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笑道:“此番,你想通了不少,將你關(guān)在谷中半年,乃我之過也,我中間偶得幾次去看望小姐,見小姐幾經(jīng)生死之間,仍能求生下來,實在令我佩服。今有所得,可下山前往京城尋找羅家兄弟,他二人正待小姐歸呢。至于少晨,他還需學(xué)習(xí)幾年?!碧岬搅_家兄弟,鎖茵這才想起羅家二人與落棠。鎖茵自常山與他們?nèi)齻€分別,至今已有三年。不知他們現(xiàn)在如何,在做何事?鎖茵忽然想起蔣瑞與芽子,她自回來便一直沒見到他二人,“蔣瑞、芽子何在?”鎖茵問道。
顧先生說道:“被我打發(fā)走了?!辨i茵不解:“如何打發(fā)離開?”梓寒插嘴道:“他二人尋不到你,整日問個不停,我們邊扯謊,說你去了廡國找人去了。他二人聽了,次日便收拾離開了?!辨i茵似有察覺,卻不露聲色,說道:“走了也好,他二人在此,不知為先生添了多少麻煩?!比缪﹩柕溃骸爸鲀?,我們何時回京?”
鎖茵正在考慮之際,顧先生說道:“下個月吧,馬小姐今兒個才回,須得調(diào)養(yǎng)幾日。”鎖茵、如雪皆表示同意。
一個多月后,鎖茵與如雪便由梓寒送出北方一帶。主仆二人走了好幾個月才回到京城,此時大芪境內(nèi)一片混亂,因與廡國交戰(zhàn),導(dǎo)致國庫空虛,田將軍病死后,由田將軍侄子代其做了大將軍,這廝原是紈绔子弟,不懂兵事,使得軍隊一敗再敗,先后失了不少城池領(lǐng)土。皇上賜死田大將軍的侄子后,欲求能將帶兵,無奈都是些年輕將士,要么空有計謀而少斷,乃屢次錯失良機,便是有勇無謀之輩,只會一味廝殺,屢屢中計。朝中偶有賢臣上奏,要求罷兵,皆被帝殺之取血。因兵響不夠,皇上更是遣榮王爺四處壓榨地方商人,導(dǎo)致怨聲載道。
鎖茵與如雪一路上分別化名為胡同樂與高八斗男性名字,四處躲避才到京城。鎖茵見昔日繁華之地,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人家地獄,不禁感嘆萬分。
二人行至西市口時,便被一人喊住,正當主仆二人疑惑時,那人笑道:“怎么了?三年沒見便不認得?我是景哥哥!”鎖茵恍然大悟,見他留了胡須,笑道:“為何留了胡須?”長景拉著鎖茵二人的衣袖,低聲說道:“跟我來!”三個繞了幾個巷口,來到一個不起眼的門前,長景拍了拍門,開門的正是長楓。
長楓見了她們,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是你們,快進來!”
幾人進屋交談,鎖茵這才知道,羅家因為世代經(jīng)商,在金陵一帶甚有資產(chǎn),可是朝廷為集錢財,竟然用家人性命威脅各地方有錢的商客員外,讓他們每人交出十萬兩白銀。十萬兩對于他們并不多,可是這樣的脅迫威脅每隔一段時間便要來一次,長久下去,他們可就沒了活路了。鎖茵聽罷嘆道:“我明白皇上擴充國土的心愿,可是未免太心急了,我朝自高祖建立,至今不過三朝,何故如此等候不得?那廡國本為大國,建朝二百多年來,各代國君皆采用修養(yǎng)生息之道,攢聚了不少實力,更是在高祖建立之初,提供了不少援助。怎么皇上反倒恩將仇報呢?豈不是惹天下人笑話?”長楓說道:“皇上聽信許然之計,聯(lián)合眾多小國與部落共同討伐廡國,奈何廡有三猛將,可都謂為萬人敵,加上謀臣柴闔的計策,極力招賢納士,與另外一強國庾國聯(lián)合,采用各種計謀屢次克服大芪軍隊。那柴闔更是差文人四處游說,使得不少小國和部落與大芪斷了聯(lián)系?!遍L景忍不住嘆息道:“這個蠢皇帝,雖有些本事,也懂招賢納士,可是不懂分辨善惡,一味爭強好勝,擾的民不安生!”
