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銀白焚火2
骨聽不下去了。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活著的人的慘叫比死者怨恨的哀嚎更可怕。
撕心裂肺的嚎叫轟炸著眾人的耳膜，整個地下審訊室都被波動的音頻填滿每一個角落，似乎受訊者的聲帶能發(fā)出特別頻率的聲音，像彈簧撥片一樣調(diào)撥著每個人的心弦，傳達痛苦與煎熬的調(diào)子。若是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能持續(xù)放聲吶喊兩分鐘大概就耗盡了最后力氣，可是他還沒有，仿佛這樣的嘶聲力竭的嚎叫才能幫助其發(fā)泄和緩解難以言喻的痛苦，額頭上，手背上，突出的血管與經(jīng)脈無聲地為其佐證著一切。大概是因為他很強，能抵受戰(zhàn)女神的一擊，所以才能堅持到現(xiàn)在，否則的話，現(xiàn)在要么已經(jīng)掙脫束縛大開殺戒，要么已經(jīng)能聆聽到黑暗女神海拉的招魂琴音。
受訊者的眼神已經(jīng)失焦，理智瀕臨崩潰的邊緣，冷汗淋漓，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審問的收獲，骨瞥了一眼希斯威爾，那家伙早就戴上耳塞，一臉得意地盯著凱魯克亞的手背上變了些許顏色……
平日里對很多事情都波瀾不驚的死靈法師，那么一瞬間，心頭冒火，極度蔑視希斯威爾那小人得志的笑容，腦子里一擰巴，顧不上自己的舉動是否違規(guī)，疾步上前，在受訊者激烈的抖動抗拒中，伸手扣在他的額頭上，應(yīng)該是出于職業(yè)本能，他快速地念出一段外行人根本聽不清的咒語。
偉大的莫德維拉在上，骨向你請求神跡的恩賜：北取艾爾莎冰峰之融雪，南取大綠海海淵之深巖，東取艾爾萊斯特之晨露，西取索拉爾沙漠之綠棘……
這時，靠在墻邊希斯威爾抄起雙手嘲笑到：“你想憐憫他嗎，別費力氣了，你們現(xiàn)在用不了魔法了?？纯此钠つw，已經(jīng)開始改變顏色，很快它就扛不住要顯出本來的面目，走開點會比較好，小法師?！?p> ……以上請從我的收藏中取走，讓我交換您譜寫的鎮(zhèn)魂之樂譜！
這時，骨的掌心迸發(fā)出一閃而逝的藍光，嚇得他自己立刻將手抽了回來：“哎？！”
備受折磨而產(chǎn)生的嚎叫緩緩地降下了音調(diào)，雖然英杰朱槿色的瞳孔看起來仍然找不到焦距的準心，但是，幻覺所帶來各種的痛苦似乎已經(jīng)消去了一半，它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面目，只是從聲音勉強能聽出來這是誰，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謝謝……”
“你剛才干了什么！”認為被攪擾了好事的幻毒使一下子暴怒，忘記了這是在法師公會的地盤，忘記了自己面對的是一位高階死靈法師，滿心只記得這些不能施法的法師現(xiàn)在可謂手無縛雞之力，瞬間抓住骨的法袍前襟就一巴掌扇過去，骨趔趄了一下險些跌倒?！澳阍谄茐膶徲?！一定是與這家伙有什么勾結(jié)！我要上報王室！”
“骨！沒事吧！”會長羅布在后面撐住了骨的后背，“希斯威爾！你太過分了！”
“我過分？是你們問我要怎么審訊的吧？！我只要結(jié)果！我看到過的結(jié)果！這個家伙貨真價實就是螳螂妖！危險的蟲子！必須消滅！無需憐憫！”
“等等，骨，你剛才可以使用魔法了？”
“……是嗎？我只是一時……”骨驚訝地端視自己的雙手，“剛才那個魔法只是試驗的意味……而且是靈光一閃出現(xiàn)的……我以前只對死靈使用過它們的鎮(zhèn)魂法術(shù)，但是從來沒有對活著的生物用過……”
其余的法師趕緊試試是否沉默已經(jīng)解禁，可惜，他們還是沒有找到與魔網(wǎng)的鏈接。
