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蘭心正與兄姊說著話,聞得義父召喚,連忙在滴翠的陪伴下走出來。
卻見花廳里有客,蘭心上前屈膝行了一禮,問道:“不知義父召喚有何訓示?”
葉澤同道:“他們是蘭苑的人,來接你回家去的?!?p> 蘭心看看義父,又看看旁邊站著的四五個人,沒有說話。
一個容貌秀雅,年近三十,卻仍然梳著少女發(fā)髻的女子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了蘭心許久,忽然屈膝跪下,磕頭,叫聲:“主子?!?p> 蘭心驚惶后退一步,。
那女子道:“小主子勿驚,奴婢姹紫,是蘭苑的大丫頭,特來叩見,并攜四丫鬟四護衛(wèi),恭請主子回府?!?p> 葉澤同與蘭心父子十年,一個眼神便可代表所有想說的話,彼此心意,明白無誤。
蘭心忙道:“姑娘請起?!?p> 姹紫叩道:”奴婢當不起主子這聲姑娘的稱呼,尊卑有別,請主子直呼奴婢的賤名姹紫。“
葉澤同見他謹守本分,對這個剛剛見面的小主子,沒有絲毫的輕視之意,倒是頗為欣賞,道:“我聽說你為蘭家執(zhí)掌門戶這么多年,盡可當?shù)仄?,何須拘禮?“
姹紫愈加恭敬答道:“恕奴婢不敢從命。蘭家門戶,自有姑奶奶擔當,奴婢豈敢越俎代庖?”
葉澤同示意蘭心,蘭心便道:”一切隨你,姹紫,請起?!?p> 姹紫再叩,方才緩緩起身,躬身退后兩步。
蘭心身后的滴翠轉(zhuǎn)上前,屈身行禮道:”奴婢滴翠,拜見姹紫姐姐。“
姹紫略一怔神道:”你是奶娘的女兒滴翠?奶娘呢?“
”回姹紫姐姐,奴婢的娘在奴婢十歲那年就沒了?!?p> 滴翠當日隨母出蘭家時年僅六歲,他們母女追著杜康,到了秋水那兒,后葉澤同為蘭心治病,他們又跟著蘭心到了葉澤同身邊。蘭心四歲時,奶娘棄世,滴翠無依無靠,無處可去,就做了蘭心的貼身丫頭,他本就是蘭家的家生奴才,自當隨侍左右。此番蘭心要回蘭家了,他自然也是要跟他回去的。
姹紫道:”姐兒這些年全靠你們母女照料,我替蘭家上下謝你了。滴翠,以后你還是跟著姐兒吧!“
又向葉澤同磕頭拜謝他對自家主子的養(yǎng)育之恩。
姹紫一招手,四個小丫頭捧著衣飾之物進來,他揭開一個托盤上的錦帕道:”葉大俠保住了小主子的性命,并撫養(yǎng)我家主子成人,于蘭苑恩比天高,蘭門列祖列宗,皆感恩德。深恩厚澤,報答不盡,大恩不言謝,奴婢奉我主之命,謹奉蘭香清露兩瓶,貢品凝香一品,聊表寸心?!?p> 立即有小丫頭上前,捧著托盤,屈膝跪下,奉恭恭敬敬呈到葉澤同面前。
姹紫解釋道:”蘭香清露香醇無比,只需舀上一點,兌上一杯開水調(diào)勻,沁人心脾。王者凝香,氣味淡雅悠長,有平心靜氣之效。也是難得的佳品。就是裝此二物的這件小花籃,也是蘭草編制的,既可作為飾物,也有清新空氣,凝神靜心之功,另有內(nèi)外衣飾全套,文銀百兩,請葉掌門笑納?!?p> 別人或許不知這兩樣東西的價值。葉澤同見多識廣,確是明白,就這兩樣,市面上也是千金難求。
他僅下意識的投去一瞥,道:”撫育蘭心,是我甘愿。如此重禮,斷不敢受?!?p> 姹紫道:”區(qū)區(qū)什物,不足償我家住我家主子衣食之需,請葉掌門萬勿推辭。“
葉澤同道:”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但是。。。?!?p> 蘭心懇切的喚聲”爹爹?!?p> 葉澤同道:”別鬧?!?p> 蘭心跪下道:”爹爹就收了吧!“
”起來?!?p> 蘭心撅嘴道:”爹爹不收下,我就跪著,不起來了?!?p> 葉澤同妥協(xié),無可奈何的把蘭心抱起,道:”我怕了你,行不行?“
蘭心歡然道:”謝謝爹爹?!?p> 取了托盤中的東西,交給旁邊侍候的弟子。
小丫頭方才交了差,退立一旁。
姹紫揭開另一個托盤道:”主子,這里有五只極品蘭花香囊,各裝一瓶異香花露,有潤澤肌膚,美容養(yǎng)顏,瘦身纖體之效,請主子留贈朋友。另有上品香包五十只,各裝一只蘭花銀錁子,也是一點念想?!?p> 蘭心甚喜,歡然打開來看。
