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從此,心系遠(yuǎn)方
盡管路途遙遠(yuǎn),但好在李承歡走得不慢,勉強在天黑之前坐上店家叫的馬車。
白城本就亂,到了晚上則更是危險,若不成群結(jié)隊出行,還真不能保證安全。
待到少年登上馬車,方才扶著胸口,長呼一口氣。
“怎么?先生可是害怕了?”
店家在付了車夫車錢后,便登上馬車,坐在少年對面,笑著說道,
“好在過了今晚,先生就不用在為衣食安全憂愁了,這些小子雨自然會幫你安排好了。先生只要待在她的身邊,專心謀劃計策即可。”
車馬搖晃著,像是醉了酒般朝著小酒館晃悠悠地前進。
“我有一事想問畢之,還請解答我的疑惑。”
少年盯著對面店家熟悉而陌生的臉龐,頓了一下出聲詢問道。
“哦——,有事問嗎?先生但說無妨,我恰好也有一事要相問?!?p> “畢之大才,李某是清楚的。子雨若是有畢之的輔佐,那么取得這天下,就算沒有我也應(yīng)是指日可待。李某很感謝畢之能夠?qū)⒋酥厝挝信c我,只是李某不能理解,你為何要將此重任交于我這個外人呢?不如說,自己來不是更好?”
“若是畢之已經(jīng)決定不再過問朝野,又為何要千辛萬苦地將子雨安排進朝野,并且此刻又將此重任交給我,要我為她權(quán)謀天下呢?若是有插手的打算,又為何要在在子雨登足朝堂后又隱退,徒留她一人?畢之此為,不是自我矛盾嗎?”
“矛盾嗎?”
店家掀開馬車上的布簾,望向蒼茫茫的月色,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記得當(dāng)初扶蘇和先生相同,也說我是個矛盾的人呢?,F(xiàn)在想來,倒是懷念得很?!?p> 店家嘴角含笑,放下布簾,看向少年。
“扶蘇算是我的摯友,不——,應(yīng)當(dāng)說算是我的家人吧。在上郡的那幾年,我,蒙恬,以及未央的母親和扶蘇,已經(jīng)成了密不可分的一家人?!?p> “家人冤死,還惹得一身惡名,讓天下人唾棄。先生覺得,我能忍嗎?”
店家看向李承歡,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我此生,至死也不會放過胡亥。所以我讓小子雨登上朝野,為的就是推翻胡亥之輩?!?p> “而至于為何退出嘛——”
“帝王者,非經(jīng)尸山血海不可成。所謂帝王心術(shù),也可不是簡單地翻閱書本就能夠?qū)W會的。她總需要經(jīng)歷過荊棘。心智,城府,比那朝野的老狐貍更高,才有資格成為一個帝王。不然就是小孩子過家家,就算把天下拱手讓于她,人間世,也不會比現(xiàn)在好到那里去?!?p> “不過話雖如此,她一人之力終歸是有限的,需要一個能夠為她權(quán)謀天下,并且絕不會背叛她的謀臣?!?p> “也不怕先生笑話,那些年我將小子雨安排進朝野,也是太過心急,所以露出不少馬腳,現(xiàn)在胡亥那邊已經(jīng)隱隱查出我的身份了,若是再繼續(xù)下去,難免會暴露。畢之并非貪生怕死之輩,只是小子雨的母親還需要我照顧,所以如此看來,先生便是最合適的人選?!?p> “這樣嗎——”
李承歡盯著店家的眼眸,見他沒有說謊的意思,才信了下來。
若是真如畢之所說,那么他的疑惑,也就解決了。但是憑甘羅的心智,就算因心急而出錯,又能夠錯多少?不過是蛛絲馬跡罷了,但胡亥卻能夠憑此隱隱查出甘羅的身份。
這帝王家,果然不得半分松懈。
“那么,現(xiàn)在該輪到我問先生了吧。”
店家將提問權(quán)收到自己手上,
“我想問的,其實沒有先生那么復(fù)雜。畢之只想要知道,為何先生能夠相信我。”
“相信你?”
“不錯,扶蘇的往事也好,我為甘羅的事也好,若是一切都是我編的呢?若這不過是我和小子雨聯(lián)合起來欺騙你的呢?”
“為什么啊——”
少年斜著腦袋靠在馬車上,看著馬車的頂部,一圈圈的木紋環(huán)繞于上。
“只是,我相信你罷了?!?p> “當(dāng)然原因不止這些,子雨在朝野的所作為,以及她對你的稱謂,這些都是鐵一般的證據(jù)。但除此之外,主要的原因還是——我相信你。”
“當(dāng)真?”
“當(dāng)真?!?p> “哈哈哈——”
店家不知為何,笑得前仰后翻,弄得少年一臉疑惑。
“哈哈哈——,也是啊,畢竟是先生?!?p> ……
車馬行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晃晃悠悠地來到少年熟悉的小酒館中。
些許是入了冬,白城的夜,來得比平日早些,好在今日無雨雪,一輪皎月高高地掛在枝頭,灑下一地碎銀。
店家由于要囑咐車夫一些事,所以就讓李承歡先行進入小酒館。
少年推開破舊但干凈的門扉,踏入小酒館內(nèi)。
小酒館內(nèi)靜靜的,空無一人,記得往昔即使是這個時候,酒客們還舍不得離開,嚷嚷著執(zhí)意要多喝幾壺。
李承歡熟練地從柜臺之下一盞油燈,點燃。本黑暗寂靜的小酒館內(nèi)頓時充斥地暖洋洋的橙光。
橙光斜斜地,正好照在推門而進的店家身上。
“先生可是餓了?”
店家收拾了一下衣物,關(guān)上門,對著少年說道。
“若是餓了,我看看后廚還有沒有吃的,給先生端來?!?p> 李承歡摸了摸干癟的肚子,想著他似乎一整天都沒有怎么吃飯,便也答應(yīng)了。
“也好,對了店家,順便帶上一壺燕酒吧。”
“可先生從不會喝燕酒。”
少年招招手,表示沒事。
“今日只為一醉?!?p> 店家愣了一下,見李承歡沒有說笑的意思,才笑著答應(yīng)。
“那先生且等著,我順便去提一壺來?!?p> 見少年允諾,店家方才鉆入后廚,搗鼓夜宵去了。
目送店家消失在眼中后,李承歡舉目四望,第一次認(rèn)真觀察了這個他住了三年的小酒館。
小屋破舊,但勝在整潔。桌椅擺放整齊,其鋒利的棱角也被歲月和酒客磨得圓滑。
明日,他就要離開此地,為他的愛人權(quán)謀天下。
雖然大都不是什么幸福的回憶,但要說不舍,也不是沒有。
偶爾生意好時的溫酒,酒客和善的問候,冬日橙色的暖陽,店家和善的笑容,都是他所珍惜的東西。
這些一切,他都會深藏心底。
只因——
從此,心系遠(yuǎn)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