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是個大五進院落,每一進院子里又都有不少各具風格的小院落。
太夫人王母的慈暉堂和先二老太太羅氏的榮暉堂便都是在三進院落里,因三進院落乃是整個府邸里占地最大,景致最好的。
二老太太過世后,二老太爺便就搬到了前院去,只在自家宴席時,才會回到后院來。
院子里有著十幾畝大的荷花水榭,還有極大一片梅花林,而大花廳就在這個景致之間,蕭家的團圓宴及節(jié)日宴,都會擺在大花廳里。
不管是夏日炎炎,還是冬日大雪紛飛,坐在這大花廳里用餐,也最是怡人舒爽,就如此時,盛開的紅梅花上落著前些日子的雪,紅里透白,白里透紅,裹挾著絲絲縷縷的香氣,望過去,怎一個奪魂攝魄。
可在眾人眼里,還是抵不過換上女裝后的蕭云。
身著斜襟紫色寬袖衣袍,袖邊綴以暗紅繡紋,衣裳上的暗紋又以暗紫色絲線綴在其中,一動一轉間,那暗紋像似流動的彩云,蕩漾著心。
外罩一件紫貂大氅,盛雪的肌膚被映襯的越發(fā)晶瑩剔透,竟沒有一點兒混跡在軍中長大山野里的粗糙。
三千秀發(fā)用一串南珠挽起,帶著淡淡的光暈,散落的烏發(fā)如黑色綢緞一般光華閃亮。
目光穎韻如水,姿容端麗,行動間更是透出與身俱來的尊貴。
因這是多年來真正的團圓宴,便也就沒有男女隔開,男子一桌,女眷兩桌,把甚少上桌的三位姨娘也請了來,老左相的甘姨娘,大老爺?shù)闹煲棠?,二老爺?shù)睦钜棠铩?p> 蕭云和蕭瑯挽著戚氏上前去和眾人再次見了禮,三位姨娘雖說是長輩,可到底身份低一些,蕭云見禮時,也忙忙避開,回了一禮,這才各自坐了下來。
高門大戶講究個食不言。
飯菜上來后,老左相說了聲起筷吧,眾人舉起筷子動了第一筷子菜后,才由身后站著伺候用膳的丫鬟們布菜。
見蕭云身后沒有丫鬟,王母道,“云兒,讓姚黃過去伺候你可好?”
蕭云笑說道,“謝祖母,不過我一向不慣丫鬟們布菜,自己用著便意?!背燥堊约簞邮植抛類芤?,別人給你布菜,又怎么能吃地舒暢。
王母便也不再說話。
趙氏和蕭兮玥很想嘲諷幾句,上不得臺面,可老左相和二老太爺都在場,猶豫了幾息,終是不敢放肆,只得把那股子不屑壓了下去。
一頓飯倒也吃的安樂融洽。
晚膳用罷,就都散了,回了各自的院子,蕭臻和戚氏還有瑯哥兒陪著蕭云回了云歸苑,囑咐丫鬟們盡心伺候著,又囑咐蕭云趕緊歇息了,三人才離開。
洗漱后,蕭云換上里衣,寧雪和如畫拿著干的細布把蕭云的頭發(fā)絞干后,如畫退了出去,寧雪低聲道,“亭主,一刻鐘前,蕭七送進消息來,說是蕭九已經(jīng)找到白日里收買那個潑皮的幕后人,卻不是魯王府的人,而是右相府的一個三管家。”
“右相?”蕭云蹙眉。
右相賀平章,年已六十三歲,出自臨安侯府,是臨安侯賀言的親二叔,當年和老左相同屆科考,老左相是狀元郎,賀平章乃是傳臚。
春闈時,賀平章乃是會元,老左相為第二名。
可卻在殿試時,老左相成了狀元郎,賀平章卻點了傳臚,屈居第四名。
也因此,賀平章和老左相一直在較勁,可一輩子都沒有強過老左相,在子嗣上,數(shù)量倒是多過老左相,嫡庶加起來共有五個兒子,但在前程上,只有嫡長子為太常寺正四品少卿。
只是這位少卿的嫡次女賀柔五年前秀女大選,入了宮,倒也頗得至德帝寵愛,如今晉封為貴嬪娘娘,封號柔,這位柔貴嬪娘娘為至德帝誕下六皇子,三歲的六皇子,也甚得至德帝喜愛。
蕭云淡淡一笑,“這是有野心了?”
寧雪道,“但凡膝下有了皇子,都會肖想那個位置,都想成為至尊,俯瞰天下,睥睨眾生。何況至德帝身康體健的,再活個十幾年也不成問題,那會子,六皇子也就長大成人了,也能有搏一搏的機會?!?p> “所以就想著先把我這個攔路虎鏟除掉?”蕭云說著站起身,寧雪掀開幔帳,蕭云上了拔步床,躺了下來,“無妨,先讓這些牛鬼蛇神們歡快地蹦跶些日子,等到收拾的時候,才會更利索些。
告訴蕭七,盯死了這些人,一個也別放過了,惹了本亭主,就要承受被本亭主好好關照的后果?!?p> “是,亭主,屬下一會兒就給蕭七傳話過去。兩個月來了,亭主都沒有好好歇息過,現(xiàn)下回到家中,一起安穩(wěn)下來,亭主也該好好歇息了,屬下就歇在外間榻上,您要起身,拽響這個拉鈴便是,屬下聽見,就會進來?!?p> “好,你也去歇著去吧?!?p> “是,屬下告退?!?p> 寧雪掖好幔帳,吹滅了八仙桌上的燈,退了出去。
蕭云睜著眼睛望著承塵,一會兒后,側轉身時,一個東西打在手背上,蕭云摸住拿了起來,是那塊玉佩,十一年前,她在靈山救下的那個少年,走時給她留下的那塊玉佩。
借著灑進來的月光,蕭云看著玉佩,也不知道那少年如今是死是活,十一年來,只要有時間,她就會回想起少年來。
如果活著,是否還能遇見他。
倒不是想要做什么,畢竟倆人有過這樣的生死之緣。
他若是活著,若是知道救她的是個小女孩兒,應該會想到是她吧?
畢竟在那段時間內(nèi),墜落懸崖的就只有左相府的蕭兮嬛。
只是十一年前,所有人都當原主死掉了,便是他活著,便是他知道是蕭家女,想必也沒有再去見面的必要了。
這塊玉佩是個普通之物,他一個普通人,又怎么會、怎么敢去左相府。
更何況原主是在靈嗔大師批命后,才墜落懸崖的,但凡腦子靈光些,就會想到其中的味道。
陰謀殺害的味道。
而她本人若也是被謀害的話,好不容易生還,他又怎么可能再次顯露于人前,被謀害他的人再次地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