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一開始拉著艾伯特狂奔,很快,就變成艾伯特在前方,可憐的魔法師喘著粗氣,竭力搬動著自己瘦弱的兩條腿,為什么高貴的魔法師成天要像匹馬一樣跑來跑去呢,史密斯不知道,史密斯很委屈。
這個比喻要比艾伯特的好一點,一般他會說,我們每天就像街頭搶食的瘋狗。
何其真實而悲涼的生活啊,史密斯欲哭無淚,鼻孔和嘴巴都在努力地張大,氣流在胸膛里轟鳴,他不敢回頭看,萬一這邪靈有什么奇怪的手段,比如一眼就能讓敵人化為石頭。
所幸路上并無人阻攔,沒有人記錄一個魔法師被他的同伴幾乎是連拽帶抱地逃跑,在普通人的印象里,魔法師是和國家騎士一樣渾身發(fā)光的高貴存在,就是不知道像史密斯這么弱的能不能算是魔法師。
有的時候艾伯特真的想揪住和史密斯簽訂契約的神靈,大聲怒斥他:“看看你找了個什么廢物,你還不如找我!”
這次進山不是因為任務(wù),只是史密斯想抄近路趕往瑞金城而已,據(jù)他說,有個老朋友寄信要他辦一件大事,酬勞可以讓他用霍特紙幣來洗澡。
在山腳下即有一座小鎮(zhèn),按版圖而言也是瑞金城領(lǐng)主馬迪遜的領(lǐng)地,九成九沒有什么魔法師,看來只能去瑞金城請固定駐守的教堂的神圣牧師了。
二人來到鎮(zhèn)子的入口,一眼就望見了鎮(zhèn)子里最高的建筑---有高聳的塔尖的教堂,是的,這很霍特。
沒有宵禁令,街上行人依舊稀少,每家每戶門口掛著的燈或拉長,或縮短著艾伯特等人的影子,他們來到教堂的門口,圍墻的外面刻畫著霍特王國承認的幾位神靈的畫像,墻內(nèi)燈光未熄,似乎還有笑聲傳來。
“還在接待客人。”史密斯若有所思,“如果牧師在偷偷喝酒就好了,這時我沖進去,就能索要一筆封口費?!?p> “然后因為私闖教堂被抓起來。”艾伯特捂住自己的額頭,史密斯真是每天都在降低自己對魔法師的好感。
教堂分為前后兩個區(qū)域,一個是每周牧師講經(jīng)的大堂,另一個是牧師的個人住所,兩者只有一墻之隔。鎮(zhèn)子的教堂實在不大,艾伯特仰頭,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嗅聞到了酒的氣味。
敲門以后,良久才有人開門,看服飾正是著座鎮(zhèn)子的牧師,四十來歲,史密斯嚴(yán)肅地湊近聞了聞,嘆息道:“沒有偷喝酒,可惜了?!?p> 牧師面色尷尬,問道:“二位有什么事情嗎?鄙人正在接待一位來自瑞金城的騎士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進來一起。不過,不能喝酒?!?p> 聽到騎士二字的時候,艾伯特雙眼一亮。
史密斯輕咳兩聲,脫下皮質(zhì)手套,左手貼在右胸口微微鞠躬,神契暴露在空氣里:“來自蘭斯城的魔法師喬治·史密斯,有事情拜見閣下。”
牧師大吃一驚,自由騎士的地位怎么可能和一位貨真價實的魔法師相比。剛開門的時候,還以為是兩個普通的旅客,現(xiàn)在一看,對方嘴角淡漠的笑容,手背上透著威嚴(yán)的印記,分明散發(fā)著久居高位之人才能擁有的氣場,讓他今天真是大飽眼福。
“請進請進,我是倫則鎮(zhèn)的牧師安德魯·布倫德爾,宴席正需要史密斯先生這樣高貴的客人,有什么事情坐下來慢慢聊,能辦到的鄙人一定盡力而為!”
