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交鋒
一路沿著回廊蜿蜒走過,雨勢也跟著路程的縮短而變得愈發(fā)地顯露出疾勢,仿佛在阻攔著谷桃即將與桃源的妖相認(rèn)的步伐一般。
天空偶有道道驚雷劃過,劈開了這沉沉的烏色,似乎傳遞著某些不好的訊息。
雖然一路走來艱難,但兩人最終還成功到了汀蘭閣前。
彼時谷桃周身未能被雨水打濕半分,倒是云袖,被這場狂風(fēng)驟雨打濕了大半的衣裳。
云袖將谷桃送到此處后,便去了偏閣。
屋中正對門的椅子上正坐著謝子淵,他沉著眸子端著一盞茶,看不清臉上神色。
似乎是聽到兩人走了進(jìn)來,他方抬起了頭。
谷桃進(jìn)了門內(nèi),目不斜視地走到了謝子淵身前,她盈盈地福了福身,站到了謝子淵的身側(cè)。一副知禮守禮的大家閨秀模樣。
坐在左側(cè)位的是一位身著青色長衫,袖口繡著柳葉的男子,男子看起來不過三十余歲,頭上冠著白玉發(fā)冠。他從容地放下了茶盞,目光和藹地看向了谷桃。
谷桃站在謝子淵身后,一抬眼便看到了柳樹妖一臉和藹的笑容。
“……”谷桃心里打了個寒顫,又往謝子淵的身后藏了藏。
謝子淵察覺到谷桃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站,將谷桃嚴(yán)嚴(yán)實實地藏在了身后。
他笑著開口問道:“現(xiàn)下谷桃人已到了,不知這位柳公子要如何證明,她便是你所走失的內(nèi)侄女?”
“小桃走失時穿著一身桃粉色的衣衫,頭上扎著雙髻,上系著粉色的飄帶?!绷鴺溲亻_口:“這孩子頑皮,身體自幼便帶了弱癥,家中怕她會出現(xiàn)個什么意外,便將她拘在了房里?!?p> 說著他又看向谷桃躲在謝子淵身后之處,嘆息道:“只是沒想到,我們管得太嚴(yán)格,反而給小桃?guī)砹诉@么大的困惑,竟能叫她不顧自己的身體偷跑出來?!?p> “早知如此……”說著他又悠悠嘆了口氣,似乎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
谷桃聽著她這一番話,想到自己化形成女童時心中的難過,柳樹伯伯的安慰與叮囑,以及自己離開桃花源后頭也沒回的情景,再聽著柳樹妖話語中掩藏不住地?fù)?dān)憂與喜悅。
谷桃心中愈發(fā)內(nèi)疚。
謝子淵本來還想要再問一些谷桃走失時的細(xì)節(jié),卻感到自己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被輕輕拉了一下。
他默默地吞下了自己原本準(zhǔn)備的那些刁難細(xì)致的問題,心里也明白,眼前的人大概真的是谷桃的親戚。
且以谷桃方才的躲閃來講,這位親戚看來也確實很嚴(yán)格,但應(yīng)該還不到虐待的地步。
畢竟這位柳公子最后一番話說完后,谷桃阻止了他的繼續(xù)發(fā)問。
雖然謝子淵不再問那些刁鉆的問題,但這并不代表他便對他完完全全地相信,他又問了一個他最在乎的問題:“既然你明知她體弱,為何還能叫她‘走失’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我觀公子周身氣度,想來也是大家出身?!?p> 柳樹妖既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但在在場人的眼里,以他的表現(xiàn)而言,他無異于是默認(rèn)了這句話。
謝子淵也不在乎他是否回答,雖然未曾聽聞柳家這么一個家族,但這世上也不乏一些隱世家族的存在,柳家也許就是其中一個。
他又接著詢問道:“能培育出公子這樣優(yōu)秀的人才,想必柳家也是家規(guī)森嚴(yán)。既然如此,我倒是想問,柳家家規(guī)如此森嚴(yán),谷桃是如何在一眾奴仆的眼皮底下走失的?”
他對此疑心已久,雖然初見谷桃時他錯估了谷桃身上衣衫的價值,但谷桃倘若真的是隱世家族出身,那么那些布料他未能辨認(rèn)地出來也是說的過去的。
但若真是如此家族出身,且天生自帶弱癥,緣何就在能在家仆的眼下走失了呢?
且谷桃走失了這么久,柳家才派人尋到了這里,這里真的沒有什么陰謀嗎?
或者說,柳家真的適合谷桃生活嗎?
被問及此,柳樹妖整個眸子里的光丟黯淡了下去,他長嘆了一口氣,嘆惋道:“此事的確是我柳家的過錯。因著她的身體,對她看管過嚴(yán)卻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這才叫小人鉆了空子?!?p> 柳樹妖也沒想到這位謝公子竟然會對谷桃如此在乎,甚至還想著要為谷桃討一個公道。
既然他想要公道,那么他給他一個公道便是。
“現(xiàn)如今,那哄騙谷桃出府的小人已被小桃的父親處置了?!?p> 謝子淵對這個回答不做評價,接著又問:“那你又如何保證不會第二次再出現(xiàn)這個事情?”
