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的手倒是沒幾日就好了,因著不甚嚴(yán)重,如月也沒和老夫人報備。
入臘月后,天越發(fā)冷了,府里的先生也告假歸家。老夫人身子憊懶,不大出來走動,大老爺去外地收鋪還未歸家,二夫人忙著年末雜事,長輩們都沒有閑心管教小的,三姐妹便整天混在一處,感情也愈發(fā)好起來。
“這話本挺好看的,姐姐是從何處來的?”慕思涵意猶未盡地從書里抬起頭,朝慕思沐問道。
看見她手中所拿之物,慕思沐臉一紅,還是硬聲說道:“你可給我藏好了,要是被別人發(fā)現(xiàn),我扒了你的皮?!?p> 慕思涵笑嘻嘻地把書放回枕下,阿星好奇,湊過去翻出來看,不過是些花前月下的故事,遠(yuǎn)不及那些搜神怪志來得有趣,翻了沒幾頁便放了回去。
“若是以后我也有這般癡情夫君,就算日子過得清貧,我也甘愿?!蹦剿己兄?,眼神向往地說道。
阿星聽得她說“夫君”二字,臉頰也悄悄紅了。
“這話本里把情愛寫得風(fēng)花雪月,你離不了我,我離不了你,更有花前月下,私許終生的,可這世道,哪有這般真摯的愛情啊,男人,誰不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啊。”慕思沐垂下眼,臉上滿是落寞。
慕思涵聞言也掃興地扁扁嘴。
一旁的阿星面露詫異,突然發(fā)現(xiàn)這兩個姐姐懂得有點多?
“大姐喜歡什么樣的夫君呢?”阿星試探著問道,她有個堂姐,十三歲就許了人家,十四歲就過了門,細(xì)想慕思沐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紀(jì)。
“我小娘讓我選人品端正,家境良好的,我只愿那人待我好就行。女兒家,不過就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罷了,自己哪有選擇權(quán)啊?!蹦剿笺蹇嘈?。
阿星眨眨眼,似懂非懂,慕思沐見她這樣,笑道:“這不過是些玩笑話罷了,你倆可別說出去?!?p> “嗯嗯。”兩人忙點頭。
慕思沐低頭繼續(xù)描花樣,只是眉間多了一抹愁思。
三人沒瀟灑幾日,永州的二老爺和慕映洲兩兄弟便回家來。
“二老爺和少爺們回來了。”小廝跑著進(jìn)來報信,二夫人聽后忙領(lǐng)著她們往門外走去。
可是到了大門外,空空如也,阿星左看看右看看也不見人影,可是看二夫人和兩個姐姐都沒有埋怨那小廝報假信的樣子。
“每次父親到了城門外,都會先派小廝抄路回來報信,大至再過一刻鐘他們便到了?!蹦剿笺逡娝罂从铱吹哪?,溫聲解釋到。
阿星點點頭,心里卻有些鄙夷。
果然大約一刻鐘后,幾輛馬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T谀礁T外。
“老爺一路奔波,勞累了。”二夫人迎上去,遞上傘撐。
“夫人在家操勞,才是勞累。”
夫婦相互夸承,旁人見了恐會稱贊兩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只是阿星卻發(fā)現(xiàn),二夫人和二老爺始終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倒不像尋常夫妻。
“大哥?!蹦接持尴埋R車,臉依然面無表情,聽見妹妹的問候也只是淡淡應(yīng)了聲。
“大哥?!比缥脜劝愕穆曇簦接持薜皖^看去,裹著湘妃色的斗篷,小臉被凍得發(fā)紅,眼眸低垂,睫上飄上幾顆雪花。
