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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承天澤

第二十七章 遺癥

世承天澤 孟承澤 3135 2019-03-30 06:29:28

  夜還長,但無人能夠入眠。

  楊河賓館的小會議室里,包括張無極和王巖兩位供奉在內(nèi),所有參與這次行動的白龍衛(wèi),悉數(shù)聚齊。

  即便兩位準三品大佬和呂子明分屬不同派系,仍不免因呂子明的慘死而生出物傷己類的情緒。

  會議室里氛圍凝重至讓人呼吸亦感覺十分困難,因沒人希望今晚的突發(fā)事件,變成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和另一個時代的序幕。

  “子穆,你亦是激進派的中堅力量,為何不與我等事先通氣!”

  面對張無極的質(zhì)問,林子穆只得苦澀搖頭,因他也是在殿直衛(wèi)突然攻擊呂子明,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激進派和與之相對的守舊派,是朝野內(nèi)除皇黨和中樞黨之外的另一對死對頭,四大派系犬牙交錯,不斷斗爭妥協(xié)中,主導著上京至地方的施政。

  林子穆乃是皇黨內(nèi)激進派的代表人物七皇子的頭號心腹,呂子明死于殿直衛(wèi)之手,若說七皇子事先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任誰都無法相信。

  面對兩位供奉質(zhì)詢的目光,林子穆嘆息一聲,說道。

  “我林子穆對天發(fā)誓,從未得知殿直衛(wèi)行動的消息?!?p>  見林子穆對天起誓,兩位供奉的神色也緩和下來,沒有修煉者會拿起誓來作假,因為那將意味著被心魔困擾,輕則走火入魔、修為盡廢,重則直接爆體而亡。

  “唉,先封鎖消息吧,”王巖嘆息一聲,道,“給我安排專機,我漏夜趕返上京,著王溥進宮探一探圣上的口風再說?!?p>  楊燁默然思索,呂子明等三位供奉身邊,哪個不是帶著一個專門隨侍團隊,這種隨侍者,均是各自家族世代生養(yǎng)的忠仆,呂子明身亡的消息,肯定早已傳回上京,中樞呂家也一定早炸了鍋。

  加上和呂家世代姻親的中樞林、謝兩家,三家的巨頭們,這刻恐怕也已經(jīng)聚集起來,開會討論這件事的始末,及將要采取的報復行動。

  這種一觸即發(fā)的關(guān)鍵時刻,中樞五家中和皇黨關(guān)系較為曖昧、且未受到直接損失的張、王兩家,定然不希望被皇黨當成直接敵人,所以王巖著家主王溥進宮探風并互通消息,確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兩位關(guān)系密切的供奉不愿再做逗留,相伴離開。

  林子穆亦長身而起,道:“各位各自休息去吧,上層的決定我們無法左右,一旦事態(tài)惡化,望各位能以大局為重!”

  說完,便徑自離開會議室。

  張志成深望一眼楊燁,亦隨林子穆離開。

  不多時,會議室內(nèi)只剩下楊燁等四人。

  楊燁明白,自下午行動前的交談之后,四人已締結(jié)起同盟關(guān)系,而這次的呂子明事件,將是他們這個新鮮出爐同盟將要面對的頭一件大事。

  四人沉默無言,回到楊燁的房間內(nèi)。

  楊燁沉吟片刻,肅聲說道:“首先,我要說明一個情況,由各位判斷是否還有必要繼續(xù)合作下去?!?p>  見三人均肅容以對,楊燁深吸口氣,繼續(xù)說道。

  “人狼和我進行過純粹意識層面的交流,據(jù)他所說,他本名劉一,即陳文正公當年的忘年之交,神醫(yī)劉一手!”

  三人無不色變,常珍珍更是驚呼而出:“那他豈不是活了千多歲!這怎么可能!”

  楊燁將劉一手修煉功法至不死不滅,之后走火入魔性情大變,后又被陳慈航煉化大半、恢復神智等情況一一道出。

  三人目瞪口呆,仔細思索著驚人離奇曲折事情的真實性。

  楊燁吞咽一口以滋潤干澀至極的喉嚨,艱難說道:“據(jù)劉一手所說,玲瓏并非是他下手,而是被他重傷的林子穆,受他打入其體內(nèi)的邪惡精氣影響,為盡快療傷復原而虐殺玲瓏,并掠奪其精氣及靈魂能量?!?p>  常珍珍倒吸一口涼氣,接著斷然道:“這不可能!文修和武修不同,其功法性質(zhì),直接決定著文修的氣息,林子穆絕不可能是虐殺玲瓏之人,否則他沒可能繼續(xù)保持中正平和的氣息感覺?!?p>  趙庭風亦跟著說道:“不止文修,武修其實亦然。譬如呂子明,他修煉的,便是呂家傳承自春秋時期的頂級功法,其核心思想便是道家功法,是以呂子明舉手投足均帶著飄逸若仙的氣質(zhì)?!?p>  鄭博道:“不論功法,只說相由心生一則,林子穆沒可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p>  楊燁點頭苦澀道:“看來我確已再次中招,如陳慈航所說,被人狼潛伏至我意識深處,隨時準備奪舍取而代之。”

  常珍珍和鄭博兩人面面相覷,但奪舍這種玄之又玄的情況,實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圍。

  常珍珍皺眉道:“奪舍只在上古修真時期有過些許傳聞,且語焉不詳,但在我看來,奪舍怎都要奪者強過宿體才可成功,人狼已經(jīng)散盡真元,你也確實因之修為大進,他如何還能奪舍?”

