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我?”呂白珈掛了一頭的問號。
他一個正經(jīng)國家機構(gòu)正經(jīng)程序員,朝九晚六兢兢業(yè)業(yè),打游戲掛都舍不得開一次的老實人,無緣無故非親非故的,連朝吃飽撐了要去查他?
電話那一端,連朝的語氣幾乎是威脅:“你姓呂,祖上是古陽禰大觀衣缽傳人,多少小妖覬覦著的異人血——呂白珈,你也不想下半輩子不得安寧,對么?”
“……你有病?!痹偃紤]后呂白珈選擇罵了出來:“陽禰大觀幾百年前的老家族史,傳到這會兒基因都突變好幾茬了,誰信你鬼話??!”
“經(jīng)年累月,但血脈仍在。我知道你就沒把我當朋友,求你鐵定沒屁用,所以我現(xiàn)在是威脅你幫我?!?p> 呂白珈窩在辦公桌電腦椅里,盯著熒光屏幕,半天不回話,兩個人由著通話時間一秒一秒地變化著。
他嘆了口氣,連上耳機開始摸鍵盤。
“你真不是人。”呂白珈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語雙關(guān),他說著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小心翼翼地黑進了路政交通監(jiān)控系統(tǒng),對照時間查找連朝要的那段監(jiān)控錄像。
陽禰大觀不假,異人血統(tǒng)也不假,可他祖上五代以內(nèi)都已經(jīng)是相信科學的好公民了,他呂白珈自認這輩子干的第一件缺德事就是拿著吃飯的技術(shù)去幫人黑路政系統(tǒng)。
估計連他自己都想不通為什么要招惹女人。
看著視頻文件發(fā)進了手機,連朝放松了下來:“謝謝了?!?p> “下次這種事,你直接說就行。要是沒把你當朋友,我根本不會接這通電話?!?p> 說完,呂白珈掐了電話,恢復了半死不活的工作狀態(tài)。連朝蹲在解剖室里,楞楞地想不通順他最后說的話。
思緒很快恢復過來,連朝也不管什么其他,打開4G網(wǎng)就開始看那段長達兩個G的監(jiān)控錄像。
一個攝像頭整整一天的視頻記錄,全部看完估計天都黑了,連朝想了想,八倍快進放入夜以后的那一部分。
夜晚的花臺新區(qū),沒車沒人,鬼都看不見一只,估摸著所有人都想不通,梁雀究竟是怎么回事要跑到這么遠的地方?
八倍速一幀一幀地播放著,連朝看得非常仔細。突然,畫面上本來空無一物的下水井出現(xiàn)了梁雀的身影。
準確來說,梁雀尸體的身影。
連朝光速摁停,屏幕上梁雀頭朝下已經(jīng)掛在那里。調(diào)成正常倍速又回放了三遍,連朝死死地盯著那個下水井,冷汗一遍又一遍地往下淌。
她看到了那個,從井里甩出來尸體的那個東西,一雙血紅骯臟的眼睛。
終于,她像是確定了什么了不得的結(jié)論一樣,一通電話打給了梁雁。
沒人接。
涼了。連朝心里只能想到這個詞,手指顫抖地又打給明墟,感天動地明墟還沒來得及失聯(lián)。
“怎么了……”明墟話還沒說完一句,就聽見連朝在電話里尖銳地喊了起來。
“快趕過去——怎么去都行,那東西,就是只有兩百年修為梁雁也絕對對付不了!”
“什么東西?”明墟被她吼得后脊發(fā)毛,頓時緊張起來。
“老鼠!是妖化失敗了異變的鼠妖!”