鎖茵聽了,也不言語,只是看了看桌上的杯子,見沒了水,便讓如雪去燒些茶水來。待如雪走后,鎖茵淡淡地說:“你們兄弟倆個,到底是何人?”
這一問,倒讓景、楓二人有些不解,長景笑道:“茵妹妹可是瘋了?這是要開什么玩笑?”鎖茵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可沒有開玩笑。我這半年來想了很多事情,越發(fā)覺得你們倆個很奇怪,你們二人掌握的情報未免太多了,這已經(jīng)超出一般人的能力了。當日我被救出榮王府,慕凌云做事不會那么馬虎,至少不會找亂葬崗將我們隨便埋了,既然如此,你兄弟二人乃是文弱書生,如何救得我主仆二人?再者,楓雁堂這個地方,我不曾聽過半句,慕凌云替皇上處理那么多事情,不可能連楓雁堂都沒提過,骕山那里不過是楓雁堂一個分舵,一個分舵就有幾百人,這么多的人,朝廷不可能不知道!你們倆個如何得知?又如何尋的那骕山的住處?甚至路上都沒有向任何人打聽?也就是說,你們先前已經(jīng)去過!說實話,我感覺自從被你們哥倆個救了后,我就一直有一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實不相瞞,我自馬家出事以后就少眠,可是好幾次我都是像被下了藥一樣,昏昏沉沉的。不但是我,其他幾人在上常山前那天都有此感,面露疲態(tài)。唯有你兄弟二人似乎沒有事情。在說那簫聲,我記得長楓是很善長音樂的吧。不說霧谷之中,我時常聽到,就是在榮王府之時,也偶有聽聞,我想問長楓,你是不是很早就跟蹤我了?”
羅家兄弟倆個愣住了,過了半響,才勉強笑道:“三年不見,你可是癡傻了?這亂七八糟的胡說什么呢?”長楓微笑道:“二哥,她既然察覺了,就說明我的安排是對的?!彼粗i茵說道:“不錯,我們的確早就注意到你了。我二哥與你哥哥素有交往,也知你哥哥與榮王爺因為一女子而心生嫌隙。這件事可以說,京中公子哥兒無人不知,卻不想你竟然絲毫不為所動,反之嫁入榮王府,沒過半年,那引起爭端的女子也進入了榮王府,實在奇怪,我兄弟二人素日愛好打聽閑事,你既為這中間人,我們故意接近只為打聽打聽罷了。”鎖茵笑道:“長楓,我二人相處也有幾年時間,雖然彼此沒說過什么話,但我知你的脾性,不是愛打聽的人。你若只說是景哥哥,我還信個五分,你偏帶上自個兒,我是萬萬不信的。何況你本事如此之大,怎會為此小事而靠近我?”
長景笑道:“妹妹莫瞎捉摸,只因哥哥我是個愛熱鬧不嫌事大的,故此拉著長楓瞎打聽,不想妹妹如此聰明,又不喜別人這般對你,這是我們的過錯,哥哥這就給你道歉?!辨i茵將臉一沉:“何故還要騙我?你二人總是遮遮掩掩究竟是何緣故?我不防實話實說,自被二位救了之后,便一心只當兩位為恩人,也愿意全心意待之。慕家不講恩情,肆意妄殺功臣,我祖父雖然早故,可后代也不該遭此大難,我知我爹爹的性子,是個迂腐無能的人,如何與花家勾結(jié)?只是那花大人造反,皇上故意借此事打壓老臣罷了!我家本祖上有恩于先帝,卻不想遭此磨難,險些斷子絕孫。當今皇上不行仁道,惹怒各方,我今意欲復(fù)仇,你二人有些本事,若是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感激不盡,若不愿意攪這趟渾水,我也不計較什么?!遍L景一時噎住,無話可說。只有那長楓聽了,只是含笑,然后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實話告訴你吧。我年幼身體孱弱,時常得請醫(yī)吃藥,家里人雖細心照料,不許我出去走動,后來聽聞霧谷師太醫(yī)術(shù)超群,我父親便送我去了霧谷,那師太查看了我的病情,說我的病得仔細養(yǎng)著,讓我父親將我留在霧谷。父親想著,師太有些本領(lǐng),便讓我拜了師太為師。在霧谷待了五年,我病好了不少,也習(xí)了點醫(yī)術(shù),師太見我性格沉悶,心思細膩,便送我去了廡國拜了柴闔為老師,學(xué)權(quán)謀之術(shù)。我在廡國便已經(jīng)知道大芪皇帝在邊境肆意挑撥戰(zhàn)爭,老師便讓我回大芪查看,我私下張羅人才,在江湖設(shè)立了楓雁堂,共四個分舵,四處搜羅情報?!?p> 鎖茵吃了一驚,隨即笑道:“你這做的可是通敵叛國的大罪!你在京城四處走動,不怕給人知道?落得滿門抄斬、五馬分尸的結(jié)果?”長楓大笑道:“此帝不仁,不顧百姓,我何必擁護之?近來,不少百姓逃亡他國,可見此君已漸失民心了。前年太皇太后薨,皇上越發(fā)瘋狂,不出三月,便將朝中老臣全部殺之,導(dǎo)致軍無良將,朝無能臣!加上一些只會紙上談兵的庸才,使得國不成國。我既不食他俸祿,何必擁戴他?”