“酒的話,如果史密斯先生自己有可以拿出來喝,鄙人不能違反恩特尼提的教規(guī),還請見諒?!?p> 史密斯平靜的點頭,藏在背后的左手對艾伯特比了個剪刀手。
艾伯特咬牙,一個吟唱咒語需要兩分鐘起步的魔法師,戰(zhàn)斗力能比得過來去如風(fēng)的騎士嗎。
然而牧師并不知道史密斯的底細,畢恭畢敬地將他們引進院子,在經(jīng)過教堂和住所共用的那堵墻時,牧師低眉斂目,腳步急趨,看來是一個守規(guī)矩的人。
自由騎士在聽說有魔法師造訪時,心中的吃驚并不比牧師少半分,熱情地拉著史密斯飲酒,牧師隔得遠遠的,艾伯特也回絕了兩個酒鬼的邀請。
“山里的邪靈,強到喬治也無法解決嗎?”這才多久,居然能直呼名字了。這位叫埃爾加的自由騎士還很年輕,應(yīng)該不超過三十來歲,一頭海藻似的粽色頭發(fā),即使宴席中也身配軟甲,腰懸長劍。老實說,艾伯特最感興趣的就是他的馬,但未得到主人的允許之前也不好上前觀察。
“如果單對單的話,我頗有勝算,可恨它還有一群亡靈做嘍啰?!笔访芩惯@人,說謊從來不打草稿。
“這樣啊,我就說喬治這么優(yōu)秀的魔法師怎么打不過它,原來這種卑賤的生物還有幫手,常言道,再勇猛的老虎也戰(zhàn)勝不了群狼。如果我的劍和矛能對它們有效,一定會竭力幫助喬治老弟,哪怕付出生命!”
兩杯酒下肚,酒鬼就能在話語之間為對方赴湯蹈火,艾伯特搖搖頭,努力扒拉碗里的飯菜。
牧師則是仔細地詢問過邪靈的事情以后,準(zhǔn)備趁夜出去聯(lián)系人,去往最近的瑞金城里求援。至于客人,霍特王國的教堂本來就相當(dāng)于一個小小的旅館,史密斯厚顏無恥地接受了埃爾加的邀請,結(jié)果后者和艾伯特反而要在一間空曠的屋子里打地鋪。
“你也想成為一名自由騎士?”
“是的?!?p> 埃爾加把長劍斜靠在墻邊,說:“自由騎士可一點也不自由,像個雇傭兵的跑來跑去,為著幾枚霍特幣不停地揮舞著自己的長劍,五年了,我還沒能換上一匹有魔獸血統(tǒng)的戰(zhàn)馬。”
一二三四,這是霍特王國簡單而有效的分級方式,三級以及以上的戰(zhàn)馬,都會有一定的魔獸血統(tǒng),其能力自然也遠超普通的馬匹。
“我知道,我不怕吃苦?!?p> “問題不在于這里,”埃爾加來了點精神,指著那把劍鞘刻有一朵含苞待放的鳶尾花的長劍,“問題在于騎士精神,當(dāng)初叫我去當(dāng)騎士的人可沒告訴我理想和現(xiàn)實的差距如此之大,在申請資格之前,我將那本騎士守則背了十幾遍,那些字在我夢里就像馬蹄一樣踏來踏去,但是當(dāng)上以后才發(fā)現(xiàn)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國家騎士會不會好點?”
“嘿嘿,可以這么說,自由騎士為金錢揮劍,國家騎士為榮譽而戰(zhàn),而真正的騎士……”
“為守護正義?”
“就是這樣?!卑柤訐嵴拼笮?,補充說:“至少我覺得是這樣,真正的騎士在看到罪惡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會拔出長劍,不管對方是領(lǐng)主還是國王?!?p> 艾伯特打個呵欠,開始整理自己的物品,“如果一位很有能力,能拯救國家的國王犯了罪,真正的騎士也要懲治嗎?這可能會讓一個國家遭遇劫難。”
埃爾加遲疑片刻,才回道:“會的,因為正義就是正義,無關(guān)于對錯。”
話語消融在空氣里。
艾伯特皺緊了眉頭,掏出那把匕首,上面史密斯獨有的印記不知何時已經(jīng)淡去,整把匕首都喪失了銳氣,按照艾伯特以往的判斷,不是被邪靈污染就是被幽靈附身,既然他還好好地站在這里,就說明……
“一二三四……七個霍特金幣。”艾伯特默默地數(shù)著,一小摞金幣在眼前晃來晃去,他頓了頓,然后發(fā)出一聲慘叫。
“我的錢?。 ?p> 埃爾加笑了笑,“這家伙,搞不好是個當(dāng)自由騎士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