  楊燁道:“我確實有過這樣的考慮,倘若人狼只是將部分真元……”

  聽到奪舍二字便一直愣神的趙庭風忽然開口打斷楊燁,說道。

  “奪舍并非只是傳聞,據(jù)趙宋秘錄記載,當年宋太祖之所以暴斃,便是成功奪舍宋太宗,續(xù)命二十年!”

  這消息是在太過驚人,眾人連呼吸都為之凝滯,一時間房間內(nèi)安靜至落針可聞。

  鄭博長出口氣,痛苦搖頭道:“這根本沒可能的,一個人怎可能驅(qū)逐另一人的靈魂,將其軀殼據(jù)為己有?”

  趙庭風續(xù)道:“驅(qū)逐或許沒可能,但與之深度結(jié)合,以思維、意志、習慣同化另一個人,不是沒可能,而是大有可能?!?p>  楊燁嘆息道:“確實,劉一手之所以變成人狼,也許正是他走火入魔后,本能下掠奪了太多人的精氣神以自救,以至混入太多他人的思維意志,終變成失去人性的瘋子?!?p>  常珍珍怪異看向楊燁,道:“你已開始對劉一手充滿同情,這絕不是個好消息。”

  楊燁一愣,道:“這確是個問題,但我并未生出贊同掠奪他人精氣為己用的可怕想法,也并不認為劉一手情有可原,不知多少人因他而慘死,如果他真的還活著,我仍會以消滅他為修煉外的頭號目標?!?p>  趙庭風肅聲道:“情況未必如此惡劣,即便趙宋秘錄的記載屬實,宋太祖真的奪舍成為宋太宗,也是在兩人是一母同胞親兄弟的大前提下,借助大量珍貴藥材和特殊功法才得以成功,若沒有任何限制條件,只修為足夠便可奪舍,太祖大可一直奪舍下去,大宋也不至于亡國。”

  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楊燁懸著的心終于稍稍安穩(wěn)。

  常珍珍也神色輕松下來,微笑道:“只看小楊你這次這么痛快便說出這大秘聞,便知你被我們?nèi)擞绊懙母?,否則沒必要冒著被我們圍毆的危險公之于眾?!?p>  楊燁尷尬笑道:“小弟這是吃一塹長一智,再不敢在大事上對三位有所隱瞞?!?p>  鄭博笑道:“我絕不相信以燁哥兒的天賦毅力,會一點都保不住自我意識而被人狼吞個干凈,怎都要留下點情分給我吧?”

  氣氛終于輕松起來。

  楊燁道:“中樞和皇黨的斗爭,各位怎么看?”

  常珍珍翻個白眼道:“這種斗爭每時每刻都在上演,最嚴重時,皇室?guī)缀跏セ饰焕^承人,死個呂子明算得了什么,大家互相扯皮一陣,最終不了了之罷了。”

  鄭博搖頭反駁道:“此次事件不同以往,殿直衛(wèi)的行動實在毫無道理,我們應當早做準備。”

  常珍珍道:“有何可準備的?總不至鬧到天下大亂,誰也經(jīng)不起再一次的神都之變了。”

  “神都之變”,指的正是百多年前的那場驚天變故。

  時值安宗皇帝末年,安宗皇帝久居中州,不理朝政,兼且連年天災,至民不聊生。

  當時的中樞五大家族,于上京展開串聯(lián),共謀推翻太初統(tǒng)治、改朝換代。

  上元夜,以五家頂級好手為核心,共計一百三十七人的屠龍團潛入中州,攻入神都皇城。

  皇室危難之際,出身老牌后族劉家的殿直衛(wèi)指揮使劉承澤,果斷出宮返家,率領(lǐng)家中數(shù)百男丁,先是強勢鎮(zhèn)壓押寶中樞而準備兵變的金吾衛(wèi),接著率隊攻入皇宮,與殿直衛(wèi)匯合,死保安宗。

  這一役,劉承澤在內(nèi)的劉家三代精銳男丁盡數(shù)戰(zhàn)死,甚至趕來支援的女眷也戰(zhàn)死過半,總算力挽狂瀾于既倒。

  “神都之變”雖然未能結(jié)束太初楊氏的統(tǒng)治,卻已讓所有人看到皇室的虛弱不堪,若不是接踵而來的“五國之戰(zhàn)”,中樞和皇黨兩派不得不一致對外,從而給了楊家喘息的機會,割去腐肉重新凝聚力量,當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哪家,還真未可知。

  幸運的是,不管是保住皇位的楊家,還是全員大換血的中樞,都牢牢記住了這個慘痛教訓,在興宗繼位并率先做出讓步后,兩大陣營從過去的互相爭奪兼并不相讓,轉(zhuǎn)為盡可能的合作共贏,太初才終于進入又一個高速發(fā)展期。

  但以近數(shù)十年的形勢來看,這種合作共贏已經(jīng)走到了瓶頸期,現(xiàn)有的資源再怎么合理分配,都已經(jīng)不足以維持皇黨和中樞兩派的繼續(xù)發(fā)展,所以激進派和守舊派才會應運而生,一方主導向外擴張以謀取更多資源,另一方則認為需繼續(xù)精耕細作,從現(xiàn)有資源上尋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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