落棠見他這樣,不禁嘆息,自己前被慕凌云當傻子玩,如今居然也被羅家兄弟騙之若此。馬鎖茵啊馬鎖茵,你是何等愚蠢,竟然一直被人欺騙!
鎖茵問道:“那廡國如今打算如何?”長楓說道:“廡國領(lǐng)土不大,但是建立的比大芪要早,加之四代君主皆行仁政,推崇黃老之道,甚有發(fā)展,本來與大芪等幾國并無勝算,可見如今局勢,只怕是強于大芪?!辨i茵說道:“素聞,廡國女子亦可帶兵打仗,可是真的?”長楓回道:“不假!”
鎖茵問道:“不知可接受外來女子?”長楓已知其意,說道:“接受?!?p> 鎖茵想了想,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主意。她如今在大芪不能正大光明地拋頭露面,又無人可助,不如直接去廡國,將來若能有所為,不用少晨,便有機會她也可手刃慕家兩兄弟。此等亂世,此君不說為民,只因自己爭強好勝,便不顧民生。早聽聞廡國君主有仁義之德,他如今聯(lián)合幾國與部落,先前下了罪詔書,要攻打大芪,此國必不可保!
鎖茵與長楓兄弟倆商量完畢,便由長楓給廡國柴闔寫了一份推薦信,交給鎖茵主仆二人。主仆二人一路風(fēng)餐露宿,才到達廡國,鎖茵見廡國雖然在積極備戰(zhàn),可民眾一心,軍民一家。絲毫沒有大芪官壓民的現(xiàn)象,不禁感嘆,她原為大芪貴族小姐,習(xí)慣了站在高處看人哪里知道官民相處之道,這在廡國所經(jīng)之地,皆是和平之態(tài),使得鎖茵既激動又喜悅。幾番周折,才找到柴闔柴大人,那柴大人見了書信,便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長楓那個小子果然追到你了,看來不久,我便要喝你們的喜酒了。”鎖茵只把臉一紅,卻不懂其意,柴大人笑道:“難道那個笨小子還沒告訴你他的心意?”只見鎖茵一臉迷糊,柴大人便懂了幾分,只說道:“長楓來我此學(xué)習(xí)之時,便總愛畫一女孩畫像,我見了幾次,便詢問根由,原來他小時多病,時常被其父關(guān)在家中,不能出去,一次,他母親要回娘家看看舅侄,不舍得留他一人在此,便帶他去了。他進了大芪都城,只見滿街繁華,趁他母親下馬車購買布匹禮物之時,下車透氣,看著新鮮玩意的他不知不覺走遠了些,竟然與母失散,忽有一人衣衫襤褸,見他四處張望,便來打聽,他將他如何與母失散的事情說了,那人原是個人牙子,便哄騙他帶他找母。虧得遇見兩個姑娘,不過十歲,看見了,只覺得他身著華麗,怎會被穿著破爛衣服的人牽著手走,她們叫下那個人牙子,非要細問,那人不得耐煩,便推辭要走,姑娘們便懂了何事,大聲喧嘩,才逼得那人牙子丟下長楓跑了,后來那姑娘的父親帶人找來,姑娘原是禮部侍郎之二女,因貪玩跑出府,這才恰巧救了長楓。那姑娘央求她父親,將長楓送回了他舅府上?!比缪┗腥淮笪蛞话憬械溃骸按笕苏f的那姑娘莫非是我家主兒?”柴大人笑著點頭:“不錯,原本我是要顧饌前往大芪收集情報的,可是那長楓為見你,又加上他本家便是大芪的,故此回大芪收集情報?!?p> 鎖茵聽了,臉越發(fā)通紅。如雪笑道:“我說那羅家兄弟怎么對咱們這么好?原來是羅家三哥兒看中咱的主兒了?!辨i茵輕聲喝道:“如雪!”如雪見鎖茵面露不悅,自當造次了,連忙閉上了嘴。