意識到自己腳下的下水網(wǎng)路正奔騰著什么東西后,梁雁猛地后退三米遠離了井口,可四條腿的老鼠終究比她靈活,以驚人的數(shù)量從下水井里涌出。
對,是涌出,爭先恐后,一只扒拉著一只,碩大的老鼠像是訓練有素的部隊,把梁雁層層圍死在了中間。
窸窸窣窣地,井口伸出了一只鼠爪,黑乎乎毛茸茸的,像是風干的人手。那東西緩緩探出頭,看著被自己臣民圍住的梁雁,竟然囂張地和她對視起來。
大意了,梁雁心里一沉——是碩鼠,而且已經(jīng)妖化,卻因為某種原因妖化失敗變了異,沒修得夢寐以求的人形,成了這么個不人不鼠的東西。
碩鼠咧著毛嘴桀桀地笑了起來,聲音里仿佛都帶著下水道的臭味:“你能獨自一人來尋仇,算是我計劃里最沒把握的一環(huán),想不到真的實現(xiàn)了?!?p> “原來……”梁雁把拳頭捏得泛白,骨節(jié)發(fā)出了脆響,一聲一聲鋪墊著她的怒火。“你們要的其實是我對么?梁雀在我家住過一晚,身上沾了我的氣息,所以老鼠先聞到的是他。如果找上梁雀是誤判,那么殺了他、在這里拋尸,就是為了引我……”
“嗯,都說對了。”碩鼠瞇著一雙渾濁烏黃的三角眼,擠出一個和呲牙沒本質(zhì)差別的表情。
“骯臟下賤的老鼠!不就是為了吞食我一脈異人血化形么?你們?yōu)槭裁床桓覒{本事來??!”
老鼠就是老鼠,使些下作法子,卻豁了梁雀的一條命。
“異人血?”碩鼠卻笑得愈發(fā)猖狂,喉間像是卡了痰一樣咯咯作響:“我們?nèi)糁幌胍@脈血,直接吸干了與您血脈相同的弟弟就可以,也不用走這么多彎路?!?p> 停頓了一下,它用爪子抹了抹自己的胡須,咧出參差的尖牙,陰森森地說道。
“畢竟比起一脈串了種的異人血,還是您骨子里的東西更有誘惑力……”
黔陵蠱族養(yǎng)蠱最傳統(tǒng)的形式就是血養(yǎng),每個蠱術(shù)師體內(nèi)往往跗骨棲居著無數(shù)條蠱蟲,梁雁亦然??蓾撘庾R里,她覺得碩鼠想要的并不是那些東西。
骨子里的東西?
是什么?
“你說……”
梁雁回過神,剛想開口問話,耳邊卻響起老鼠掙扎的吱吱叫聲,一股濃郁腥臭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那碩鼠再沒有說出一句話,它抽搐著倒在地上,一截斷裂的鋼筋從它的后腦深深扎入,穿過口腔從嘴里吊了出來。
污血流成了一方污潭,順著下水井混進污泥濁水里,碩大的老鼠漸漸僵硬了。這場景發(fā)生在瞬間,她和成群的老鼠都怔在原地,思考著電光火石里用現(xiàn)代鋼材把百年碩鼠一招斃命的來者是誰。
不知是哪只領(lǐng)的頭,失了首領(lǐng)的老鼠爆發(fā)尖銳的叫聲,齜牙咧嘴地向梁雁身上撲過來。
梁雁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揮匕割開自己一雙手腕的皮膚,放出寄養(yǎng)的焱蠱。
一團團澄黃的明火包裹著老鼠,掉在地上燃盡化成飛灰。梁雁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焱蠱不僅沒有勸退這些老鼠,似乎還激怒了它們。
此等低賤的生物,竟然也有玉石俱焚的氣勢。
不知用掉了多少焱蠱,就在梁雁準備再割一條血口時,那位戳穿了碩鼠的高手終于舍得又現(xiàn)身一次。
一道銀白的弧光從梁雁眼前劃過,撞上白光的老鼠悉數(shù)被攔腰斬斷,冷兵器自帶的寒意混雜了鼠血的臭味,生生把她逼退數(sh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