葉澤同道:”心兒,把東西帶進去,想給誰,就送給誰吧!滴翠,你帶姹紫姑娘及各位小使去吃點東西,一個時辰后,姹紫過來替蘭心梳妝打扮,滴翠替蘭心收拾衣物行囊。今天便上路吧!“
蘭心登時變了臉色,拉著父親的手,凄然道:”爹爹就這樣急于趕女兒走嗎?“
葉澤同撫摸著蘭心的頭,說了聲:”乖?!袄M去。
自有侍候弟子,接過托盤,隨后跟來。
蘭心經(jīng)過姹紫等人的細致打扮,再出來時,已變得水靈靈亮晶晶的,明珠玉露一般。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那是常理。
蘭心與先前判若兩人,臉上的神情卻是悵然若失,十分落寞。
他本是生活在不拘禮法的江湖俠義氛圍里,絲毫沒有閨閣名媛的端莊,有的只是副假小子的性格,現(xiàn)在卻是依依惜別。
藍夢馳,青鋒,秦耘軒都十分不舍,尤其是藍夢馳。
對他而言,蘭心是他自幼抱在懷里長大的,他一直用盡心思呵護她長大,如妹妹,若女兒,他豈能不疼她?
磕著了絆著了他都會心疼的。
青鋒,秦耘軒也與他相處多年,看著他長大,面對分別,誰心里都不好受。
蘭心向他們一一辭行,又向葉澤同道:”爹爹,女兒走了,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會很寂寞的,讓我留下吧。女兒乖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氣了?!?p> 葉澤同道:“女兒長大了,就得去面對自己的人生,一直躲在父親的羽翼下,你怎么能長大呢?”
”爹爹就放心讓女兒一個人處于絕對陌生的環(huán)境里,獨自面對一切?“
”那是你的家,你的根,你不能回避的?!?p> ”爹爹。“
”蘭心,勇敢的去面對生活的挑戰(zhàn),沉著地應對任何的意外,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
蘭心委屈道:”爹爹口口聲聲說疼我,其實都是假的,你還是要丟下女兒不管,我不回去?!?p> 葉澤同不再跟他講道理,將女兒抱在懷里。
十年前,他從秋水懷里接過了襁褓中的女兒,十年后,他仍然抱著愛女,送她上車,回家。
雙馬駕轅的軟轎車,蘭心的隨身之物已經(jīng)送上了馬車,滴翠也隨后向眾人辭行。
葉澤同走到馬車跟前,丫頭打起車簾,葉澤同將蘭心送進車里。
蘭心撒嬌的抱著義父的脖子,不肯放手,懇求道:”爹爹送女兒回去。“
葉澤同道:”你看這山上每天有多少事要辦?我哪里抽得開身?心兒,回去后要努力學習,勤修武藝,勿以我為念。適當?shù)臅r候,我會讓人去看你?!?p> 蘭心迫不及待的問道:”誰?什么時候?“
”自然是你的師兄了,你不熟悉的人,你抗拒,我也不放心,時間就說不準了?!?p> ”太好啦,總還有個熟人說句話。“
”你別忙著高興,他們?nèi)ツ慵沂翘嫖覚z驗你的功夫,教你新的功夫。要是敢偷懶胡鬧,可是要打手心兒的?!?p> 葉澤同掰開女兒的手,再向滴翠,姹紫道:”我把蘭心交給你們了,他還小,不懂事,你們多擔待,好好照顧她?!?p> 冰涼的淚珠終于滾下了蘭心光潔飽滿的面頰,一對可愛的小笑窩,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歡樂,他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孤兒,幽怨道:”爹爹真是銅打的人兒,鐵鑄的心。“
葉澤同細細替他擦開淚水,道:”女兒大了,就不是父母的了。你要學著照顧好自己?!?p> 他讓開道路,示意起程。
馬車動了,蘭心探出身子,呼喊揮手,卻發(fā)現(xiàn)義父蹤影俱無。他不愿意再添離別之痛。
葉澤同喚過藍夢馳,青鋒,秦耘軒道:”你們騎馬遠遠跟著蘭心,別讓他發(fā)現(xiàn),好好護送她到家,不許進蘭家,立馬掉頭回來?!?p> 三人躬身應承,各自打馬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