柴大人笑道:“怪老夫多嘴了,這兒女情長,本不該老夫多嘴,今兒個不知怎地,突然就說出口了,還往馬姑娘莫怪責(zé)?!辨i茵微笑道:“柴大人既是長楓的老師,又是這廡國高官,小女子哪敢責(zé)怪?如今只因我身背家仇,不敢輕易談?wù)撉樽?。聽聞廡國亦有女官,更有大人之妻費紅繡柴夫人自組兵隊,我甚慕之,姑來此國?!?p> 柴大人捋一捋胡須,沉思道:“夫人確實是女中英雄,手持一百多斤單刀亦不在話下,她手下女子,皆身披鎧甲,手持利刃,馬上功夫甚是了得。你這小小身子,如何使得?不知姑娘可曾受過何人指點?”鎖茵說道:“我有一小弟在常山顧先生那里,我于常山待了些日子,跟著顧先生學(xué)得一些權(quán)謀之術(shù)?!辈翊笕诵Φ溃骸霸瓉硎撬??!辨i茵問道:“莫非柴大人認識顧先生?”
柴大人點點頭,說道:“他是我外甥,亦是我學(xué)生。他天資聰穎,甚有些本事,本該在我朝能有一番事業(yè),可惜脾氣倔犟,不通人情世故,故此說話常惹得朝中人所不滿。我見他年輕氣盛,只好讓皇上暫時別任用他,待他老成,自比老夫更勝啊?!辨i茵這才明白,顧先生也是柴大人的學(xué)生,那他與長楓豈不是早早便識得?聽聞顧先生向來不收徒,如何就輕易收了少晨?恐那長楓早與顧先生通氣,給他們方便了。
柴大人說道:“這樣,你先在我夫人那里掛個名,做個客,而后看其本事,給予官位,意下如何?”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鎖茵點頭答應(yīng)。
隔日,鎖茵與如雪二人便由柴大人親自引領(lǐng)到夫人之處,那夫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不飾粉黛,不怒自威。鎖茵主仆見了,心中不免害怕。柴大人指著鎖茵對夫人說道:“此女從大芪而來,聞得夫人名聲,故此來投靠,夫人可先使一文職與她?!辈穹蛉藙偤迷诰毜?,因他們幾人打斷,有些不高興,見她二人身體瘦弱,插珠戴簪,很是不喜,冷冷說道:“老爺輔助大將軍,怎么管起我軍的事情了?”柴大人雖多有謀臣之才,卻是個沒有武功傍身的人,他夫人身高八尺,使得一手好功夫,就是一般男子也比不得,加上她父原為邊境之城的受將,一生只得費紅繡這一女,便以男兒養(yǎng)之,教授其功夫。若問廡國境內(nèi),柴大人與夫人誰更有名,皆謂夫人高于大人。那柴大人也為人甚奇,不愛身姿曼妙之女子,唯獨對這費紅繡愛之不已,先時便派人去向費將軍求親,卻遭費紅繡厭之、唾之、罵之,柴大人總是陪笑,常常登門拜訪,那費將軍見他有如此毅力,便從中斡旋,終使費紅繡答應(yīng)嫁于柴大人。
