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將軍呢?”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視野有限,張齊就近看到的這幾個人里根本沒有言清潼。
“將軍她……”成安欲言又止。
“說,傷成什么樣了?”張齊根本沒往其他方面想,他腳踝剛剛扭了一下,走路還有些不穩(wěn),但他還是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試圖在這隊墨麒衛(wèi)中找到言清潼的身影。
“張副將!將軍她沒回來……”成安以前在言侯府,又怎么不知道張齊對言清潼的疼愛。
雖然不忍心,但是他欺瞞不了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什么叫沒回來?”張齊腳步一滯,轉過身一把揪住成安的領子。
“北狄蠻夷人數(shù)太多,墨麒衛(wèi)傷亡慘重……將軍命令我們先撤……”成安心里也不好受,低頭不敢看張齊的眼睛。
“所以你們就先撤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那兒……”張齊暴怒,他一拳砸到成安的臉上,“她是將你是兵,更何況她還是個女兒家……你們一群大男人讓一個人小姑娘殿后……”
張齊目眥欲裂,下一拳眼看就要掄上去了,旁邊斜斜插進來一只手,擋住了他的拳頭。
“張副將!就是因為言小將軍是將軍,我們是兵,成安才不得不聽她的命令帶其他人撤退……言小將軍會沒事的!”
說話的這人是墨麒衛(wèi)第十隊的小隊長孟梵,幼時與成安同為言侯府親衛(wèi),自小保護言清潼,后來一同被帶進墨麒營。此次張齊點兵本來不該有他的,但是他自薦請命跟隨,張齊看護著言清潼長大,又怎會不知道這小子是擔心言清潼,所以順其意就帶上了。
孟梵一開口,張齊才慢慢冷靜下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言清潼自小跟著墨麒衛(wèi)一塊兒練,與他們的情誼旁人無法理解,而且言清潼雖為女兒身,性格卻極其強硬,手下的人很少有敢違背命令的,另外言清潼也非莽撞之人,她既然敢一個人留下殿后,且現(xiàn)在未有敵人追上來,大概她也是有保命的手段的。
張齊心思幾番輾轉,他轉身看看成安帶回來的墨麒衛(wèi),死死傷傷也就剩下了二十來個,而且個個已無一戰(zhàn)之力,北狄蠻夷力大又慣使大刀,所以每個人身上的刀口都深可見骨,張齊縱有再大的怒火,也不忍心再苛責于他們了。
“孟梵,成安,簡單給他們包扎一下傷口,止住血就可……然后帶他們先撤回瘔城醫(yī)治,剩下的人隨我去接應言小將軍……”
張齊心中的急躁被他強行壓下去,受傷的墨麒衛(wèi)不能不管,成安的傷勢雖然不輕,但和孟梵一起幫著止血還是沒問題的。
“是。”成安挨了張齊一拳倒也沒心生芥蒂,和張齊一樣,他和言清潼一起長大,又怎么會不擔心她的安危。撤退的路上他幾次想回去,但是看著這二十幾個重傷的同僚,終究還是歇了心思。
“張副將,由其他人和成安一起護送傷者回去……我同您一起!”孟梵擅長潛伏,還懂一些醫(yī)術,念及此張齊同意了。
兩隊人就此分開,臨走時,成安右手重重拍在孟梵肩上,低聲囑咐,“一定要把小將軍平安帶回來……否則,我此生不安!”
孟梵點頭,他懂成安的意思,言清潼于他們倆而言,不僅僅是上下級的關系……言清潼倘若出事,成安必定懊悔一生。
……
言清潼昏迷中做了一場夢,她夢見了自己六歲的時候。那年秋天,延寧府城正是“涼風木槿籬,暮雨槐花枝”的時節(jié),言清潼已與母親五個月未見了,于是央求著張齊送她去延寧府。本來也只是尋常的一天,不知為什么就在言清潼一行剛走到半路的時候,官道上突然殺將出來一隊人馬。
那官道正經(jīng)闞峰山,強人集散,山勢陡峭,張齊雖帶著三四十兵士,但都是未上過戰(zhàn)場的青瓜蛋子,再加上對方個個身材雄壯,張齊再厲害也難敵對方十數(shù)惡徒。
最終,三十多兵士幾乎全軍覆沒,張齊負傷,被逼跳下一側斷崖,而言清潼并一個侍奉她的小丫頭被強擄上了闞峰山。
言清潼被擄走的時候是清醒的,但她故意裝作被嚇暈的模樣,悄悄記住了上山的路線。
擄走她的是一隊北狄蠻夷,他們原來是草原上某個部落的,但是由于部落間發(fā)生爭斗,落敗后無奈之下逃過邊防勘查,零零散散聚到闞峰山落草為寇。他們在草原上習慣了牧馬放羊,不會種地,因為生活難以為繼,正好碰上言清潼他們一行。
言清潼一行都著便裝,又帶著幾車送往延寧府的東西,被他們當做肥羊,正好劫了。
言清潼被擄上山也不過是其中一人一時發(fā)了善心而留了她一命。但當時的言清潼錯以為對方是要拿她做人質,一路上乖順的很,使得對方放松了警惕。
闞峰山山勢陡峭,人跡罕至,小路蜿蜒曲折,饒是言清潼記憶力再好也不過是個六歲大的孩子,她勉強記住了路,原想著趁對方不注意或者完全放松警惕時再帶著小丫鬟偷偷溜下山。
可沒想到,被蠻子擄劫上山的不只她和小丫鬟,另外還有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公子。他們被關在一起,那個小公子許是不夠配合,被那些蠻子打得幾乎只剩下一口氣。言清潼同情心泛濫,偷偷拿出懷里藏著的傷藥,給那小公子抹了點。
等到小公子蘇醒后已是言清潼被擄后好大一陣兒了。
“你是誰?”寶藍色云緞盤領衣皺皺巴巴,袖口等幾處破了幾道口子,本來該是極為狼狽的樣子,小公子居然還是一派盛氣凌人,隱隱帶著掩飾不了的防備。
“哈哈哈,你是還沒有被打夠么?”言清潼小手捂著嘴小聲地笑道,不是她大驚小怪,實在是面前的小公子那矜貴模樣像極了家里養(yǎng)的黃耳犬。
“你笑什么笑,不許笑!”小公子惱羞成怒,大聲呵斥,豈料言清潼兔子一般跳過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喊這么大聲做什么?你是想把蠻子招來嗎?”
謝知易
《答劉戒之早秋別墅見寄》唐-白居易 涼風木槿籬,暮雨槐花枝。并起新秋思,為得故人詩。避地鳥擇木,升朝魚在池。城中與山下,喧靜暗相思。 黃耳犬出自元?張翥《余伯疇歸浙東簡郡守王居敬》詩:“家信十年黃耳犬,鄉(xiāng)心一夜白頭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