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火云生,旱烏炎午影。
六月,是驕陽的天下。
近日多是燥熱不堪的天氣,空氣中彌漫的熱浪攪的人心神不寧,使人覺得憋氣。
今夜卻有陣陣涼風(fēng)襲來,伴隨著清冷皎潔的月光。沈?qū)㈦x全部的身心瞬時拋卻了連日的陰霾。
趁著難得的涼意,沈?qū)㈦x搭了件披風(fēng)便只身出了寢宮。四周萬籟俱靜,只聽得風(fēng)刮過樹梢的聲音和淺草在腳下發(fā)出的細(xì)微的嗦嗦的聲音,不知不覺中,沈?qū)㈦x便走到了御花園。
忽地,前方一株梧桐驀然闖入沈?qū)㈦x的眼簾,她頓了一頓,一句“梧桐一葉落,天下盡知秋?!北忝摽诙觥T俪了家环?,沈?qū)㈦x朱唇又啟,沉吟道:“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p> “沙沙”。梧桐樹后傳來一陣聲響,沈?qū)㈦x循聲望去,只見從樹后走出來一人,衣著華貴,顏色是皇帝獨有的明黃色,沈?qū)㈦x肅然,行了個萬福禮?!盎噬先f福?!?p> “不必多禮,起來吧。”皇帝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溫和,宛如鄰家大哥哥般。
可沈?qū)㈦x知道,他是個皇帝,有人見過不殺人的君王么?故而她并未因此就松懈下來。
她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剛剛念的,可是周紫芝的詩?”沈?qū)㈦x聽見前方傳來的皇帝的聲音。
“是,嬪妾方才念的,是周紫芝的鷓鴣天。”沈?qū)㈦x低聲答道。
“如此傷感,可是想家了?”
“回皇上,嬪妾確實是思念家人了,但如今見了皇上,足以緩解思念家人之痛了?!?p> “呵呵,抬起頭來,讓朕看看這是哪個被朕冷落了的美人。”皇帝的聲音依舊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十分輕佻。
她不得已,微微抬了抬頭,只聽皇帝咦了一聲,“是你!?沈流鶯是么?”
“蒙皇上還能記住嬪妾的名字,嬪妾喜不勝收?!闭f是喜悅非常,沈?qū)㈦x的語氣卻是淡淡的,和今晚的月光一樣,清冷。
“開心么?朕怎么沒瞧出來?”皇帝揶揄道。
“嬪妾素來不善于表達(dá),心里自是開心的?!?p> “沈清風(fēng)倒是教了個好女兒?!被实垓嚨赝鲁鲞@句話,讓沈?qū)㈦x一時摸不著頭腦。
她心下頓時惶恐,擔(dān)心皇帝喜怒無常。
于是更加恭謹(jǐn)?shù)?“嬪妾不敢當(dāng)?!?p> “朕說你是便是,你果真是個蕙質(zhì)蘭心,冰雪聰明的女子?!?p> “皇上,夜涼,讓老奴給您披件衣裳吧。”張廣順低聲說道。
皇帝擺了擺手,“不必?!?p> 轉(zhuǎn)又看向沈?qū)㈦x,“讀過詩經(jīng)么?”
“嬪妾讀過一些,權(quán)當(dāng)閑暇時打發(fā)時間罷了。”沈?qū)㈦x深知不可過于露出鋒芒,人都不喜自傲之人,更何況在天子面前,你哪怕是精通也要說略懂。
“不錯。”冷不丁冒出來這句話,讓沈?qū)㈦x不知他是說讀過詩經(jīng)不錯還是說沈?qū)㈦x不錯。
于是沈?qū)㈦x也不答話,只靜靜立于一旁。
“你很有才情,這點很像先皇后,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子,但你比素素多了分硬氣?!彼厮厥窍然屎蟮拈|名,白君燁已經(jīng)好久不曾和旁人說起這個名字,再次說出來,竟顯得很遙遠(yuǎn)。
“嬪妾怎敢與先皇后相比?!鄙?qū)㈦x惶恐道。
這次皇帝沒有說話,兩人均是沉默。
最后還是皇帝先開口:“夜深,你回去吧,別著涼了。”
“是,嬪妾告退?!鄙?qū)㈦x正要走時,回頭看皇帝還在,便忍不住說了句:“皇上也小心著涼?!?p> 白君燁看著沈?qū)㈦x的舉動,突然笑了,“好?!边@算是他對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