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云看了好久的井上勛,仍然想不起來這個老頭子是誰。
井上勛道:“林家主母,我是扶桑人,來到中原想做些小本生意。許多年以前,來到徽州后卻遇不良之人將我全部身家都騙走了,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幸得你父親林鴻昌和他的一些朋友的幫助,我才得以渡過難關,熬到現在?。 闭f罷眼睛又紅了。
林舒云聽罷,雖然沒有印象父親曾經幫過這個人,但是知道父親一向樂善好施,一生助人無數,現在突然有這樣一個人說這樣的話,也不覺得奇怪。
她扶起井上勛,道:“我父親這樣做,是他的本性所致,他這樣做,他有這個能力就會去幫助別人,他信‘一心可以交萬友’,您不要這樣客氣了!”
井上勛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點點頭。
“可是,您現在把那個宅院租給了誰呢?難不成您說一套,做一套?”林舒云換了一種語氣問道。
井上勛一聽,覺得話里有話,他忙道:“主母此話怎講?我是租給了您家六公子???”
林舒云聽了就來氣,道:“六公子?六公子自己有府第,怎會再外租?”
井上勛聽出來是因趙玲瓏而起,自己無意中竟然做了這一件“錯事”,忙道:“老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主母能詳說一二否?”
李媽媽知道林舒云不想對外人說這件事,只能揀重要的說:“這個趙玲瓏,身為奴婢,長期以來都自恃美色勾搭我家六公子,六公子已經成婚但此奴婢仍不依不饒,主母不能讓她為所欲為,所以趕了她出府,六公子心存憐憫把她容留在您這兒了。”
井上勛是一個扶桑人,也不妨礙他覺得這種“一夫多妻”式的家庭有什么問題,京城貴族里不是很多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是這樣的嗎?
他笑著道:“主母啊,這不是很常見的嗎,一個奴婢只是被主子看上了,成為了陪房,或者抬為姨娘,您為什么會這么阻礙他們呢?”
林舒云看著他,道:“如果是其他女子,我并不會這樣,但就是這個奴婢不行!”
井上勛更疑惑了,這個趙玲瓏可是從小跟著林耽陽一起長大的,什么底子都知道啊,大家青梅竹馬,不是更好嗎?他把這個疑惑提出來后,林舒云一陣沉默。
井上勛看見林舒云為難,知道不能再多問,只是林耽陽那里不知如何交待?他也很頭疼。
兩人沉默了許久,還是林舒云說話了:“井上先生,您以前在徽州府上見過這個趙玲瓏嗎?”
井上勛點點頭,道:“就是因為見過,所以我才覺得很好奇,他們一起長大,您對趙姑娘應該知根知底,那為什么……”
林舒云慢慢地說道:“就是因為知根知底,趙玲瓏自幼父母雙亡,好在家道中落前已經學有所成,后寄居于舅父家,舅母待她很差,我父親與她舅父私交甚好,見此女人如其名,想著帶回來給六郎做侍女,誰知這女子,心有不甘,自恃美色勾引我父親,那時她才多大?我母親那晚知道后,不予道人知曉,哭著告訴了我!”
井上勛“啊”了一聲,道:“這,我看這女子并不像這樣的人啊!”
李媽媽輕拍著林舒云的背,道:“人不可貌相啊,井上先生,主母當時也并不相信,林府對她不薄,奈何她以怨報德,無奈隨后府中發(fā)生巨變,才沒處置這個小賤人!”
井上勛忽然想起一件事,急急問道:“對了,林家主母,那日六公子到我府上來后,我們談起令尊,但是他并不想談,我想知道令尊后來怎么樣了?”
林舒云擺了擺手,疲倦地道:“這件事我們姐弟六人,都在父母靈牌前發(fā)過誓,不再向任何人提起,請井上先生不要為難我,也不要為難六郎了?!?p> 井上勛嘆氣道:“好吧,我也不強人所難,只是想因為受過令尊的恩德,不知何以為報。”
林舒云正等著他說這句話,道:“現在有一個機會給井上先生您了,不知井上先生可否幫忙?”
井上勛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可是林耽陽那里又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正說著,林耽陽闖了進來。原來他一散朝回府,就聽聞大姊帶著李媽媽和何四出去了,他帶著平生直接就往玲瓏館這邊趕來。
果不其然,他們就是在這里,前面關于趙玲瓏身世的話他倒沒聽見,聽見的是林舒云要求井上勛報恩之事。
“大姊,您怎么能這樣,趙娘子已經無路可去了,您還要趕盡殺絕?大姊,您也是修佛之人,佛經還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怎么能這樣?”林耽陽氣得把郁結在肚子里的話全部都吐了出來。
林舒云聽了,更氣急攻心,她道:“林耽陽,沾泥帶水之累,病根在一‘戀’字,天下女子千千萬,你何以就‘戀’這樣了個小奴婢?你家有嬌妻,與其誓盟海棠,你為何還要眷戀這個趙玲瓏?為何?”
林耽陽從未見過自己的大姊發(fā)如此大的脾氣,他還想爭辯一二,旁邊的井上勛拉了拉他的衣袖,喚了仆從給林舒云重新倒了杯茶,道:“林家主母,六公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為了這些事情傷了和氣,家和萬事興吶!”
“自從這個趙玲瓏入了六郎的‘法眼’,我們就沒和氣過!”林舒云氣道。
林耽陽聽了林舒云說這樣的話,更打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將趙玲瓏娶進門,他甩了甩袖子,正準備抬起腳出門離去的時候,轉身對林舒云和井上勛道:“我不管二位的商量如何,這個玲瓏館里的人,無論如何你們都不許動她一根毫毛,如果她憑空消失了,一我不會再回林府,二我會鏟平了這個永崇坊!”
林舒云和井上勛一聽,呆在了原地。
林府。
看門小廝阿寶一早準備開門時,看見門縫里塞進了一封信,他看了看,是給玉笙的,放進了衣兜里,忙去了。
昨日收到陳思父親傳來的消息說司徒盈大人來給陳思診病,于是玉笙便起了個大早,梳洗一番就來到了陳思的褚玉苑,她還沒起身,玉笙便和仆人在小院里坐著等她起來。
阿寶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到處尋玉笙,尋到了褚玉苑,才找到了她,把信遞給她后就走了。
玉笙莫名奇妙,可憐自己又不識字,心想是誰這么無聊寫信給自己,恰好陳思起床了,便拿了進去給她,讓她念給自己聽。
陳思看完了信,臉色就變了,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玉妹妹,這封信是誰給你的?”
玉笙看見她的臉色,覺得這封信的內容非同小可,忙問:“不知道,是阿寶給我的,你快給我念念,說什么?”
陳思忽生一計,道:“沒什么,這是你大哥以前的同僚寫來的信,以為你還在鄭府,所以現在看管鄭府的人給轉來了,他說有些你大哥的遺物,約你在明日辰時在一品居轉交給你?!?p> 玉笙一聽,笑了:“哎呀,我還以為怎么了,這不是好事嗎,大哥的遺物我還真沒有留下些什么,明日我就去?。 ?p> 陳思點點頭,剛好司徒盈來了,她說道:“這樣吧,你一個女子前去也不好,讓平生和你去吧,可好?”
玉笙道:“嫂子想得真周到,就這樣說定了!”
陳思悄悄地把信塞在了枕頭底下,待玉笙出了房,把信遞給了云籮,要她馬上交給林耽陽,告訴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