再說那柴夫人似有不悅之態(tài),柴大人只陪笑道:“她是長楓推薦來的?!闭f著,附耳壓聲道:“她便是長楓的心上人。”此話一出,柴夫人是一愣,隨即改了面孔笑道:“原來是你。你便是長楓的意中人?你今年多大年齡?羅家可有上門求親?”鎖茵聽了,也不言語,只把頭一低。柴大人見狀,便知夫人造次了,連忙說道:“這些事以后再問,你帳中可有何職位空著?她曾受顧饌指點?!?p> 柴夫人想了想,說道:“我?guī)ぶ胁o缺職,這樣吧,謀士不在少,你先在我?guī)ぶ写?,若有什么良計可獻之?!?p> 就這樣,鎖茵二人便留在了柴夫人軍營中。
柴夫人帶領(lǐng)十萬人馬,其中就有五千女兵。那些女兵個個身材挺拔,穿著盔甲,一臉嚴肅,不茍言笑。鎖茵初去柴夫人的營中時,站崗放哨、巡邏練功者便皆為十七八歲的姑娘。她們不似她見過的女子那般,相對而言,這群姑娘身體透出的是力量的美。有一拿筆記錄的女兵正在四處查視,看見鎖茵與如雪身著綢緞,頭戴金珠,走在營中,十分惹眼,立馬呵斥道:“你們是什么人?怎么進來的?”鎖茵連忙拿出銅制的牌子,那是柴先生給的,連忙對其解釋道:“這位姑娘,我們是柴夫人推薦來的?!蹦桥娏伺谱?,皺皺眉頭,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們這般嬌小,如何行兵列陣?夫人怎會叫你們來此?莫不是姑娘聽岔,來錯了地?依我看,姑娘還是回去問問夫人,免得出了問題?!辨i茵知道自己這弱態(tài),確實不像是軍隊的可以打仗的士兵,笑道:“姑娘,我實實在在的是來這里的,姑娘先引我去見夫人?!蹦桥畬⑤p笑道:“姑娘先回去吧,夫人此時正在與幾位將軍商討軍事,不便見你們,你們暫時回去,留個住處,我會告知夫人的?!辨i茵說道:“姑娘,我們真的是夫人叫來的,現(xiàn)在也暫居柴府,在柴府待了個把月了。夫人上回差人來信,讓我們來此的?!蹦桥畬⒙牪唬謱⑺齻兩舷麓蛄恳环?,見她們衣著打扮甚是華麗,不似夫人喜愛之風(fēng),嘖道:“既然在柴府待了幾個月了,怎么不知夫人樸素?zé)o華,不喜珠釵頭鳳?你們還打扮的如此輕狂,可見是在說謊!”鎖茵心想,她不過只見過柴夫人一次,那夫人聽見自己是羅長楓引薦來的,很是歡喜,問了些奇怪的問題,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趕去了幾百里外的營地,而自己與如雪二人被安排到較為清凈的桃花園內(nèi),與一看園子的老嫗住在一起。這與柴府之人也沒相處過,哪里會得知這柴夫人的脾性?鎖茵拿出柴夫人寫來的信件,遞與那女將,說道:“姑娘,不妨看看這信,我說的都是實話?!蹦桥咏踊貋恚蜷_后讀了兩遍,越發(fā)皺緊了眉頭,將信還給了鎖茵,說道:“既然這樣,你們跟我來吧?!闭f完,便將她們引至柴夫人的帳前。
半年之后,廡芪之間戰(zhàn)事越發(fā)緊張,雙方與各自同盟國交了幾次之戰(zhàn),其他到還好,唯有玳部落的鐵板血刺有些難處理,那玳部人雖不多,可將士卻驍勇善戰(zhàn),無論人馬借披上鐵皮,皮上皆打造了刺頭,廡國軍隊近戰(zhàn)時,無論人馬,皆被他們身上的鐵刺刺的或傷或死。鎖茵見那玳部之人,都是有勇無謀的莽夫,獻計,先使下埋伏,便差三十人,在玳部兵營外罵敵方頭目爹娘祖宗,待他們按捺不住,由頭目待人追上來陷入圈套時,以鐵板束之,再放火烤之,這一次使得玳部元氣大傷,敗北而歸。