“我明白了……剛才那個我所即時領(lǐng)悟魔法是……魔網(wǎng)之主的恩賜?！?p> “什么？！”
“閉上你討厭又惡心的嘴吧，希斯威爾！我確信，魔網(wǎng)之主就站在我剛才的行動一邊！”骨的面容不再是往常的木板一塊，憤怒終于在五官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聲音也比平常放大了至少三倍，若是辛達在場，一定會夸贊自己的伙伴有了和菜市場大媽吵架的勇氣和底力?！拔覀冋萑塘四銥E用私刑五分鐘！如果不是會長聽信你的讒言，今天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他在懲罰我們所有的信徒！因為他的憤怒！因為你的貪婪與邪惡！”
“閉嘴！死靈法師！魔網(wǎng)之主管這些閑事做什么！法師公會根本還是服務(wù)于王室，是統(tǒng)治者麾下的獵犬而已！我們馬上就能看清它的真面目了，你們的憐憫毫無用處……”
隨著希斯威爾的順手一指，大家看到了令他們驚訝的一幕——
不知為何，方才因為骨的精神安撫魔法而鎮(zhèn)靜些許，但肉體還因為抵抗劇痛而在激烈顫動的受訊者，這時完完全全安靜了下來，只剩肢體還在無聲地輕微顫抖，似乎是肌肉和神經(jīng)劇烈活動之后的痙攣余震。那些原本已經(jīng)變成淺青褐色的皮膚，也逐漸還原了人類正常膚色。
皮膚稍微改變一點顏色算不得什么，藥物也有過敏一說呀，何況猛毒。
凱魯克亞閉上了眼睛，興許是因為忍耐至脫力之后的虛弱，但它仍然堅韌地保持著清醒。
“你的謊言徹底破碎了，希斯威爾。”死靈法師斬釘截鐵地說到。
“來人，去請卡斯泰爾騎士閣下。跟他說，可以準備鐐銬了?！惫珪L長吐一口氣，向部下?lián)]手。
“等等！分明是這個死靈法師的錯！他釋放了魔法！所以這家伙才安靜了下來！”
“我釋放的是精神上的安撫，肉體上發(fā)生的一切我無法扭轉(zhuǎn)，因為死靈法師的職業(yè)誓約是不能對生者的肉體和靈魂橫加干擾。方才的魔法是魔網(wǎng)之主應(yīng)允我釋放的，這次是唯一的例外?！?p> “你還不懂嗎，希斯威爾?！惫珪L這下真心怒了，“學(xué)習(xí)魔法的確是正在為人世間的統(tǒng)治者服務(wù)，但是一切的來源是魔網(wǎng)之主的恩賜，知識的渴求者不能放棄飲水思源，我們是他在世間的傳道者?！?p> “別著急嘛，48小時還早著呢……這家伙還沒有完全解脫嫌疑，因為藥效可能有，反復(fù)期?！?p> “……我只給你24小時。”不等會長發(fā)話，骨幽深而恐怖的眼神直勾勾地攫住那個還在伺機狡辯的家伙，“如果受訊者死亡，我讓你按律抵命。到時候，你會知道死靈法師的厲害?！?p> 紅榴家，大宅三樓——
當(dāng)家的閨房房門“吱呀”一聲開啟，圣騎士捏著那個空掉的、仿佛裝過草莓醬的牛奶瓶，回到了洛恩的房間，這時，姐姐已經(jīng)把病號抱起來放回了床上，額頭上覆著濕冷的毛巾。
“如我所想，應(yīng)該沒事了。”維克多搖了搖那個空瓶，意思是說自己有趁他們爭吵時不備，好好地全部灌進那家伙的喉嚨了。
“確信不會再有波折？”
“法師公會里有那么幾個有趣的人，我想，他們只要稍微受到魔網(wǎng)之主的啟發(fā)，就會按照那個意志去行事。畢竟，在他們失去與魔網(wǎng)鏈接的時間里，只有受到啟發(fā)才會有使用魔網(wǎng)能量作為獎賞，大概是這樣的?！?p> “凱魯克亞情況如何?！?p> “真是神奇，這‘藥’讓它冷靜下來，如無意外， 24小時之后我應(yīng)該就可以去提人了?！?p> “干得漂亮，維克多?！?p> “傳送門術(shù)·精確定位，隱形術(shù)·無障礙穿越，小意思。多虧他們那個時候注意力全都投在爭執(zhí)上，才被我抓住了機會?！笔ヲT士抓過桌子上本來是給病號準備的點心，它們此刻看起來如此甜美誘人，“干了活吃點沒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