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不由分說就要來抓男童,那公子也是眼疾手快,擋在了男童面前。宋懷毓只感到一股風(fēng)過去,那一抹袍角錯了一步擋在了他們面前。
“這是我們的家事,還請這位公子不要插手!”男子的聲音帶了警告,但也曉得眼前的公子必定是某家的世家公子,不敢輕易得罪。
宋懷毓又聽得一腳步穩(wěn)重的聲音,隨后便聽到一道恭敬的聲音,“公子?!?p> “嗯?!?p> 隨后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又聽那男子道,“原是修公子,多有得罪,還望諒解。不過,公子當(dāng)真要換他?”
公子咳了兩聲,道,“當(dāng)真?!?p> “好。兄弟們走!”那些人便這樣走了。
宋懷毓垂了垂眼眸,男童原本還在猶豫不決的眼神從那腳步聲停下后便帶了些驚疑,在聽到那些男子離開后,愈發(fā)的顯得不安起來。
那公子,不知用什么換了這個男童。
她從袖袍里扒拉出一只錢袋,塞到了男童手里,“這銀兩你便拿去,夠你付藥錢的,多余的……”
后面的話她是在他耳邊說的,男童瞪大了眼睛,望著宋懷毓的眼神顯然放下了不少戒備。
那公子此時說了一句,“你已是自由之身。”
宋懷毓的余光里,那袍角晃了晃,便消失了。他約莫是走了。
周圍人也散了不少,宋懷毓站起來,朝他伸出了手,“我送你去醫(yī)館。”
男童猶豫了一瞬,便將一只手放到了她的手里。她的手很柔軟溫暖,男童卻越發(fā)安心起來。這是如同他記憶中那溫柔一般的感覺。
這附近便有個醫(yī)館,宋懷毓一路牽著男童走過去。
他傷的是腿,但是方才應(yīng)當(dāng)緩和了一些,并沒有剛開始那般不能走路。痛是痛了些,可他一直在隱忍,額前也有了冷汗,愣是一聲不吭。
應(yīng)當(dāng)是傷到了腿骨了。
宋懷毓將他交到大夫手里就準(zhǔn)備繼續(xù)走向金玉坊,男童卻忽然出聲道,“姐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摸了摸他的頭,“是真的。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男子漢大丈夫了,你可以的?!?p> 男童眼里有了希望的光,不知想起了什么,又低下了頭。宋懷毓淡淡道,“成大事者,能隱忍,懂權(quán)衡。所謂的不拘小節(jié)本就是無稽之談,旁人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有可能將你置之死地。而你自身,就是一切的資本?!?p> 宋懷毓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男童懷里還有宋懷毓給的錢袋,他摸著上面的辛夷沉默不語。
宋懷毓踏入金玉坊時,金玉坊已有了不少客人。宋懷毓在這里便不顯眼了,來這里的人都要蒙面紗。
不知情的一問也便知,其東家有個必須顧客執(zhí)行的規(guī)定,踏入金玉坊者,不得露其面。
也算是奇奇怪怪。
其中一名長相憨厚的堂倌熱情的迎上前來,“不知姑娘可要買些什么?姑娘不妨瞧瞧坊里新出的樣品。”
宋懷毓道,“我要見你們東家。”
堂倌微微瞪大了眼睛,但還是笑著道,“姑娘,您莫不是在開玩笑不成?”
宋懷毓徑直往樓上走,堂倌連忙攔住,“姑娘,姑娘,還容小的去向大掌柜稟明一番,莫要為難小的。”
宋懷毓想了想,她似乎忘了出示信物了。往常少夷幾個跟在她身邊每當(dāng)此時便會出示,她一時習(xí)慣了。
她從袖袍里扒拉出一枚印章,正是那日讓少夷去查的。堂倌見了立馬做了個“請”的手勢,低了低聲音,“姑娘請,東家昨日里便吩咐,若有人持此印章來尋他,便請上五樓,東家在那兒等您?!?p> 宋懷毓收了印章便上去了,大掌柜等在了三樓,見到宋懷毓便領(lǐng)著她去五樓。
宋懷毓自然是識得他的,往日里她并不是沒來過金玉坊。這大掌柜長相精明,穿著略微發(fā)白的油色繡五福捧壽的衣袍,面目清瘦,他只打了招呼,便不再多言。
“姑娘?!钡搅宋鍢?,大掌柜出聲示意了一聲便退下去了。
宋懷毓站定,五樓如同一間小小的閣樓。外邊擺著茶幾茶具,還有一把琴一副棋盤,里邊兒只用一副珠簾隔開,但珠簾后還有重重的簾幕。
這些東西有些陳舊,想來是年代久遠(yuǎn),但是時時把玩使得還有些新意。
透過珠簾瞧見那重重的簾幕微動,有人影掀開簾幕而來,“玉姑娘?!?p> 這聲音……宋懷毓皺眉,旋即舒展。
那人直到掀開了珠簾,站定,低聲咳了兩聲。
那人一身蓮青色金絲織錦袍,身形頎長,面目如同歲引一般溫潤儒雅,或許是因常年病中,臉色透著蒼白病態(tài)之感。
與歲引不同,歲引是不食人間煙火氣兒,而這人的眼角眉梢都藏著千萬種風(fēng)情,似是在紅塵中浸染過盛,卻并不會令人輕視。
“玉姑娘,請坐?!彼值?。
宋懷毓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那棋盤的位置。棋盤上還有未下完的半盤棋,但此盤棋極其精妙。
她未動,“東家應(yīng)當(dāng)曉得我是為何而來,我只求一個答案便離開?!?p> 那公子已自先坐下,偏頭笑看她,“姑娘必定是家里千嬌萬寵的女兒家,否然絕不會這般說出一個求字兒。不過,瞧在我方才幫了你與那名男童的份上,就與我下一盤棋作為報答吧?!?p> 果然是那位修公子呢。
不愧是金玉坊的東家,眼光也足夠毒辣。從一開始應(yīng)當(dāng)也是看穿了她的偽裝,那錢袋或許是證據(jù)之一,但她自身的氣度是騙不了修公子這樣的人的。
她笑了笑,“小女棋藝不精,獻(xiàn)丑了?!?p> 半個時辰后,修公子瞧著棋盤,不禁咳了幾聲,強(qiáng)笑道,“玉姑娘確實……棋藝不精?!?p> “獻(xiàn)丑了獻(xiàn)丑了。”
棋盤上已是一塌糊涂,更是毀了先前精妙的半盤棋,修公子沒有提刀砍了她也著實是定力好到極致。
修公子又低笑起來,“我早該想到的。”
他道,“制作那枚印章的,是京華中的貴女。至于是哪一家,我卻不曉得了,只是來頭卻是不小的?!?p> 他拿出了一塊玉佩,“這是那貴女的信物,近日她還在金玉坊定做了一樣玉器,故而留在這兒的?!?p> 是的,那日少夷來查此印章,卻不知為何被修公子截住了。卻不說其他,只告訴少夷,“若是想要知曉,便讓你主子親自來尋我便是?!?p> 宋懷毓想過會被刁難,想過他有其他目的,卻并未想到真的簡單他便告訴了她。雖未得到確切答案,卻有了線索。
她拿起玉佩仔細(xì)瞧去,當(dāng)即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