沒多久,廡國與其他各國便打入大芪都城外。慕縉沅見手下已經(jīng)沒有大將,便派慕凌云帶兵阻止,那慕凌云多謀卻少斷,加之精神一直處于恍惚狀態(tài),每每在屋子哭泣大號:“莫要纏我,快離我而去?!蹦娇N沅聽聞他如此,便心死了大半,將身邊妃子皆灌毒酒。唯有德妃之子存之又魏珠送走??N沅來到懷賢宮,見賢妃正教孩子寫字,說道:“你好雅興啊,我國將亡之,你還在此享樂?”賢妃頭也不抬,冷冷說道:“我早先便勸過你,不要興兵打仗,國才立不過百年,何就如此急切?”縉沅說道:“你這賤人,我當日不拆穿你。留你一名,假裝什么也不知,將你留在我身邊,你卻留此孽種!還想謀我君位!如今我大勢已去,你不說安慰朕,反而冷言冷語!”原來皇上早已派人查清楚了賢妃與花家之女的計謀,只因心中對蘭茵甚為愧疚,便任由她們胡鬧,自己當個愚人,不想半年前被他得知,她不但還是貴妃之子,他的長子,更是找了個村夫壞此孽種,要謀他皇位,他惱之欲殺,可又不舍得再失去馬蘭茵,加上戰(zhàn)事吃緊,故此忍到現(xiàn)在,如今眼見國之將亡,不免心灰意冷。將膝下一子交托魏珠,便打算來此結(jié)束這段孽緣。那花家之女,早先被他派人挖去雙眼,砍去四肢,扔在甕中。
馬蘭茵將兒子推到一邊,哭著問道:“我問你,你第一次見我,便知我就是馬蘭茵,為何不拆穿?還要帶我回宮,如此寵我?”慕縉沅神色黯淡下來,緩緩道:“朕不想真的失去你,朕后悔了,對太多事情感到后悔了,其中有一個就是滅了馬家,斷了你我的情分。”馬蘭茵哭道:“當年,你明明知道我賣官鬻爵是件蠢事,又為何不阻止我呢?”慕縉沅嘆氣道:“我不過是在利用你,而你的做法恰恰也幫了我。如今看來,是朕太傻了?;诓辉摬宦犂献孀诘脑捬剑 闭f著,便哭了起來。
忽而慕縉沅眼睛打工,抽出攜帶的寶劍,指著那個幾次孩童說道:“此孽子留不得!”便不顧馬蘭茵的阻攔,一劍刺死了那個孩子,隨后轉(zhuǎn)身便將帶血的寶劍刺入馬蘭茵的胸口,趁著她未倒之際,一把將她抱在懷中,說道:“你我二人皆為世間最蠢之人,你先走,朕隨后便來!”那馬蘭茵早猜到會如此,便也安心合眼了。
慕縉沅派人將馬蘭茵的尸體放好,自己便帶著人馬沖出城外。
兩軍對峙之際,慕縉沅一眼便看到騎在馬匹之上,躲在女將之后的馬鎖茵,他喊道:“你居然沒死?你們馬家詐死是家風(fēng)不成?你如今還成了叛逆之賊,居然在廡國營中。”
廡國大將軍袁珂罵道:“你身為一國之君,不行仁政,肆意殘殺功臣,更是屢次犯我邊境,我國使者也死于君之手,實乃奸詐!我等今日定要取君性命,安撫我邊境百姓和死去的將士!”慕縉沅哈哈大笑:“你不過為一小將,安敢取一國之君命?小子不要太狂妄!”說著,雙方便撕扯打在一起。都城將士不過三萬之人,如何敵的過三十萬大軍?
