有的面上耐心,指派著院邊候著的侍衛(wèi)道。
“小人冤枉!公公,小人冤枉!”青衣單薄的身子蜷縮起來,雙手死死的摳住地面,用盡最后的氣力來反抗侍衛(wèi)的無情拖拽。
見此情景,我同北玄楓對視一眼,正欲開口之時,卻被另一淡然悠遠(yuǎn)的熟悉之聲搶了先機(jī)。
“等等。”
只見一白衣男子踏至院中,身后跟隨著一前一后的兩人。
赫如瑾?。克趺磿磉@?在這見到他,實在我意料之外。這該來得還遲遲未登場,這不知來了會有何變故的,倒是先來一步了。
如此,我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位容殿下也是瑩兒邀來挑人的?”北玄楓看似玩笑的一句話,實際卻是在對我深行試探。可見我之前的預(yù)料沒有錯,經(jīng)北玄曜在朝堂之上的那么一鬧,北玄楓對我與赫如瑾琛之間的關(guān)系已心生猜忌。
“亥,王叔,真是說笑了。挑人這等好事,孤怎會白找一個搶人的來,這不是徒增煩惱嘛!”我也以玩笑之態(tài)回應(yīng)他道。
北玄楓聽后,收起玩笑的面容,正過頭去繼續(xù)觀望著院中進(jìn)展。
“你是何人?”督管公公狐疑地望著赫如瑾琛,順道揮手示意讓侍衛(wèi)暫且松手。
雖然他不知面前之人是何身份,但終歸是在深宮歷久之人。面前所立的赫如瑾琛,氣度翩翩,豐神俊朗,穿著配飾皆是不凡,于是這督管公公自是謹(jǐn)慎地留了幾分小心,不敢先行隨意冒犯。
“這是我家主子,大瑞國三王子,尊稱容殿下?!眳纹咔〉胶锰幍亻_口介紹,更是替自家主子增添了幾分氣派。
瑩瑩生輝
日晷:是觀測日影記時的儀器,主要是根據(jù)日影的位置,以指定當(dāng)時的時辰或刻數(shù),是我國古代較為普遍使用的計時儀器。赫如瑾琛不約而同地也來到了甄才局。他的到來,究竟是巧合,還是提前洞悉了什么早有預(yù)謀呢?公主大大所期盼出現(xiàn)之人又是誰呢?敬請關(guān)注下個章節(jié)哦。希望讀者寶貝們多支持,多推薦,多打賞~和光同塵,瑩瑩生輝,與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