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體宛如一尊沙漏,脖子上酥麻的傷口,就是沙漏的缺口。
一股股涓涓血流從缺口流出,順著脖子的輪廓淌到地上,沁泡著豬頭人·邁阿密的背脊。
邁阿密從未覺得,自己離生命的溫度如此貼近,近到溫暖血液的另一端,便是名為死亡的寒冷。
‘我快死了……’
四肢逐漸冰冷,他靜默想著合上了眼皮。
但眼皮如同黑色的電影幕布,開始不自覺放映著他的生平點滴。
作為被霍特人喪心病狂,利用基因生化技術(shù),繁育催生出來的肉畜種族,他邁阿密豬生的起點,便是一間暗無天日的狹小牢房。
牢房外面,是更多的囚牢。
眾多囚籠組成了一棟建筑,是他們豬頭人從生到死的地方——屠宰場。
在屠宰場的日子里,他們豬頭人不分雌雄幼小,通通都是霍特人管理層的奴隸。
不,應(yīng)該說連奴隸都不如。
邁阿密清楚記得,他們豬頭人的平均壽命,只有五年。
這不是指他們的自然壽命是五年,而是每滿五歲的豬頭人一到時間,就會被送入屠宰間。
經(jīng)過顱骨穿刺、放血、剝皮、切割等一系列步驟,成為灰皮矮子們的佳肴。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
邁阿密不由想起,屠宰場的駐派天使教團(tuán),對他們進(jìn)行的福音教育:
什么‘豬頭人是神所創(chuàng)造的罪惡生物,死后上不了天堂,必須為自己的罪行贖罪’
什么‘順從就是快樂,無知就是幸?!ⅰ腋5恼嬷B是犧牲,犧牲是作為低賤豬頭人必須的美德’
‘為什么,為什么我們生來,就是那幫灰皮矮子的肉畜?’
回憶起,曾經(jīng)讓自己‘自由啟蒙’的困惑,想起一位位試圖反抗天生命運,而被送進(jìn)屠宰間的同伴親人。
邁阿密的眼睛酸酸的,是一種比悲傷更濃烈的哀慟。
他明白那些同伴親人們,并沒有罹患屠宰場管理者說的‘豬瘟’。
他們只是想反抗不公的命運,只是想為自己的生命負(fù)責(zé)一次。
‘如果不是那天莫名其妙,被解除限制器釋放出來,或許我的豬生也會在不久之后,停留在屠宰間吧?’
聯(lián)想到自己這生,進(jìn)行過最瘋狂的決定——越獄,邁阿密眼中的陰翳愈發(fā)濃重。
那天,他是逃出了監(jiān)獄。
趁著放風(fēng)的時候,殺死了守衛(wèi)奪槍沖出了屠宰場。
但屠宰場外面,根本不是同伴親人所幻想的自由天堂,有的只是稀奇戲謔的圍觀矮子,大量面目可憎的灰皮矮子。
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黑暗絕望,它是屬于霍特人的天堂。
沒有一寸土地,歸他們豬頭人所有。
而被抓回屠宰場后,邁阿密從得意洋洋的洛基屠夫長口中,知曉了自己的逃亡,不過是一場游戲。
一個取悅對方的游戲,唯一不同的是,那天入套的是他,邁阿密。
而平日被壓迫得有多狠、多悲慘,反彈之時才會更加瘋狂。
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jī)會,他邁阿密依舊會越獄,依舊會屠殺屠宰場外軟弱的霍特人。
瀕死的他,現(xiàn)在只恨自己生前殺得少,沒有繼續(xù)酣暢淋漓下去。
‘不甘心啊……’
越想越恨,越恨越氣,越氣越想。
呼吸開始急促,內(nèi)心膨脹的仇恨,令他疲軟的心臟,再度有力跳動。
但邁阿密清楚,這一切不過是回光返照,‘可如果就這樣死去也不錯,至少沒有死在該死的霍特人嘴里,我也心滿…意…足……’
像是被一陣透心的涼風(fēng)吹過,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輕盈。
