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日,身負白衣
第二日,李承歡是因為車馬的顛簸醒的。
還未睜眼,少年便感到身下溫暖而柔軟,他身處之地,明顯不是他的有些破舊的,四處漏風的小屋。
這是——那里?
伴隨著宿醉帶來的陣陣痛楚,少年有些疲憊地睜開眼眸。
入眼的,如他所想,并不是他的破爛熟悉的小屋。
昂貴的玄漆包裹著少有的楠木,金絲蜀錦編制而成的流蘇掛在四處,屋內似乎還點了罕見的龍涎香,獨特好聞的味道撫慰著他緊緊皺著的眉。
少年目之所及的任何一物,無一不彰顯著主人身份的高貴非常。
身下輕微的顛簸,提醒著他正身處一輛正在緩慢行駛的馬車中。
擁有如此奢華的配置的馬車,在這白城可是少有,少年只是略微思考,便推測出馬車的主人。
身體驟然放松,腦袋又重新陷入那一片柔軟中。
“子雨,你在吧。”
“承歡醒了嗎?如何,頭還痛嗎?”
刻意低沉的聲音自他的上方傳來,如他所想,馬車的主人,正是子雨。
“我遵循約定午時來北郊,而你卻久久不來。我知道承歡不是個食言的人,故擔心是出了什么意外,去小酒館尋,才被甘師告知你昨夜飲了一宿的酒,到現(xiàn)在還沒醒?!?p> “我想著承歡你今日必然會貪睡,便也沒有叫醒你,而是吩咐手下將你輕輕地抬到馬車上。如何,還要睡嗎?”
少女說著,伸出淺淺玉指,溫柔地撥弄打理著李承歡的墨發(fā)。
到此時,少年方才發(fā)覺腦下那一方柔軟何處而來。
他的子雨,正在給他枕膝。
意識到一切的李承歡,連忙慌亂地起身,臉上帶著羞恥的淡紅。
“承歡——可是害羞了?”
子雨掩著嘴,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滿臉羞紅的少年。
“當初在稷下時,承歡可極為厚臉皮的說?!?p> “人是善變的,我也不例外。”
李承歡義正言辭地解釋道,眼眸卻是不自主瞟先眼前的顛倒眾生的少女。
由于子雨今日穿的是男兒裝,所以說是少女或許不準確,但要說是顛倒眾生倒是一點沒錯。
依舊是鸞鳳衣,踏云靴,但今日的少女似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若是她澤口不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個妖孽眾生的翩翩公子。
這樣一襲男裝,即便李承歡不知曉她的女兒身份,依舊會被“他”吸引了過去。
“看呆了?”
“才沒有,不要胡說?!?p> 少年一揮手,生硬地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來,
“對——對了,今日如此著急地將我接來,你又如此穿著,可是要去見什么重要的人嗎?”
隨著離李承歡的詢問,少女收起了笑容,臉色漸漸嚴肅了起來。
果然,是被他猜對了嗎?
“不錯,是去見北域的蠻夷——月兔氏族的族長?!?p> 子雨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對此事極為煩惱,
“承歡可知曉我為何來到北域,來到白城?”
“并不知曉,為何?”
“是胡亥他命我來安定北域的蠻夷,以解決暮冬時蠻夷入侵白城的事。并且存在鍛煉我的目的,所以并沒有派什么精兵跟隨?!?p> “九原有蒙恬蒙將駐守,無須擔心,所以就派你來白城嗎?”
李承歡喃喃地說著,嘴角卻浮現(xiàn)了一抹譏諷的笑意,
“這白城之人,除去那些個真的作惡多端的,那個不是因為帝王家以及一群攀炎附勢的走狗而淪落于此。天下人都知曉他胡亥恨不得將白城的人處之而后快,只是礙于帝王家的臉面而沒有做罷了。保護白城,哼——真是諷刺?!?p> “至于什么鍛煉你,哼——,讓你一個人面對蠻夷,他這是要你死??!——”
李承歡低聲說道,眼中是滔天的怒火。
“確實如此不錯,但這也側面說明我的勢力已經到了能夠動搖他的地位的時候了?!?p> 少女輕聲撫慰道,從身后取出一襲精美的玄衣,
“他是真的著急了,才使了這種往來白丁都能夠識破的計謀來?!?p> 子雨說著,轉入李承歡的身后,溫柔而賢惠地為他穿上這玄衣。
“這是?——”
“蜀錦編制的玄衣,咸陽大家為我做的,我見承歡你我身材差不多,故特意尋來給你,可還合身?”
玄衣不愧為大家所做,少年一穿上便覺得身體的熱量蹭蹭蹭往上升。
子雨纖細修長宛若青蔥的玉指,輕輕拂過玄衣上的褶皺,又替少年系緊腰帶。
整個過程嫻熟認真,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堂堂大秦世子。
“只是可惜大家是為了我的喜好做的,使得衣物清一色都是玄色。若是有機會我定然親手為承歡做一襲白衣。”
“白衣謀士、蒼袍醫(yī)師李承歡,想必是極為好看的吧?!?p> 少女想著,不自覺露出幸福的笑。
“會的,會有這么一天的。”
李承歡抓著少女的手,眼神灼灼,極為篤定地說道。
“世子,承歡公子可是醒了?”
錦衣從布簾外探出一個小腦袋,焦急地說道。
“我醒了,怎么了?”
少年慌亂地抽手回到身后,滿臉緋紅地說道。逗得少女掩嘴輕笑。
“月兔氏族,已經到了?!?p> 隨著錦衣話落,馬車上的布簾被一陣寒風掀開,僅僅不過一剎,卻讓少年緊張到全身繃緊。
只因,布簾之外,密密麻麻地遍布月兔氏族的兵士。
他們正在,深入虎穴?。。?p> “嘶!——”
馬車驟然停止,玄馬前蹄高高躍起,又重重踏下,發(fā)出重響的同時,濺起陣陣塵灰。
少年搖晃著身子,好一會才站穩(wěn),臉色極為難看,他們這是被強行攔截了。
嘖——麻煩了。
李承歡看向身旁的少女,如他所想,子雨還是想當初在稷下那般沉穩(wěn),沒有絲毫的慌張。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這也是少年最欣賞她的地方。
子雨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手示意李承歡待在車內別動就掀起布簾離開了。
少年苦笑著搖搖頭。
這丫頭總是將他放在心中的第一位,當初在稷下如此,現(xiàn)在亦如此,害怕他會出什么意外而受傷。
明明,大秦世子的身子,比他金貴得多才是。
但雖說如此,李承歡還是沒有忤逆少女的意思,而是輕輕掀起布簾,靜靜地看著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