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厲聲尖叫著,意圖以鬼身穿過院墻離去。
邵陽將劍一掃,便把老鬼那二尺長的發(fā)髻打散。
猶如老樹根般枯燥蒼白的長長發(fā)絲垂落在地,一抬腳,就讓邵陽牢牢踩住。
對于作惡之鬼,無需有什么尊老之心。
邵陽拉著那白發(fā),竟是硬生生的,阻止了劉氏的逃離,將已經穿過墻壁的老鬼重新拉了回來,再以用朱砂雞血和鍋底灰浸泡過的繩索將之困住。
劉氏口中仍舊在瘋狂尖叫,耳鼻七竅,都噴涌著先前的黑水。
那刺耳的聲音亦是將睡在房間內的眾人驚醒。
房門被碰的一聲推開,和衣而睡的崔里正拿了把長刀便到了院中。
他一見被邵陽制服于手,不得動彈的劉氏,頓時大怒,眉梢飛起。
“你這老鬼,生時不知人事,教出了那樣的兒子,死了還要來禍害我家!”
“老夫今日定不饒你!”
崔里正沖上前,長刀直直的捅入了劉氏的肚子,拉出諾大一個缺口來。
老鬼慘叫一聲,手腳發(fā)顫,最后癱倒在地,化成了粘稠惡臭的黑水,將地面浸染的污濁,濃郁晦氣,使得四周草木都沒了生機。
只在邵陽手中,留了一把細長的枯草。
崔里正殺了老鬼,只覺體內陽氣消了一半,背上直冒虛汗,濕透了衣物。
邵陽等他氣色稍緩,便將手中枯草遞到老者面前,問他道,“不知里正可知道這草通常在何處生長?”
崔里正喘了幾口氣,見了那草,又道,“這草……老夫認得!”
“臨德鎮(zhèn)南處的山上,便長了許多,那山亦是我鎮(zhèn)上人的埋骨之地?!?p> 只要不是像劉氏和其兒子一般的混賬東西,臨德鎮(zhèn)人去了,總歸是要去那矮山上擇一處陰涼背陽之處,以作陰宅的。
“如此,還請里正派人去那山上探查一番,說不定,可以見得劉氏不見的尸身?!鄙坳枌λf道。
崔里正一聽,也是想到了其中緣由。
“那老鬼原來不止害了我家,還去污了我臨德鎮(zhèn)的祖宗地界?可惡!”
此時夜寒,崔里正卻是不管什么更深露重了。
喚人為自己披了件外袍,便領著幾個漢子去了祖墳處。
及至天色微亮時,果然見崔里正回來了,身后的兩個年輕人合力扛著個裹了東西的草席。
他們將草席重重扔到地面,露出了劉氏那完好無損的尸身。
臉面豐滿如同活人,只有一雙眼睛瞪著,不見黑瞳,只見眼白。
有不少人聽說了崔里正家的事,見此也聚攏了過來。
他們見了劉氏不肯瞑目的尊榮,不由得朝之啐了一口口水,都對其表示出了厭惡。
“這老婆子,放任兒子害人也就罷了,誰知道死了,也要去污了咱們的祖墳!”
于是當著鎮(zhèn)上人的面,崔里正命人砸了劉氏尸體,砸爛骨肉后,發(fā)現皮肉內全都是濁臭黑水。
邵陽對崔里正解釋道,“劉氏死前帶有一肚子怨氣,且生時便不積口德,肆意辱罵鄉(xiāng)鄰,化為鬼后,腹中怨氣便成了晦氣?!?p> “她之所以于你家噴水,怕是因著新鬼害人難得,又畏懼里正的威風,于是便想以晦氣污你家門,以晦氣為引,為你家招來災禍。”
至于為何要將自己的尸身挪去祖墳處,只怕也是有相同的念頭在。
崔里正聽罷,只能感嘆道,“我曾聽說人老糊涂,死后也不會老實太平……誰能想到劉氏竟然如此惡毒?”
她溺愛兒子,讓其害了別人,自作自受后,卻又把罪責推到他人身上,毫不反省自身,難道這是為人母者該做的嗎?
令人氣憤,也令四周熟悉的親朋,哀哉痛哉。
而等著劉氏鬼魂被一刀痛死,崔里正的兒子和夫人也當即恢復了康健,能下床說話了。
崔里正讓人收拾了劉氏殘留的尸身拿去燒化,便不再去惦記這等糟心的事了。
他邀請邵陽回家,拿出了事前說好的報酬。
三兩銀子。
這對于擁有一大家子的崔里正來說,已經是一大筆錢了。
邵陽不多做推辭,只按著事先說好的收下。
沒了劉氏作亂,崔里正眉間的愁云也散去了許多,拍拍邵陽的肩膀,對他說道,“走,老夫請你去吃頓好的……我已經讓兒媳殺了家里養(yǎng)的雞鴨,且當慶賀了?!?p> 他拉著邵陽去了堂屋,擺了一桌酒宴,拿了兩只碗,為自己和邵陽各自倒?jié)M了酒水。
“這可是我辛苦才攢下的一壺酒,今日你可不要推了我的好意!”
才好的崔夫人亦是作陪在側。
她見了邵陽這樣出色的后輩,也不管他的短發(fā)斷眉,只熱情的請他多吃著雞肉。
一左一右,一夫一妻,皆是長者。
邵陽推辭不得,只是舉起酒碗,將之一飲而盡。
“痛快!”
崔里正贊道。
隨即,他也飲下酒水,再次為二人倒?jié)M。
如此再三。
酒碗并不深,但是酒味卻濃烈,三碗下肚,崔里正都紅了臉。
但是邵陽臉色未變,低眉垂目的安靜坐在旁邊,默默吃著下酒的菜。
“好小子!好酒量!”
崔里正再次對邵陽豎起了拇指。
因著酒水在民間流通稀少,是故酒量好的少年人也是不多了。
那酒水還是崔里正自己釀造的土酒,味道不好,但是酒勁卻足,即便是父子對飲,兩碗入喉,崔里正的兒子也堅持不了多久。
沒成想邵陽不但有一身殺鬼的本事,喝酒也是內行。
面對對方的夸贊,邵陽只是笑笑,然后低頭,繼續(xù)撿著面前炒制過的的花生米認真吃著。
崔里正亦是為自己夾了個雞腿,大口嚼了起來。
只是未過多久,崔夫人卻發(fā)現了奇怪之處。
她問邵陽,“少俠為何不食些其他的東西,只顧著眼前那碟子花生米粒?”
以為是邵陽不好意思,崔夫人還特意將一旁香氣四溢的菜肴往他那邊推了推。
然而邵陽仍舊是先前的態(tài)度,聞言對人客氣一笑,隨后繼續(xù)一粒一粒的撿食花生米。
等著吃完了下酒的花生,邵陽才將筷子一轉,伸向了距離自己第二近的菜肴。
他仿佛未曾看見那大塊的雞肉,只撿著其中細碎的小物件吃著,即便是味重的姜蒜,亦是將之放進嘴里,吃的面不改色。
臉上神色,還是那淡淡的微笑。
這不對勁!
崔里正和崔夫人忽然意識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