柳樹妖不慌不忙地回道:“柳家已經(jīng)加強了戒備,提高了對奴仆地篩選。小桃院子里的奴才也全部換了柳家作為忠心的奴仆?!?p> 說著,他又嘆道:“我恨感謝這些日子以來謝公子對小桃的悉心照料,也明白公子的擔(dān)憂所在。嘴上說說總是難以信服,公子若是信不過我,大可以派人去柳家前去打探一番消息是否屬實?!?p> 謝子淵聽聞此話,心中的疑慮才消了一半,隱世家族一般都不愿外人知道其住處,他這樣講,即便里面真的有什么陰謀,想必也已經(jīng)做的天衣無縫,無從查起了。
計較這些并沒有什么用處,謝子淵轉(zhuǎn)過身,在谷桃的面前蹲下,他摸了摸谷桃的頭,柔聲問道:“小桃,你看看那個穿著青色衣衫的叔叔,你可認(rèn)識他嗎?”
桃花源共同相處了七百余年,尚且不論柳樹妖極少化為人形,谷桃對柳樹妖的人形是否相熟這個問題,但是柳樹妖散發(fā)出的這股淡逸的氣息,對谷桃來說便已是深刻至極。
原本她畏懼與柳樹妖是否會罰她的私自出行,但柳樹妖一番話,更擊起了她對那一日不告而別的愧疚之情。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她點了點頭,看向柳樹妖,眼中對長輩地敬仰、孺慕、畏懼等心情不似作假。
謝子淵見此,眸色不由暗了暗,他又問道:“那你可愿同他回去嗎?”
谷桃還記得她初來謝府時的表現(xiàn)。為了不露出馬腳,她沒有立刻應(yīng)下謝子淵的這句文化,而是臉帶迷茫地問道:“回去?回哪兒?”
柳樹妖略微上前了一步,輕聲嘆道:“自然是回小桃的家呀。”
見谷桃仍面露出不解之色,柳樹妖面上流露出一絲心痛之色,但卻又仿佛笑得毫不在意一般。他為她細(xì)細(xì)講述了谷桃在柳家時,她度過的時光如何如何歡樂,她的父母如何如何思念她等等。
又說自她走失后,她的雙親非常之擔(dān)憂,對眼來的過度監(jiān)管也產(chǎn)生了愧疚,如今因為擔(dān)憂、思念她,已經(jīng)日益憔悴等等等等。
說得谷桃這個明明無父無母之妖都產(chǎn)生了愧疚之心。
她思忖著當(dāng)初自己來謝府時的表現(xiàn),心下思忖著,到這便相認(rèn)想必應(yīng)該是無什么大礙的。
謝子淵不過聽了柳樹妖一二句便沒有再繼續(xù)聽下去。
既然當(dāng)初谷桃選擇了離開柳家,那么她必是不喜歡那種生活的。
但如今柳家來人上門討要,他到底與她非親非故,實在沒有抓著她不妨的道理。
其他人尚且不論,但谷桃總要回去見她的父母給他們抱一個平安才好。
那邊柳樹妖停止了他的講話,他方才又問了一遍谷桃:“小桃,你想跟著這個叔叔回去嗎?”
谷桃略遲疑了片刻,便點了點頭。
謝子淵也沒有多說些什么,他只是揉了揉她的頭,給她以安慰。
他站起身來,又面向柳樹妖,道:“若要谷桃同你回去柳家,我也沒什么理由阻攔。但這些日子與谷桃相處,我能感受到其天真可愛。雖然你說謝家已經(jīng)做了什么樣的防范措施,可是世事總有萬一,我還是不能完全地相信你?!?p> “那謝公子想要如何呢?”柳樹妖似乎對謝子淵提出的這個看法毫不詫異,看似好像早已料到了他會如此說一般。
謝子淵也并不咄咄逼人,而是如流水般闡述道:“近些日子,谷桃在府上,她的一應(yīng)事物都是由謝家的大丫鬟云袖在打理。云袖為人認(rèn)真細(xì)致,且也是真心關(guān)愛小桃,不知柳公子能否同意讓云袖從此以后便做谷桃的大丫鬟?!?p> 雖是詢問,但話語中卻未給人留任何反駁的余地。
柳樹妖不由失笑:“既然公子已經(jīng)做下了決定,又何必再來問我呢?”話語似乎無奈,但眼中卻未有半分笑意。
謝子淵被拆穿了也并不感到尷尬,而是反唇道:“誰叫谷桃遇到了我呢?”
倘若你們家沒有讓她走失,或者讓她遇上別人,或許都不會有今天的事。
是與否,幸與不幸,都該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怨不得今日他緊緊相護。
柳樹妖所扮演的一方到底理虧,他也只能裝著認(rèn)下了這事。他猶豫了一下是否要向謝子淵討要谷桃的丫鬟。
但他不過想了一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一來謝子淵也未必肯給,屆時免不了不是一頓交鋒。二來這一切又不是真的,他要來一個人族的身契又有何用。
谷桃云里霧里地看著兩人交鋒,她知道自己要離開謝府是一件麻煩事,但也沒想到,竟然會這樣麻煩。
最重要的是柳樹伯伯久不來人間,他竟然能對人族如今的規(guī)矩了如指掌,方才與謝子淵的一番交鋒也未入了下風(fēng)。
她心中暗自欽佩著。
谷桃的身份就這樣被確定了下來,回家的事宜也提上了日程。
谷桃和柳樹妖已被他差人送回了各自的院落,而他獨自一人站在窗邊許久,手上的書翻也未翻。
想到谷桃即將離開他再也不回來,謝子淵的心中便一陣失落。
磅礴的大雨仿佛全部敲擊在了他的心上,一時間心頭萬種滋味,卻難以言說。
良久,他方才幽幽嘆了口氣,眉宇間添了愁色。
離執(zhí)夙
護崽謝vs護崽柳 谷桃:?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