慕映洲也是淡淡瞥了一眼,卻沒應(yīng)聲。阿星看著他徑直入門的背影,知道他還沒有承認(rèn)自己的身份。
“三妹妹。”慕思沐握住她的手,似是安慰。
阿星抬頭,對著她笑了笑,眼眸里滿是純凈。
晚間,眾人齊坐一屋用飯,老夫人因染了風(fēng)寒,便沒出席。因著明面上是家宴,所以嫡庶就分得重,右側(cè)慕思涵坐在二夫人旁側(cè),慕思沐挨著阿星。
今日雪大,阿星雖來得早,但人齊了身子也沒暖和過來。
慕思沐看見她放在腿上的手還紅通通的,保暖物件一個也沒拿,有些心疼,拉過她的手捂在手心,柔聲說道:“妹妹手怎么這么冰涼?!彼M(jìn)屋后才把抱著的手爐交與丫頭,因此手還是熱乎乎的。
阿星只覺得從手尖一直暖到心窩。
“三妹妹也不知怎的,天這么冷,手爐也不帶上,別人瞧了還指不定說娘厚此薄彼呢。”
慕思涵是個口無遮攔的,心里想什么說什么,此話一出,席間人的臉色悄變。主位的慕明暉也瞧過來。
阿星愣了愣,忙回道:“剛?cè)攵鸨憬o了的,只是我記性不大好,時常忘了帶?!?p> “還是半大丫頭,哪記得住事,不過你屋里那些丫頭媽媽也是的,也不知瞧著小姐缺什么少什么,凈打懶?!倍蛉缩久?,語氣有些重。
慕明暉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叫來一個媽媽讓多給添些炭火。
阿星默了默,不敢回話,慕思沐在一旁混著些話圓了過去。
慕映洲看著下方的小丫頭嚇得臉都白了幾分,眉頭蹙了蹙,實話說他給弄丟不就好了,這么藏著掖著做什么。
一頓飯阿星也是吃得膽戰(zhàn)心驚,吃完急急忙忙回院了。
回屋后把平日放月銀的匣子倒出來,東湊西湊倒是足一兩銀子,她也不知這是多是少。又把幾支珠花也拿出來,一并拿絹帕包了拿給如月,讓她明日閑空上街買個手爐。
“小姐,這些倒是夠買個手爐了,只是和府里的質(zhì)地有些偏頗?!?p> 阿星皺皺眉,回道:“無礙,買回來我織個套子就行?!?p> “小姐何不直說,那手爐讓大少爺丟了?”何必自找苦吃。
阿星望望門處,才轉(zhuǎn)回眼說道:“大哥本就不喜我,何必再給他加個罪名又厭惡我?!?p> 如月垂下眼,突然感覺小姐在這個府里處得太難了。
第二日天一明,如月便收拾著出府了,不想剛踏出院,就碰到了一個冤家。
“如月姐姐這大冷天的,不在屋子里烤火,往雪地里跑什么?!甭錀髑埔娝?,笑嘻嘻地問道。
如月一見他就想到那日,便沒什么好臉色,也沒回他,只向他身旁的人問了個好,“大少爺?!?p> “何處去?”平日里寡言少語的大少爺竟然開了金口。
如月低下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回道:“小姐吩咐我出門買點保暖的東西。”
“手爐?”慕映洲問道。
如月抿了抿唇,沒答,算是默認(rèn)了。
“她拿什么買?”慕映洲想了半晌,又問道。
如月摸出小姐給的全部身家,在手中攤開,幾支珠花襯著少得可憐的銀子,落楓瞧著都有些心酸。
慕映洲墨眉挑了挑,有些詫異,說道:“收回去吧,這能買什么好的,我去挑個好的給你們送來?!?p> 如月低頭想了想,沒急著回。
“謝謝大少爺啊,你這丫頭?!甭錀髟谝慌哉f道,剛剛還“姐姐姐姐”的,現(xiàn)在就“丫頭”了。
這手爐本就是他丟的,做這事本就是應(yīng)該的,有什么可謝的。當(dāng)然這些只敢在心里想想,如月還是道了謝。
回了屋,阿星問她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如月便一一答了,阿星咬了咬下唇,微擰著眉。
這位大哥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