那慕縉沅一邊廝殺一邊吼叫,只震得敵方人馬心肝一震。見敵方被嚇住,慕縉沅哈哈大笑:“吾為君主,豈能受汝屈辱?”說著,對著敵軍又是數(shù)十劍,殺了數(shù)十個小卒。
袁珂暗想:此君功夫不錯,可惜了可惜了,不安心治國,非要擾亂他國,這才惹得天怒人怨!想到這,天忽降大雨,眾人皆愣,剛才還是風(fēng)和日麗,怎么突然間便烏云密布,下起大雨來了。
慕縉沅早殺紅了眼,心道,我知自己已鑄成大錯,可是如今事已至此,無可奈何,愧對先皇。想到這里,又是含恨殺了十幾人。
鎖茵見了慕縉沅這般,也不禁暗自佩服,此等末世君主,沒有棄城而逃,而是帶殘兵抵抗,更是勇殺數(shù)十人,實在令人嘆息,若非先前太過自負,未免會落得家破人亡。當年她祖父傾注心血,助高祖建立大芪,而且她卻親手毀了這大芪,她真是死后無顏見祖父啊。
柴夫人喊道:“我國國君無意殺君,君何不束手就擒?待我國君為爾尋的一良處,安度晚年?”慕縉沅一邊揮劍斬殺,一面罵道:“婦人不在家?guī)ё?,何來?zhàn)場叫喚?難道你廡國無人了嗎?竟然讓一群女子上戰(zhàn)場?”
柴夫人冷笑道:“君為婦人之子,豈能輕視婦人?我實看君有些才能,何不束手就擒?與我國國君好好談?wù)???p> 慕縉沅連殺數(shù)百人,已經(jīng)勞累不堪。袁珂上去去其交戰(zhàn)數(shù)十回合,見他實有些能力,便使出平生所最大力氣,兩手中鐵戟插了數(shù)回,皆被慕縉沅擋了下來。袁珂速度越來越快,慕縉沅反應(yīng)不及,背挑下馬去。一群小卒紛紛上去押拿慕縉沅,誰想那慕縉沅把一心一橫,喊了一句:“心有大志,目光短淺,天不佑我呀!”說完,嘴里便救出許多血來,沒過一過兒,便把頭一偏,一國之君便沒有了。
占據(jù)大芪都城后,鎖茵便帶一隊人馬去了榮王府,站在榮王府的階下,鎖茵見王府大門打開,看守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府內(nèi)傳出嘈雜聲,鎖茵帶人進去一看,只見混亂一團,家丁丫鬟婆子們四處爭搶東西,互相撕咬,哪里還有昔日的井然有序?
“你們別搶了,這些都是幾位娘娘的東西,豈能由你們搶奪?”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婆子叫道,意欲阻止這種混亂的局面,那些人笑道:“如今大難臨頭,誰還管東西是不是娘娘們的?王爺都癡傻幾年了?孫嬤嬤又死了,這王府早該散了!”說完,又拿了許多東西放進自己的包袱中。
鎖茵喝道:“都把東西給我放下!”那些人見了穿鎧甲的將士們,嚇的慌了神,直喊道:“敵軍來了!敵軍來了!”越發(fā)亂跑起來。
鎖茵身后將士上前手刃了兩個,唬道:“再動一下,爾等皆如此!”那些人這才乖乖放下了東西,待在原地不動。
鎖茵離府也有八九年,加之她這兩年跟著廡國軍隊一直直擊大芪都城,早就不梳妝打扮,皮膚狀態(tài)極差。這些奴才,有她認得的,也有她不認得的。而今府中竟無一人認出她,也對,誰會想到一個死人還活著呢?鎖茵帶著幾個人繞過幾處屋子,來到凌云的書房前,只見岫玉拿著劍守在門口,似還在堅持保護慕凌云。
幾人的腳步聲驚到了岫玉,只見岫玉快速拔出劍,直指鎖茵幾人,問道:“你們是何人?”鎖茵見他未認出自己,冷笑道:“大芪皇帝已經(jīng)死了,榮王慕凌云乃慕縉沅之弟,我等來斬草除根,除去慕凌云。你若非慕家人,就快些滾開,我不殺你?!贬队裨缇皖A(yù)料到了,并不吃驚,說道:“我為王爺身邊護衛(wèi),豈能棄王爺而獨自逃命?此非丈夫若為,你們要殺王爺,先殺了我?!辨i茵見他如此護主,不單不為其感動,反而越發(fā)惱怒,冷冷道:“岫玉啊岫玉,你這蠢貨,為此等歹人肝腦涂地,何等愚蠢?你為他,害死無辜的人,何等惡毒?你這人,既蠢又毒,實在該死!我本想饒你性命,你卻冥頑不靈,既然如此,我便將你殺了,以報抱穗和杏兒之仇”岫玉聽到抱穗、杏兒的名字,心中疑惑,幾年前殺光東院里的人后,便將其親屬皆暗下殺死,如何還有人會為了那兩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報仇?