像在飛,像在往更高更寧靜的地方飛去……直到被一大巴掌,給扇了回去。
……
‘嘛德發(fā),還好發(fā)現(xiàn)及時,把他的靈魂拍回身體?!?p> 余生俯視重新恢復(fù)微弱氣息的豬頭人,看向自己手腕上正在愈合的傷口,感到一陣慶幸。
如果再晚那么一點點,自己繪制墮化儀式的血液,就白白浪費了。
‘只是他的狀態(tài)很差,希望能一次成功吧?!?p> 這只豬頭人實驗體,比余生期待的還要不爭氣,可墮化儀式的準(zhǔn)備都完成了,不嘗試下總覺得不甘心。
而且時間很緊,說不定下一秒,這貨又要‘起飛’。
所以不敢有任何耽誤,余生立即開始吟唱起,墮化儀式的祈語:
“ras frien sher li ari ya (jou ren),sher re ue re wes jer le wen ther jou ue se jou weis……”
?。ㄆ碚Z直譯:偉大的深淵意志,不可名狀的深邃公正,我以真名‘余生’的名義,賜予迷途羔羊以新生……)
因為是用自己的血液作為墮化媒介,所以儀式的過程很簡單。
簡要概括流程,只需喚出深淵意志,利用無盡深淵對生物的褻瀆特性,把自己的惡魔血與豬頭人融合便是。
不到三分鐘,伴隨著最后一個音節(jié)吟唱結(jié)束,用血描繪在邁阿密體表的儀式圖紋,猶如點燃的呲花,一時光芒大亮。
火,
通過儀式圖紋的轉(zhuǎn)化,血液被引燃成焰,將豬頭人的身體全部吞噬,如有生命般向他體內(nèi)舔舐。
萬事俱備,只剩等待。
如果最終沒有化作一灘惡臭膿液,那么因血液媒介的緣故,這只豬頭人將成為自己的附庸下屬,墮化為有著半惡魔體質(zhì)的淵化生物。
算是自己的血脈眷族,根據(jù)融合程度不同,會獲得自己的一部分記憶傳承,并覺醒一項血脈天賦。
‘難道說,你也要成為大肌霸?’
摸著下巴,余生自動腦補(bǔ)出,一個頂著豬腦袋的肌肉猛男,瞬間無語。
說到底,豬頭還是太Low了。
‘算了算了,大不了給他弄個頭套,也就看不出來了?!?p> ……
失重、下墜、黑暗、寂寥、死后的世界荒誕離奇,一瞬恍惚千年萬年。
本沒有任何感知能力的邁阿密,突然感到身體由內(nèi)而外,升起一陣極其迅猛的燥熱。
仿佛引火自焚的痛苦,令他本能的慘叫出聲。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壓抑到極點的憤怒,一種對命運的濃烈憎恨。
‘難道死亡,也不能讓我獲得片刻安寧嗎?
我做錯了什么,生如此、死如此,為什么我的豬生,會如此痛苦???!’
極致的恨意,從心窩升起。
仇恨也是一種力量,支撐著邁阿密度過了毒火的焚燒,支撐著他完成了血脈的升華。
……
‘成……成功了?’
眼看豬頭人體表的火焰逐漸收斂,不抱多大希望的余生,立即大喜過望。
又等待了一段時間,
融合完血脈傳承的邁阿密,在他的注視下顫巍巍睜眼,然后‘騰’的一聲,被體內(nèi)失控釋放的橘色火焰籠罩,化作一名火人。
‘咦?會放火,應(yīng)該是繼承了我的幽能潛質(zhì)?!?p> 不知為何,不是肌霸反倒松口氣的余生,越看他越順眼,看久了他火光熊熊的模樣,還覺有點小帥。
‘不愧是我的血脈?!?p> 某魔沾沾自喜中,邁阿密摸索適應(yīng)著,逐漸可以收放自己的火焰天賦。
但以這種方式重生的他,內(nèi)心是極其復(fù)雜的。
看著身邊面無表情(實則狂喜),賜予自己新生的深淵惡魔,他吶吶地蠕動嘴唇,最終用生澀的深淵語,輕聲詢問道:
“地…地表的世界,它美嗎?”
憂說
本卷的世界觀,有一部分來自漫畫《天堂屠夫》。另外求求收藏、推薦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