鎖茵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你這蠢物,難道連我也識不出了嗎?真是有眼無珠!”岫玉細看幾眼,忽而聯(lián)想到死去的王妃,可是那王妃是自己親自毒死,差人埋了,沒有生存的道理呀,可是眼前之人除了皮膚比王妃粗糙外,似乎的確與王妃很是相似。
鎖茵睨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人了?馬家有一女,許于榮王,王既不愛,又不肯棄,卻總毒酒害之。我就是榮王妃!”岫玉驚嚇不已:“王......王妃,你如何......”岫玉話未說完,便聽見鎖茵道:“是不是想不到我還活著?不知道是不是慕凌云做了太多惡事,連老天都要救我,我被人所救,忍氣吞聲熬到今日,就是為了報仇,岫玉,你既為慕凌云護衛(wèi),想必那慕凌云如何害我哥哥之事,你全然知道。可你不說勸阻,反而助紂為虐,罔顧人命,那幾千將士原是一腔熱血要保衛(wèi)大芪,而你們卻讓他們死在一群山賊之手,使得他們死不得安。我東院的人皆不知榮王爺?shù)拿婵?,你們居然一個不放,鴆毒她們。今我欲取你狗命,你可有話說?”
岫玉滿臉羞愧,無力地放下了劍,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岫玉問道:“王妃既然活著,奴才想問一句,如雪可尚在人世?”鎖茵不解其意,如實告知:“她與我二人皆有幸被人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現(xiàn)在在城外廡國營中?!贬队衤冻鲆唤z喜悅,有些激動:“她還活著?這......”似乎又覺不妥,岫玉收斂了情緒,繼續(xù)道:“奴才自知有賊,娘娘若要報仇,殺了奴才便是,奴才絕不吭一聲?!?p> 鎖茵從身后士兵手中拿過一把劍,要刺之。岫玉自知虧對鎖茵,甘愿死在其劍下,便將心一橫,等著被殺。
鎖茵忽然將劍放下,輕蔑地說道:“等會兒再殺你,我現(xiàn)問你,慕凌云可在房內(nèi)?”岫玉見她不殺,松了一口氣,而后說道:“在,可是王爺身子不好?!辨i茵冷哼一聲:“他身子好不好不重要,也與我無關(guān),我今日來便是找他尋仇來了。”說著,便讓人將岫玉捆住,帶著一行人闖入慕凌云的書房。
鎖茵見屋內(nèi)很是雜亂,桌子上的筆墨紙硯全都是亂七八糟,而一身頹廢的慕凌云正坐在桌后的椅子上,自言自語道:“是你沒用,是你蠢,才會中我的計,她可以愛上你,總有一天也會愛上我的!”鎖茵不解他那些胡言亂語,問道:“榮王爺,許久未見,你怎么如此模樣?”見凌云并不搭理,依舊說著含糊不清的話。鎖茵察覺到他有幾分不對,便問岫玉:“他這是怎么了?”岫玉說道:“王爺自從梨娘娘死后,精神漸漸地就不好了,經(jīng)常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或是去梨香院,不過這都是沒啥,也就是沉默不語,只是經(jīng)過東院,便精神差了許多,開始胡言亂語,嘴里說著人聽不懂的話?!辨i茵臉色一沉,問道:“可有請?zhí)t(yī)來看?”岫玉說道:“請了,說像是失瘋癥,配了幾副藥,總不見起色?!辨i茵心中嘆息,在他神志不清的時候殺他,豈不是便宜了他,待她尋得好醫(yī),治好了他,再殺他不遲。只是這岫玉腦子清醒,平時幫著慕凌云做了不少惡事,便讓人在此手刃了岫玉,岫玉也算死的心甘情愿,只是央求鎖茵給如雪帶回他的貼身之物。鎖茵笑了:“當日如雪哭花了臉,求你放過她,你做到了嗎?你和你主子一樣!懦弱自私,卻總希望用假模假式的深情來修飾自己,你的東西太臟了,我是不會帶的!“
鎖茵一刀揮下,結(jié)束了岫玉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